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无古人之梦起幽兰》心月巫

7、贴身收藏

　　玉罗起了个大早，换上宫仆给的博士服便到如意馆报到。
　　如意馆是成焱的私人珍宝馆，收藏了他从各个时空搜罗来的宝物灵器等。每一件都是无价之宝，养护却也费神。
　　所以能被选拔到如意馆里做博士的，也都不是寻常背景，不仅要文昌技艺冠绝当世，还得经过重重选拔，有福有命才行。
　　这么些年，未经过如意馆筛选而空降过来的博士，只有一位，就是眼前这位名不见经传的书生王四。
　　“据说他在周穆王身边当过差，但年代久远并没有史书考证。”录事官给如意馆馆长小声提起王四的背景，“君上的意思是，先把他安置在这儿，由馆主考察考察，以后若立功了再行安排。”
　　立功？馆长阿连裘摸着小胡子冷笑一声，只怕是多做多错，很快就能排挤出去了。
　　他心里小算盘打得噼啪响，但看向王四时，还是笑得像一尊弥勒佛一样。
　　“早就听说君上物色了一位了不起的人才过来，今日一见，果然风采不凡。”
　　玉罗不卑不亢行了个礼：“馆长过誉，有什么差事尽管安排便是。”
　　阿连裘正要接话，一个同样穿着博士服的少年突然慌张的进来。
　　看了眼在场的书生还有录事官，博士阿齐目光迟疑，磕磕巴巴开口：“馆长，有件事情要向您请示…”
　　阿连裘示意他噤声，然后亲自走过去，和他小声耳语。
　　玉罗耳根敏锐，虽无意偷听，却也零碎听到什么“画像”、“怪罪”这样的字眼。
　　两人简单沟通完，阿连裘神情上并无变化，只放大声音拍了拍阿齐的肩：“有这种情况是正常的，晚些我会过来处理，不必紧张。”
　　阿齐点了点头，便转身退出。
　　录事官看自己的差事已办完，也识趣告辞，离开了如意馆。
　　阿连裘便走到等待安排的王四跟前，笑眯眯：“你初来乍到，也不好让你做什么要紧的工作。我先带你去馆中各处转转，让你体验下环境吧。”
　　玉罗从善如流地点头：“也好。”

　　实话实说，成焱的收藏品位玉罗还是认可的。如意馆的藏品虽然也是举世稀有、价值连城，但并非只以奢华为标准，更有许多精神力的结晶。
　　“我们家君上重情不重物，但又相信物是情的载体，所以他对藏品的物态有要求，更对其背后的故事有要求。”说到业务上的事，阿连裘态度还是很虔诚很专业的，一路上给玉罗讲了好几件藏品背后缠绵悱恻的故事。
　　“你们家君上有这么多藏品，看来也不是什么专一之人。”玉罗语气酸酸，心情也突然有些复杂。
　　成焱一心想要得到金刚陀罗尼戒，说不定只是想为如意馆多添一件藏品。
　　“话不能这么说，”阿连裘显然是成焱的忠实拥趸，“君上本就有大福报，珍宝随缘汇聚而来，他建此如意馆是不想珍宝流离失所。但他自己是很专一的，贴身收藏在寝宫的也就那么一幅……”
　　见话头突然停止，玉罗忍不住追问了句：“一幅什么？”
　　阿连裘神秘一笑：“等下你就知道了。”

