《玫瑰藏身》潮汐夜海

6、第 6 章

　　“上次对不起，是我没控制住。”

　　叶思轲斟酌了一下，把短信发了出去。

　　他并非登徒浪子，和同归尘的婚姻也已经结束。他们从来也没有双箭头的感情，因此也谈不上旧情复燃，于是那场柔情旖梦，此刻就变得残忍了起来。

　　原本应该更克制，所以是要道歉的。

　　不过现在说起来，就更像岔开了话题。

　　同归尘好像没有犹豫太多，马上回了消息过来，字字句句看起来潇洒。

　　“你不情愿算我勾引，你情我愿谈什么道歉。”

　　他好像豁达的很，一切都不在意。叶思轲从这几个字中似乎又看到了一点同归尘过去的影子，有种这俗世中的一切都不屑的神情，厌恶金钱，奢侈品，没有物欲，向往月亮与雪山。

　　叶思轲贪慕这样的清冷的灵魂，但又知道那是不能采摘亵渎的神圣。

　　他姓叶，就必须是个俗人。他是豪门世家中的少爷，是被倾注了无数心血培养的继承人，他有光环荣耀也有责任，他得了那些别人没有的资源，就也要失去相应的自由。虽然从没人问过他的意见，但似乎就是等价交换，理所应当。叶思轲自己也一直习惯这样的生活，也并不排斥。

　　同归尘十八岁生日的时候去了西藏，也算是完成他期待已久的毕业旅行。那会儿叶思轲已经在国外准备进入常春藤盟校去攻读他的金融学位，特意飞回来祝他生日快乐。

　　他们结婚之后没有蜜月，这一趟就成为了两段强行交集的人生里，唯一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共同旅行。

　　那时候同归尘还能跑能跳，但他并不吵闹，端庄稳重，话并不多，更别提撒娇卖萌。不少人都说他孤僻，装清高，但叶思轲不这么觉得，他觉得同归尘这样很快乐。

　　人最难得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去生活。

　　那个把他亲手推下地狱的魔鬼还尚未动手，但已经显露了恶的痕迹。叶思轲觉得自己在看人方面一向很准，他从来也不喜欢那个男人，并非来自于情敌的妒忌，同归尘选的伴侣他没资格说配不配，只觉得待人接物，对方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如果那时叶思轲有今日的阅历，他就该想明白，那其实是一种已经能够窥见的不安。

　　对方暴躁的本性已经初见端倪。后来叶思轲在辅修的文学课上学习朦胧派诗歌的写作方式，老师是顾城的狂热粉丝，这让叶思轲立刻想到了同归尘身边的那个人，引起他的极端不适。只是内心的骄傲又让叶思轲不愿意把这么个人和有了巨大成就的顾城相提并论，但后来他再想，只觉得在性格极端这个问题上，他与顾城实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去西藏的时候，同归尘刚刚因为争吵分手，叶思轲后来才知道，那时候他已经开始生活在家暴的阴影之下，只不过那个时候同归尘还会发脾气，会闹分手，会做一些聊胜于无的反抗。

　　只是川藏游结伴一共二十四天，他们保持着普通朋友的关系。同归尘看起来快乐，圣洁，宁静。他在篝火前跳舞，在山脚下骑马，也在客栈里唱民谣抱吉他。

　　但是始终没有和叶思轲说他已经被男友打过。

　　否则，否则。

　　叶思轲无数次想，那自己一定会带走他。

　　同归尘想走的都不是游客最多的普通路线，因为格外需要一个熟练驾驶并且身体强壮有充足野外生存经验的搭档共同旅行，符合这众多条件的叶思轲成了不二人选，这才让他有了这么一个，现在看来也许是一生唯一一次可以和同归尘二人旅行的机会。

　　他们沿着川藏线，叶思轲开车带他自驾游。他们途径梅里雪山，路过南迦巴瓦峰，最后到达布达拉宫。叶思轲不是个外放露骨的人，如若不是当真喜欢同归尘多年，日思夜想一切一切都是同归尘，他是至死也不会主动把“我喜欢你”四个字说出口的。

　　时至今日叶思轲依然记得很清楚，这一趟中他有过两次主动，曾经想去主动拉一下同归尘的手。

　　一次是在从古乡湖到通麦大桥的时候，同归尘坐在副驾，一边拍摄着桥下的滚滚波涛，一边说了句玩笑话“叶思轲，太高太抖，我有点怕。”

　　叶思轲伸出手去，想越过两人座椅之间短短的距离，他发誓这只是自己下意识的动作。但被同归尘有意识的拨开了手。

　　婉拒了他。

　　但是往后他无数次的告白，又失败了无数次，可想而知是怎样的用情至深。

　　第二次是在布达拉宫前，僧人为他们献上洁白的哈达。有信徒一路磕长头朝圣，微风迎面吹过他的哈达，洁白就落到路过的人身边。

　　“要不要也拜一拜？”叶思轲在他身侧问他，那时候他已经开始以叶氏继承人的身份在各大新闻上露脸，加上那令人瞩目的容颜，男人日后的风华已凸现端倪，总有人频频侧目。

　　同归尘在他身边，没太多表情，气质超凡脱俗。看起来和叶思轲几乎是完美合拍，忽略性别，遥遥望去也是一对璧人。

　　同归尘侧过脸来，冲他很轻柔的笑了一下，温柔好看，但像隔了一层膜，有着很明显的疏离感。

　　“那就拜一下。”

　　话音刚落，那双纤细修长的双腿就跪了下去，朝着矗立千年的宫殿和那些不知道是否存在雪山上空的神灵。

　　轻轻一叩首。

　　叶思轲问了他，到没有想过同归尘真的会愿意拜。他从小接受西方精英教育，自己从来不信这个，只把精力放在那些看得见的实际的数字，他更相信自己的大脑。

　　同归尘并没有耽误太多时间，高原反应让他有些难受，站起来踉跄了一下。叶思轲下意识的伸出手想去拉他一把，于是隔着他白色的衣物，托住了那条细瘦的腕子。

　　瘫痪后人的肌肉注定会不停的萎缩，四肢也因此多会变得很细，好像同归尘并没有太明显，那一下的手感被叶思轲记在心里。

　　比起后来也有力不了多少。

　　同归尘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双眸漆黑如墨，又带了盈盈的水光，眉眼都生的像女子，每一下都让叶思轲失了魂魄。

　　“叶思轲，你真的很好。”

　　他的心脏砰砰直跳，于是叶思轲又在那一刻，觉得自己还有很大的希望。

　　“那你要和我交往吗？”

　　爱情怎么这样，来来去去，你也不知道这个让你栽了的人，会给你花还是毒酒。

　　“哪里需要我。”

　　同归尘在他面前摇了摇头，在传说中的朝圣地“喜欢叶少的人应该数不胜数。再说了，我刚刚才发誓。”

　　“如果背叛他，就下地狱永不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