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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下山 ...

  •   004 下山
      太行山巍峨挺拔,山上常年积雪,显得山体通白。越是向上,那气候就越是严寒 。但那山脚之下还有炊烟,几户猎户相邻而居。住在这里的人都知道在山脚处有一道石梯盘绕山体而上,渐渐隐于云烟深处,或许通往那太行山顶,这让他们怀疑山上有仙人。

      他们中也不乏有人出于好奇登山看过,虽然全都回来了,只是当提及山上如何时,全都恍恍惚惚说记不得了。

      这让那些猎户愈发坚信山上居住着仙人,是不能去打搅的。

      那些猎户的确想的不错,山上确实居住着人,但却不是仙人,不过是一个白胡子老头和一个年轻道士。

      而此刻,老头子和年轻人正各执一子分坐在棋盘两端对弈。山上还在飘着雪,把周围都覆盖一层雪色,天地之中透露着一股寒气。
      唯独两人衣衫单薄,神情自若,仿佛不在这漫天雪色之中,自成一个独立空间。细细看着,他们的身上竟干干净净,片雪未沾。

      “啪。”一颗白子落于棋盘上,发出清亮的响声,昭示着这盘棋的最终赢家。
      那老头子竟似顽童般合掌而笑:“我赢了我赢了。”

      对面执黑棋的年轻人好像并未料到这种情况,怔愣一下,便慢悠悠的将棋子放进棋盘里,似乎一点也没有输棋的失望。

      好在老头子激动了一会儿后,脸色就恢复了平静,甚至还不好意思的脸红了一下。
      “褚先生,这是我第一次赢你的棋,有点激动。”
      被眼看明显比自己年长不止一轮的人称为先生,年轻道士没有任何不适的反应,还包容的笑了笑。
      “无碍。”

      “先生是有什么心事吗?”

      按道理,天机也知道自己是个臭棋篓子。他的剑术和卜卦术有多么优秀,那么他的棋术就有多么失败,可偏偏他还喜欢的不行,一输就最爱耍赖。但天机与褚道衡下了十几年,却丝毫不敢造次,也从未赢过一次。

      这次,他居然赢了。相处十几年,感知一点对面人的情绪他还是可以的。

      听到对方的话,褚道衡目光渐渐放远,置于袖中的手指悄悄握紧,力气大的导致骨节已露出红色淤痕。向来古井无波的眼神迸发出一种温柔的碎光,掺杂着怀恋,爱意。

      这是天机从未在褚道衡身上见过的陌生情感。他认识他十几年,对方似乎永远那么平静,平静的近似冷漠,就像冷漠旁观众生的神祇一样。

      天机的卜卦之术天下闻名,可算天地,可问鬼神。可他从来不敢算褚道衡的来历,他有预感,一旦他这么做了,后果不堪设想。

      “我要下山,去寻一人。”

      “需要我帮您卜卦吗?”

      “不用,我知道他在何处。”褚道衡站了起来。
      天机也跟着站起来,神色犹豫,“那您现在就要走吗?”

      虽然褚道衡这个人你不问他,他就永远不会跟你讲话的毛病很令天机讨厌,但最起码还可以在这雪中陪着他下棋。

      或许他这一走,就永远不会回来了。这孤寒的太行山上,没了宋虞姝和褚道衡,就只有他一人了。

      他始终记得十几年前褚道衡从风雪之中来,开口就说要成为他的弟子,当时的他只是好笑这个异想天开的小子,直至他败于对方的一剑之下。

      后来,天机就心甘情愿的唤他一声“褚先生”了,当然是宋虞姝不在时。毕竟,在唯一的徒弟面前,他还是很要面子的。他对强者素来尊重,始终不认为对方是自己的弟子,不过是有什么目的暂于屈下罢了。

      山上堆的雪似乎更多了些,风声猎猎作响,卷起一地雪浪。

      褚道衡一开始并没有回答天机的问题,只是从袖中取出一柄长剑。他轻轻抚摸着剑身,摩挲着那些历经多年依旧很明显的刻痕。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太久了。

      自己已经没见他了,不知道对方还有没有生他的气。

      有没有……想他?