　　其后二人没再聊什么，各怀心事逛完了如意馆，阿连裘便带玉罗进入东北角楼上一个正在工作的画室。
　　玉罗看到刚才传话的博士阿齐也在这里，大家正围着桌上的东西焦头烂额，听见二人进来又立刻噤了声。
　　“你们这边进展如何了？”阿连裘带着玉罗走过去。
　　阿齐和阿连裘说着什么。大家侧身让开一些，玉罗便看到了桌上展开的一幅画卷，不由愣了愣。
　　这竟然是自己的画像。
　　这幅像的构图不太常见，画的是自己很早期在须弥山结庐幽居的场景，应该是被哪位成仙的画师看到，画了下来，然后不知怎么又辗转到了成焱手里。
　　联想到昨夜遇见的窘事…玉罗耳根微红，原来被成焱贴身收藏在寝宫的，是自己的画像。
　　昨夜他离开的时候，这幅画正掉到了地上，看来是有所损坏，才被送到如意馆修复。
　　“王博士？”
　　玉罗乍见此画，正思绪万千，半晌才听见有人在叫自己，“啊，什么？”
　　“罢了，你初来乍到，劳烦你有些不妥。”博士阿齐和馆长交换了一下眼神，摇头叹息，“看来是如意馆命有此劫。”
　　玉罗迟疑了下：“所以…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馆长往后退一步，一副你们聊的旁观者姿态，阿齐便不客气的把玉罗拉到了画像前。
　　“这画是君上的心爱之物，今早从寝宫送过来时有两道折痕，我们用热熨之法令其恢复了平整。原本好好的，不过两个时辰，熨过的地方便开始褪色，你看……”
　　玉罗顺着阿齐纳所指之处看去，果然看见那里的法衣颜色比别处淡了许多，远看如同法衣破了一个洞一样。
　　“若被君上知道，定然是雷霆之怒，我等肯定会被送去做曼殊园做花肥的呀！”阿齐说着说着仿佛要哭出来。
　　玉罗恍然大悟，难怪他刚才来找馆长时那么着急，却碍于录事官在场不敢明言。
　　这馆长倒是个沉得住气的。
　　玉罗又仔细看了褪色的地方，眉头蹙起。别说成焱见了会不高兴，自己这个正主见了也有些不开心呢。
　　玉罗法衣是自己心爱之物，若真破了个洞那成何体统。
　　“补，一定要补，补得天衣无缝才行。”玉罗沉吟。
　　阿齐纳闻言眼睛放光：“王兄有信心能补得天衣无缝？”
　　嗯……嗯？
　　“我？”玉罗才发现大家期待的小眼神。
　　不是，他们不是如意馆的博士吗，不是该他们来补吗？
　　阿齐看出玉罗的迟疑，不好意思的解释：“这画像年代久远，用的矿物染料已经在地表绝迹了，而且地质年代不同，氧化程度也会不同，即使大家画工绝佳，要做到和原画一模一样也不容易。”
　　“听闻王兄襄助穆王时，曾修补过昆仑石洞中的壁画，想必比我等更有办法。”
　　阿齐一顶高帽砸过来，瞬间把玉罗砸明白了。
　　什么画不画的，这分明是如意馆给自己这个新人出的考题啊。
　　看来今日自己补也得补，不补也得补。
　　玉罗淡然一笑，罢了，自己补自己的衣服，也是天经地义之事。
　　真让别人补砸了，自己还不高兴呢。
　　他于是不再推脱，检视着旁边墙上准备好的各种颜料画具，“行，我试试看吧，应该问题不大。”
　　一旁观战的阿连裘吹吹小胡子，露出得意的神情。
　　看吧，新人就是新人，这么快就掉进了坑里。
　　他真以为如意馆这么多能人，会拿一幅画没有办法？
　　不过是深知君上的脾气秉性，他最讨厌别人玷污他的东西。
　　不补，全馆死；补，谁补的谁死。
　　所以大家在这儿推脱了半天，实在推不出一个敢牺牲的。
　　唯这书生新来，没什么人缘，他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玉罗大略也能猜到大家的想法，但这事儿对他来说实在也不是什么事儿。他不怕成焱，也心疼自己的画像，所以心无杂念地调好了颜色，便走到画像前，一点一点小心的补起来。
　　玉罗作画的时候素来认真，浑然忘我，也不理会身边有什么人。原本等着看戏的博士们也逐渐被他身上散发的气质慑服了。
　　于是大家都收敛姿态，屏住呼吸，跟随玉罗的笔触，看着画作被一点一点修复……
　　阿连裘突然发现，眼前这个作画的书生，和画里的玉罗仙尊有某种奇妙相似感，仿佛是照在镜中的不同的分身。
　　这个发现让阿连裘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明白了君上留下他的原因。
　　瞬间又出了一层冷汗，如果君上真是那样的心思，那自己现在就是在作死的边缘蠢蠢试探。
　　他抬手便想阻止玉罗继续画了，但同时察觉身后有威压感袭来。
　　阿连裘余光一瞥，发现门口站了个红黑色身影，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便诚实地朝那个方向跪下了。
　　大气也不敢出。
　　其他人见馆长这个反应，也互相提醒着朝门口的方向跪下。
　　只有玉罗还浑然未觉，目光专注，沉浸在绘画的世界里。
　　成焱就这么站在画室门口，静默看着书生在给玉罗的画像补色，眸色忽明忽暗转换了好几轮，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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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目前计划是每周六周日各更一章，希望能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