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罪》黎树瓦

4、寒洞腐尸案（二）

　　在多数残忍面前，少数的怜悯就显的格格不入。

　　唐野走近腐烂的尸体，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开始肢解。尸骨的碎块被分成了很小的部分，小到看不出它原本的样子。
　　唐野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这可是个力气活儿。
　　大约七个小时，唐野拿着一块两厘米不到的碎骨沉思起来，怨气来自这块碎骨，这块碎骨是落落的。
　　唐野的心仿佛被用力的人揪了一把，光靠灵怨是不可能移动骨头的，那就只有一个原因，这些人死之前，碎骨就在身体里！
　　为什么会这样？一具尸体被分为了一百四十六块？每块尸骨在一百四十六个人的身体上又开始生根？是有多大的怨气让凶手去这样碎尸？
　　唐野像工厂里的机械一般重复着剖腹取骨的动作，直到整整一百四十六具尸体腹部都有开膛破肚的痕迹后，唐野这才停下来。
　　他带的食物不多了，他必须尽快将尸骨拼凑起来，想要消除怨气，就要问灵。
　　乳胶制造的医用手套已经被磨破了三双，唐野指尖的血肉也已经开始外翻。鼻翼间若有若无的腐烂的人肉味从让他反胃到若无其事的啃面包只用了四天时间。
　　那拼凑好的人骨泛着白光，像一件伟大的工艺品一样摆在唐野眼前，美中不足的就是还差一块小指末节指骨，但是没有关系，这并不影响它大致的美观，当然也不影响唐野问灵。
　　唐野用桃木匕首在尸骨周围划了个圈，又虚空在尸骨上划了个“十”字，北方人家在外面给死去的家人烧纸时也是这么个划法，意在让逝去的人找到自己的供养，与外家的孤魂野鬼分开。问灵也是，划痕是为了让灵认主，不打扰了周围的其他东西。不同的是烧纸时活人要在西南方向留个活口，唐野划的则是个完整的圈。
　　唐野从包里拿出一个密封好的罐子，罐身乌漆漆的，大小两只手刚好能抱住，罐上的刻着的字画是画棺人画在棺材上的髹漆彩绘。
　　打开罐子，一阵恶臭袭来，一股蛇虫蛊毒身上自带着的腥臭味夹杂着腐烂的尸体让唐野有些反胃。
　　唐野将罐子里的东西沿着圈痕倒下，那用来问灵的蛊虫像喜欢雨后出现的某些甲壳类生物，还有些像虾尾，就是个头极小，大概一二十个才有一个甲虫那么大，慢慢的，蛊虫就爬满了圈，密密麻麻，“噗噗簌簌”的声音越来越大，挠的人心里痒痒。
　　唐野盘腿席地而坐，用手中的桃木匕首用力刺破食指，第一滴鲜红的血滴在了自己眉心，第二滴滴在尸骨眉心，闭上眼的那一刹那，那用来问灵的蛊虫便齐齐涌向尸骨，碰到尸骨的蛊虫一个个冒出黑烟，“噼里啪啦”的灼烧蛊虫的声音在山洞里格外刺耳。
　　“非德既怨，恐消尽散，以我体躯，诉汝衷肠，七罪犯三，死罪难销，灵下亡魂，助我癫狂……”唐野口中呢喃咒语的声音不大，但空荡的山洞中依旧传着空灵的回音。
　　她来了。
　　□□着的身体上青一块紫一块，腹部的血窟大张，被捅的稀碎的内脏仅靠一些小肠和油脂连着，深红色的血液顺着大腿内侧滴落在地上，脱臼的下巴导致裂开的嘴角呈现出一个怪异的弧度，从全是眼白的眼睛中留下的血泪已经开始结痂，从口腔内可以看到腹部照射出的光亮。
　　她像个木偶一般向唐野爬来，喉咙中发出的“咯咯”的笑声让人毛骨悚然，每每张嘴，那破碎的牙齿便从咧到腮帮的嘴角掉落。
　　“咯咯 …咯咯…咯咯…”
　　声音越来越近，血腥味也越来越浓。
　　一滴…两滴…腥臭的血滴到了唐野的脸上，腐臭的血液从额头流到了鼻侧，又顺着鼻侧滑到了嘴角，蛊虫被灼烧的声音渐渐消失了，偌大的山洞中只有“咯咯”的笑声回荡。
　　“我巫族以伤、害、咒、扰、乱、孝、义七罪定灵，你已犯害、扰、乱三罪，不可饶恕，当灭！”
　　“还差一点…咯咯…还差一点…咯咯…还差一点…咯咯…”声音是从她裂开的嘴巴发出的，每笑一声，都扯的血肉模糊的脸更加狰狞，夹杂着喉咙中血泡破碎的声音，连唐野都感到心悸。
　　“你已经害死了拉花村一百四十六人，还有何怨气不能平息？”
　　“你灭不了我…咯咯…还差一点…咯咯…还差一点…咯咯…还差一点…咯咯…”那血肉摩擦的呼噜声像是老人口中吞吐不下的浓痰，极近恶心。
　　“这山洞面阴，凭我一己之力确实灭不了你，可这里有你害死的一百四十六条人命，一百四十六个亡魂，正午时分便是你的死期！”
　　“咯咯…还差一点…咯咯…还差一点…咯咯…咯咯…咯咯…还差一点…”她嘴里始终重复着这句话，“咯咯”的笑声越来越大，最后那极近崩溃的声音更像是死亡前的最后一声嘶吼。
　　突然，四周寂静，她走了。
　　唐野慢慢睁开眼睛，尸骨眉心的血已经消失，祭圈外的蛊虫只剩下寥寥几只。
　　山洞里的一切都恢复了原状。
　　唐野起身收好了蛊虫，将祭圈的痕迹用鞋底蹭干净。他原本是应该吃些东西的，可现在却一点儿胃口都没有。
　　唐野找了个平缓的小山洞，将已经被开膛剖腹的尸体往旁边挪了挪，一屁股坐了上去。
　　还差一点…还差小指！小指在哪里？难道拉花村里还有幸存的年轻人？
　　不可能！拉花村所有的的年轻人都死了，这是十几个派出所调查了十三年的结果，村子里的人惧畏山鬼，不会撒谎。
　　那还有谁？还有谁是凶手？
　　唐野猛的起身，他知道是谁了！
　　现在已经下午三点了，离午夜还有九个小时，他必须要尽快赶到最后一个幸存者身边，他得知道，十三年前，在这个传说有山鬼的山洞里，一百四十八个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差一点…咯咯…还差一点…咯咯…还差一点…咯咯…还差一点…”
　　最后一个幸存者是小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