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藏身》潮汐夜海

5、第 5 章

　　可实际上，他们没有办法共同生活。

　　这样想的时候，叶思轲其实觉得很可笑。严格来说，他们过去的婚姻更像是搭班凑在一起居住的室友，原本也没有共同生活的经验。

　　离婚后他才发现自己原来有这么多吹毛瑕疵的习惯。比如他有一点轻微的洁癖，很喜欢重口味的川菜，也喜欢后调浓郁的男香。自然算不上什么毛病，也麻烦不到人。只是过去同归尘管不住二便，不能自理，他再少上手看也是看管了他失禁。同归尘也只能吃清淡的食物，他多年以来不抽烟不吃辣，出门在外连应酬的酒也只喝半杯。受伤时肋骨插到了肺里，留下了无法治愈的病根，同归尘一到冬天就咳嗽的厉害，于是他完全放弃了香水。

　　离婚后这些自然跟着那些压抑的脾性一起冒出来，现在是再难重新改正了。

　　他不走，只能自己走了。

　　叶思轲去希腊待了一周，临行前嘱咐管家为他另外收拾一间房子出来，等回来他就搬过去。人不用谴，等他回来再从大宅调人，或者他就自己住也可以。

　　管家犹豫了一下“大少，那需要告知同少吗？”

　　“不用。”叶思轲毫不犹豫的回答“就别说了。”

　　让他安心住着吧，其实也不是不好。

　　工作原因他时常出海，经常出差在外，很多也都是临时的。同归尘知道，于是对他要回希腊的事没有什么敏感，但也没什么嘱托。

　　可能是问候他自己也觉得没有立场吧。

　　叶思轲的外公外婆不知道他暂时把同归尘养在身边的事，他们过去也不曾过问这些，叶思轲回去暂住，只让老人觉得开心。

　　他们是叶家对同归尘最温柔的人，但偏要这样说来，叶思轲又替家人感到不忿。叶家上下少有喜欢同归尘性子的，但都知道他往前着了魔一样追了他这么久，又铁了心的要和他结婚，所以主动权并不在财大气粗的叶家人手里。过了两三年就连叶思秋也慢慢改了脾性，见面还得低声下气的叫一声尘哥，叶思轲时常都替他们感到憋屈。

　　但怎么办呢，全是为了自己才低的头。

　　刚离婚头一个月，叶思轲也是住在希腊。父母特意放他回去散心，得以让他从繁重的工作里松一口气。

　　其实叶思轲一点也不喜欢这样，他必须得找一点事做，才能从那些浓重的化不开的情绪里挣脱出来一点。那段时间他睁眼是同归尘，闭眼是同归尘，觉得他动也不能动，一定吃不好睡不好，但这样想着，他自己也吃不好睡不好。

　　外公外婆安慰他，说真心会蒙尘，但不会被淹没。迟早有一天会被人扒出来擦亮的，可能还是这个人，也可能不是，但不会被一直辜负。

　　尘尘是很安静的孩子，你要是喜欢，随时还可以再带他来圣托里尼看爱琴海。

　　同归尘也确实喜欢圣托里尼，过去在叶思轲眼里，他是极具浪漫色彩的人，T市也靠海，但和圣托里尼不同，哪里处处是码头港口，重工企业，充满了铜臭气。

　　叶思轲当然没那么浪漫。为了社交他从小到大学了无数有关“绅士”的礼仪，但同归尘觉得那不是天然的，只是商人用于赚钱的技巧之一。分开后叶思轲难以自控的去给同归尘找理由，比如在浪漫这个方面，同归尘喜欢圣托里尼，考虑到他的身体，叶思轲只带他回来过一次，所以他也做的不尽如人意。

　　努力让自己在这段失败的感情关系中套上过错方的身份，好把放手变得心甘情愿。

　　“看爱琴海了吗？”

　　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叶思轲收到一条短信。这年头很少有人再发短信，一般工作上的事都用社交APP完成或者邮件，叶思轲设了通知提示，尾号0519，是陌生号码。

　　他有轻微的强迫症，扫了一眼准备删除，很快跳出来第二条。

　　“是尘尘( ω )σ”

　　……

　　叶思轲嘴角微微抽搐，他想了想，自己起码得有十年没收到过这种带着颜文字的短信了。上一个发的估计还是大学时追求他的女生，连叶思秋都不爱这样卖萌，像哄小孩一样。

　　但他还是耐下性子回复了一条。

　　“在窗前。”正在看。

　　信息发送成功，叶思轲马上又后悔了，他怕同归尘只来过这里一次，不记得他的卧室靠海。

　　点开相机，叶思轲对准落地窗外，拍了一张此时此刻的爱琴海。

　　正是夕阳观日落，圣托里尼最佳景点。

　　彩信发的稍微慢了一点，叶思轲放下手机，觉得心下稍稍安定了一点。

　　他忽如其来的开心，因为这两句有些幼稚的问候。

　　叶思轲不准备再回复了，同时又不可否认的期待，希望同归尘能主动再来回他几句，由他来做那个主动结束的人。

　　嘀嘀，有信息到。

　　叶思轲在电脑上根本没敲两个字，思维反应过来之前，手已经先点开了信息。

　　一张不知道是拜托管家还是护工拍的全身照。

　　青年穿着宽大的白衬衫对着镜头微微笑，同归尘是绝佳的上镜脸，脸比叶思秋都小上一圈，就是这张脸，把叶思轲迷的魂牵梦绕，此刻又有了那些少年时的悸动。

　　叶思轲知道，其实同归尘非常在意自己的残疾。但似乎在他的面前，不论过去还是现在，都把残疾展露的非常坦然。

　　他未着鞋袜，双脚踩在白色的软枕上，搁在凹槽处微微内八，洁白柔软的刚刚好。

　　他下身只盖了一条薄毯，奶白的小腿上还残留着上次他们欢爱的痕迹，是自己不小心撞出来的瘀紫。

　　下垂的腕子搭在扶手上，伸指肌群无力而导致他的手指用力也只能伸开一半，第一个指节前平坦僵硬，之后往内挛缩，像对变了形的小鸡爪。

　　一节透明的长管从毯子下延伸出来，伸到了轮椅旁的袋子里。

　　叶思轲在万里之外的圣托里尼看到它，顿时没了先前那股风平浪静。

　　“为什么换管？用纸尿裤。”

　　“我不喜欢”，短信回的不慢，但每次只有一句话，可想而知是同归尘由语音转换的文字“我一直不喜欢，你让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