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无古人之梦起幽兰》心月巫

34、浑天音

　　心月扭头看向旁边座位，紫微似乎早知如此，此刻竟还有心情自顾饮酒，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你做了什么？”她用加密的传音术暗中追问。
　　“我能做什么。”紫微淡漠回应，“成焱执迷幻梦，亵渎上神。天心不悦，又岂能让他如意。”
　　心月呵呵一笑：“这其中关窍诸天皆不知晓，老师早有授意，神界灯只需由你我合力便可点亮。若说不悦，怕也只有你一人不悦。你只顾自己不悦，也不怕坏了老师的大计？”
　　“仙尊大计我略知一二，成不成此礼并不甚妨碍。”紫微依旧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成焱得意了那么久，也该让他长长记性。”
　　神界如意灯始终不亮，成焱立即明白了什么，目光凌冽地扫向日月坛下，紫微座处。
　　因为隔着祭坛，二人皆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但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和蔼亲近之色。
　　周围议论四起，正不知局面将如何发展之时，却听十方城天幕之外，响起了震耳欲聋、惊天动地的钟锽之声。
　　“这、这是——”主持仪轨的祭司大惊失色，“浑天音！”
　　紫微见时机已到，霍然从座中站起，借助浑天音威力，将口谕传遍十方城的每一个角落——
　　“成焱大逆，违道经年，天生天杀，寿报将终。吾中天紫微垣，奉天行道，已领三十三天百万天将围困此地。十方城诸孽众，归顺降服者一率免死；负隅顽抗者，城破之时，立堕无间地狱！”
　　哗然剧变，来观礼的八部众生纷纷失措，不知所已。
　　十方城的子民们更是被浑天音之神威逼得捂耳逃窜，苦痛哀嚎。
　　成焱结出无烦印，先护住身边的阿兰，随即召唤护法臣属近身，以坚固咒抗衡浑天音，全城亦立时进入战备状态。
　　阿兰愣愣捧着心口的无烦印，浑天音对他是没有任何影响了，但看着眼前一片凄惨混乱，又哪里可以真正的无烦。
　　他不理解，紫微不是一言九鼎的中天大帝吗，不是来庆贺观礼的吗，为何却出尔反尔破坏典礼？
　　难怪成焱要在永生门外伏兵，原来真的是人心难测，昨日还一片祥和喜庆，今日便成了神魔对决的修罗场。
　　对，阿兰突然想起来，永生门外的伏兵呢？
　　“紫微，你以为凭区区浑天音和百万天将，就可以动摇我十方城广通幽冥的根基？”成焱聚集真气，朝始作俑者步步逼近。
　　紫微身形未动，手也背在背后暗中聚气，冷笑道：“你在永生门外的伏兵，本君早已察觉。此浑天音不过先行探路，敲山震虎。至于本君有无本事动你十方城……多说无益，你尽管一试。”
　　话音刚落，两人同时出手，一红一紫两道真气在空中凌冽相撞，发出毁天灭地的光芒及巨响。
　　立时有大片定力不够的众生因为这强劲的交锋而昏死过去。
　　祭坛上正托起坚固咒的几位护法被这冲击震得胸中一滞，吐出几口鲜血。
　　而结界之外敲打钟锽的天将也没好到哪儿去，虎口剧痛，手中撞钟的法宝也化为了齑粉。
　　于是成焱与紫微一个大招对决之后，浑天音和坚固咒同时止息，十方城结界脆弱地闪了闪，到底还是没有彻底崩塌。
　　阿兰因为被成焱的法力保护，并无大恙，却因目睹如此惨烈之相而虚脱坐在地上。
　　天地间短暂地恢复了平静，气氛却十分压抑，仿佛酝酿着更为可怕的交锋。
　　他突然有一种很深很深的无力感，这是他头一次感受到，成焱要走的道路，并不仅仅是漫天花海、绮语温存，还有这杀伐无情、白骨森森。
　　而凭自己微薄的修为，真的有勇气、有实力陪着他一起走下去吗？
　　台下还清醒着的宾客，都是修为颇高的，此刻也不敢掺和两位大佬的战局，纷纷结出护体印退席观望。只留紫微心月二人还杵在半空，与日月坛上的成焱对峙而立。
　　“玉罗仙尊。”成焱冷然看向紫微身边那道幽蓝色身影，“你可是与紫微一道，来降伏我这‘魔物’的？”
　　啊，这……
　　心月本对紫微的举动十分震惊气愤，眼下被成焱这么一问更是尴尬不已。
　　要是顶着心月元君的身份，她还可以笑呵呵打个岔子，见势不对就默默溜掉。
　　奈何当下正顶着玉罗的身份，跑路显然是不合适的，但让她出手帮哪边……得了吧，她元君的福报还没享够，可不想因此退转修为。
　　昨夜老师只叫自己看戏，没说这里面还有要自己即兴发挥的戏份啊。
　　她因此战术性沉默了片刻。
　　“本尊不问世事久矣……此番确实只为观礼而来。中天紫微垣与十方城的纠葛，本尊自不会插手。”
　　“玉罗”说明自己中立的态度，然后目光平静看向成焱背后的阿兰，“只是方才这神界如意灯未应，怕是阿兰与成焱君的因缘未成熟，还要历经一番考验。不如先将阿兰交给本尊，本尊自会护他周全。等你与紫微君切磋完毕，再做定论不迟。”
　　成焱也担心这场交锋会殃及阿兰，听玉罗这么说，便回头看向阿兰。
　　阿兰回过神来，见成焱眼里有动摇，他突然就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他走过去握紧他的手，摇了摇头。
　　“我要和你在一起，无论是永生永世，还是当下一刻。你成神，我陪你上天国；你成魔，我亦陪你下地狱。”
　　这话说得并不大声，附近几位却都听了个真切。
　　不止心月听着有些动容，连身处其中的成焱也深感震撼。
　　他身上毁天灭地的戾气立刻便消减了一大半，用力回握住阿兰的手，放到唇边温柔一吻：“好。”
　　在这温情之时，一道紫光却从背后偷袭而来。
　　紫微动了怒，这道真气比刚才那道还要凶猛，分明带着杀机。
　　阿兰目光一变，成焱也立刻意识到了，正要回身格挡，身前的人却拉着他往后一带，自己挡了上去。
　　“阿兰！”
　　护体的法印被紫光击碎，阿兰生生接住了这致命的一击。
　　成焱的杀招同时反击，将紫微震得退到地面。
　　幸好有心月真气相助，紫微才没有大伤，只是他的头冠被成焱击裂，面颊上也擦破几丝血痕，中天大帝的威仪立刻弱了一半。
　　紫微没想到阿兰会帮成焱挡下自己的真气，愣住了，一时没再妄动。
　　而成焱抱住奄奄一息的阿兰，脑海也有刹那的空白。
　　“看来我还是福薄，不能伴冥君永生……”阿兰虚弱笑着，伸手抚上成焱的脸，“但兰很高兴，承君庇佑多时，如今终于能够还君一次庇佑。只可惜今后长路漫漫，君又要独行了……”
　　“不要胡说，你不会有事的！”
　　成焱隐忍悲恸，将自己的修为源源不断的输入阿兰的体内。却发现其丹田气息大乱，如同黑洞一般只进不出。
　　不好，是魔丹。
　　成焱眸色突然红得有些吓人。
　　“魔丹被紫微真气一撞，怕是要提前苏醒了！”心月也远远看出了端倪，扔下紫微，紧急飞过去提醒成焱，“得立刻把魔丹从阿兰体内释出来，不然它为了自保吞噬宿主元神，阿兰怕是就……灰飞烟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