      直至不经意的摸索到一处,褚道衡内心震颤一下,目光依恋的看着那处小字。对方的呼吸似乎还回响在耳边,自己的背上还烫着对方的体温,指尖还有着湿意。

      褚道衡瞬间眼角就殷红了。

      没关系,只要自己想他就可以了。无论在哪里,对方只能,也永远是他的。

      一瞬间似乎想通了的他收起长剑,朝天机一笑,“对。”

      他现在可是非常想要见到对方,我的小楼。

      内心非常急切的他立即转身,脚踏风雪,缩地成寸,背影消失于雪色深处。

      阿楼,我来了。

      还停留在雪地上的天机没有从褚道衡离开缓过神来,许久后只是默默的回到棋桌处,又一个人下起了棋。

      毕竟,这天下的棋局才刚刚开始不是吗?

      与太行山的寂寥不同,此时江面上的气氛有点紧张。

      “公子去过太行山吗?”

      “没有。”秋楼摇头,不解宋虞姝为什么会突然问他这个问题。他来这个世界八年,走过很多地方,但太行山却是从未去过。

      没去过吗?可是又真的好像。

      她刚刚打斗中无意瞥了一眼,正好看见秋楼持剑的样子,一瞬间一段已经算作很久远的记忆重新涌现在脑海。

      年少时她曾不小心进入了他师兄的房间,屋中挂了一幅画,画上画着一个舞剑的俊美男子,脸上还带着一抹宠溺的笑容看向画外。

      像极了秋楼刚刚的样子,连面容都在一瞬间与宋虞姝记忆里的重合。
      可似乎又不像,持剑时的秋楼没有笑,神情严肃。

      当秋楼否认的时候,她开始产生怀疑,或许只是她当时年纪太小,记错了也不一定。何况对方的样子看上去也很年轻,与师兄画中人的年纪对不上。

      于是在宋虞姝确定秋楼不是那个人之后,就记起刚才对方打斗时的场景。

      好家伙,这白衣公子竟是个用剑高手,剑法如霜雪般寒冷。
      就不知与她相比,孰强孰弱?平生最爱比剑的宋虞姝立刻对秋楼产生了好胜心。

      她利落地拔出惊鸿剑,指向秋楼。

      “公子,跟我比剑吗?”

      “不比。”

      “为什么不比?”

      “无趣。”他丝毫不在意宋虞姝的剑,只是不耐的看着自己血迹斑斑的白衣,他现在心情实在好不到哪里去,恨不得即刻脱下它。

      短霜已经归鞘,四周寂静无声。
      江上还飘着血色,沿着下游缓缓而下,秋楼只一眼,便再也看不下去,立刻撑船离开。

      可惜宋虞姝还在后面穷追不舍。

      “那可以给我看看你的剑吗?”

      “不可以。”

      “为什么?”

      “不想拿。”
      见血的秋楼脾气算不上好,若不是良好的教养还在,他绝对会直接丢下宋虞姝,独立离去。

      就这样两方一问一答,另一方还有时半搭不睬的情况下,他们两人回到了秋楼暂时停脚的地方。

      悦来客栈。
      阳光照耀在这朱红色的客栈屋顶,青灰色的酒幡在风中迎动。由于今日的折枝展,客栈门口没什么人,只有无聊的掌柜撑手发呆。

      见白衣上还沾着雪的秋楼进来,只是懒洋洋的看了秋楼一样,丝毫一点也不在意发生了什么。

      掌柜又换了一只手撑着脸,“客官需要热水吗?”

      “送到我的房间。”

      刚准备动身,记得身后跟了一人,回头,“余姑娘也住这里吗?”

      对方尴尬的挠了挠头,对方已经拒绝了她,她这样贸然跟上来,的确有些不妥。
      可一想到秋楼的剑法,所有的不好意思都烟消云散。
      “公子还没跟我比剑呢?”
      “不比。”
      “为什么?”
      “无趣。”
      说完就径直离去,他实在不欲与对方再做过多纠缠。

      “等以后吧,宋虞姝。”秋楼已经上楼去了,只留下一句令人遐想的片段。

      “这位姑娘,住店吗?”
      可能是看宋虞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太久,掌柜挥了挥手,试图叫醒对方。

      她一咬牙,“住,就住刚刚那个公子旁边。”

      “那里有人了。”

      “那就离他近一点。”

      “好的,我这就去安排。”掌柜慢吞吞的下去了。

      大堂之中就只有她一人。

      宋虞姝刚刚在对秋楼的追问下知道了对方的名字。可她刚下山,并不熟悉江湖上的情况,也实在不清楚对方是谁。
      但她实在是非常好奇,这个能叫出她真名的人到底有什么本领。

      随后,她抬头看向远处,握紧身侧的惊鸿,嫣然一笑。

      师兄,就该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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