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藏身》潮汐夜海

17、第 17 章

　　爱我恨我都别停。

　　他们在机场的亲昵上了热搜。

　　叶思轲的电话在一天之内就被打爆了，这比他预想的还慢了不少，让他心情略有提升，说明现在跟在自己身边的人没有偏向父母的，已经能算作是“自己人”。

　　其他事就都在预料之中，不算是什么难事。叶思轲为了同归尘的事以前也不知道被父母骂了多少遍，接着骂他就继续听，犯不着什么硬碰硬。只要他自己愿意，爸妈总归还是会拿他没有办法，作为子女的确会心生愧疚，无以为报就只好再努力工作了。

　　下半年集团总部有个重要立项，是叶父千叮咛万嘱咐的。开始接手家中生意之后，叶思轲基本没让爸妈再操过什么心，能再让父母亲自提点的，不用多想也明白是重中之重，叶思轲几乎全部的工作精力都放在这个项目上，时时刻刻盯着，容不得出半点差错。

　　要是能做的好，比计划收益再提高几个百分点，说不定父母心情高兴，能顺带对同归尘也好一些。

　　他这样家族出身的小孩，总归是要靠家族生活，话语权就得通过这些来争。

　　叶思轲不觉得这算难事，公式化的东西，比起让他去猜测同归尘的心思，看起来要简单太多。

　　新的领海允许开发，先前因为一直有两国的领土争端，这块地方悬而不决，最多是只有散户渔民越过公海偷偷去捕捞，可以说是一块从未被人尝过的好肉。附近都是叶家在进行作业，开发的已经相当成熟。这个地方拿下来也不需要左右疏通关系，直接可以连成一线，成本大幅下降。资本家做生意时毫不手软，这块海域还有一个最大的优势就是因为先前的领土纷争，政府一直牵头填海造岛，现在已经扩张到了一个相当可观的规模，这才能拿下这边海域的实际控制权，再过些年是一定会挂牌建市的。

　　叶家从现在开始进行海域开发，再过四五年这片海已经被有什么实际利益产生时，基本可以和建市时间相呼应。到时候去拿下填海批文进行房产地产的相关投资，一整个系列下来，能进到叶家口袋里的钱又是令人咋舌的一笔。

　　这中间起承转合太大，时间跨度也长，虽说叶家在海上有绝对话语权，说的话基本等同于命令，落地有声。但也难免有人虎视眈眈想横叉一脚，有些朋友可能转头就会成为敌人，永远不能完全信任。

　　叶思轲深谙这道理，一直小心谨慎，倒也没出什么纰漏。

　　趁着同归尘睡觉还没醒，他把手头的文件又看了一下，工作复盘。项目推进还早，他这边已经批下来大部分文件，剩下的还要等送上去的关系问来一个实际确定的政府报价，他才能让财务做出投标的正确预算。

　　清理私人邮件的中途，有几封是和工作无关的，大部分是商界名流的私人宴会邀请。不论背地里做出多么有损阴德的事，表面上绅士们始终风光霁月一派和谐，就是明天战火纷争，也抵消不了他们纸醉金迷的热情。

　　叶思轲打开粗略扫一眼，就可以判定是送进垃圾回收还是留下来根据时间适当应酬。

　　他们现在算是恋爱吗？还是同归尘那句半开玩笑的“包养”？

　　其实他不介意带同归尘出席任何场合，甚至可以说是乐于带他参与任何场合。

　　只是不知道同归尘又愿不愿意。假使不愿意，那么原因又是什么，是因为不想被人过多打量的残疾，还是因为不愿意和他自己并肩。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叶思轲觉得自己有点想多了，实在可笑，他确实是个俗世上的庸人。

　　配不上那清高寡欲的神仙。

　　一场失败的恋爱，磨光了傲气，连自信也都没了。

　　“大少，同少醒了。”管家来敲门，头件事就是报告同归尘的消息，略一耸肩，表情有些无奈：“找您呢，不让我们碰。”

　　“怎么想的。”叶思轲站起身回房，他不再像同归尘刚回来时那样手足无措的着急。不是因为已经有了许多经验的原因，而是好像自然才是原本，他们好像也可以像是和谐的相处了很久：“我去看看。”

　　回到卧室，这次同归尘倒是没闹的太厉害，已经被护工抱着坐起来了。虚软的腰肢被托在枕头上勉强能躺住，护工还在帮他按摩手指，防止内扣的手指进一步肌肉萎缩使指头夹紧。因为受伤位置太高，肩关节力量差，肘关节稳定不住，同归尘的手臂也几乎没什么力量，没人扶着都举不过胸口，软趴趴的只能被固定在两侧。

　　许多截瘫病人即使是同样的高位，手臂经过复健治疗也十分有利，成为了往后生活中非常重要的依赖，但显然同归尘并没有做到这一点。他的身体完全不能自理，必须完全依靠他人照顾才行。身子离不开人分明就娇弱了许多。但他那一双眼睛一照过来又好像气势逼人。天不怕地不怕一样。

　　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叶思轲想。或许是因为这几年真的对他太好，给人惯出来的一种毛病，这可怎么办呢，那样的话就真的再也不能放他走了。

　　不能放他走。

　　这样的脾气出去了怎么可能会不受欺负，那我不放心。

　　因为脚伤的原因，袜子只穿了一只，五指袜白白嫩嫩，裹的每颗脚趾都内缩着圆滚滚。

　　他们早就失去了，可以自主控制的功能。被动地依靠着他人的帮助。脚踝上肿起的伤口今天看起来好了一些，只有比较明显的淤青和肿胀。不像先前还有发紫和流脓伤口应该再处理几天就可以不用。这样捂着了。透透气也许会更好。叶思轲看到伤口状况，又在心里悄悄放下心来，但是忽然间他又开始嘲弄自己，这是在干嘛？重来也不代表要重蹈覆辙吧？分明不是什么大事？怎么自己又都偏偏要全记在心上。

　　在床边坐下，同归尘的眼神落在他身上不曾离开。但看起来不像太不听话的样子，但从叶思轲进来到坐下，同归尘也只是歪着脑袋看了看他，并没有先开口。

　　有点小情绪，得哄的表情十分明显。

　　轮椅已经被推到了床边等候，叶思轲大概就明白了，这是不愿意上轮椅。

　　“尘尘，起来吃饭。”叶思轲拿出自己最温和的声音好言相劝：“不吃饭躺一会起来就头晕了，都坐不住。”

　　“哼，这会儿又专业的像半个医生了？”同归尘靠在床头，枕头太软垫不住他，身体歪向一边，但声音没什么变化，好像也料定了不会趴下去：“我要你抱，要你喂，你都没照顾过我呢，还看起来很像好好先生，你是不是自己都感动的不行啊？叶思轲，现在我想时时刻刻都和你在一起…你最好走哪都要带着我，不然我绝对把你闹的没有精力做别的事。”

　　这话说的叶思轲有点难过，想反驳但其实又找不到反驳的点。严格说起来，过去他们的婚姻存续期间，叶思轲的确是没有照顾过他什么。说来是同归尘不愿意，但实际上好像他也并没有明确的表示出拒绝，只是叶思轲从心理上就感觉他不愿意，所以也就从来没有主动过。

　　有些话实在太难开口，越是重要就越难。

　　有过很少的几次经验，同归尘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可是实实在在的叶思轲也确实没有感觉到什么热情，或者是自己被需要的那种，属于伴侣的虚荣。

　　“尘尘，我不知道你是在意这些的。”摩挲至耳边低语，叶思轲轻轻的靠到同归尘的耳边，压低的嗓音把潮热的气息喷向他的颈窝，极好的视力能看到那一排被激起的皮肤。

　　属于叶少的那一面过往时见惯了风月场，又怎么能不会撩人呢？

　　只是不愿意用在你身上。

　　把双手插到他的腋下紧紧的环绕着。那具干枯瘦弱的脊背就被毫不费力的圈住了。把它慢慢的移动往前以免大脑传递出不适的反应，叶思轲把同归尘整个上半身轻轻抬起，直到往前完全靠到自己的肩膀上才算完成第一步。

　　再腾出一只手去托住同归尘的臀部。常年瘫痪在床，同归尘的臀部并不像同龄的年轻人一样，饱满结实有活力，原本对于一个gay可以说是毫无吸引力的。但叶思轲并没有想到这些，心里只有短暂的难过，为了这具身体的破败而失神。

　　一点一点小心的挪到床边的轮椅上。两条纤弱病态的腿就随着上半身的摆动一起被动移位。很快曲成一个不太雅观的形状，但是无人在意它们的模样，叶思轲帮忙把同归尘的上半身摆好，做完这一切，他更加清晰的感受到怀中所爱之人的无力，也更加痛恨自己的无能，没有能够再度让他健康起来。虽然和叶思轲自己无关，但必然会成为他这一生中最大的愿景。

　　希望他爱的人身体可以好起来，这是多么渺小又卑微的心愿。

　　可惜他又早就知道，命运半点不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