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无古人之梦起幽兰》心月巫

27、由爱故生忧

　　“就是……”
　　旁边的人给三目夫人使了使眼色，后者突然改口，尴尬笑道：“没谁，我们也都是来的路上道听途说，不一定听准确了。”
　　“对对，兰夫人不必多想，安心筹备婚宴就好。若一时忙不过来，有什么我们能搭把手的尽管开口。”
　　见诸位夫人这个态度，阿兰便知自己刚才并未听错。
　　她们口中说的，正是玉罗。
　　玉罗来参加他和成焱的婚宴……为什么？
　　阿兰想不明白。
　　但他脸上并未显出任何情绪波动，仍旧言笑晏晏道：“无论谁来，对十方城而言都是稀客，我理应接待好才是，又怎敢劳烦诸位夫人。”
　　话虽轻巧揭过，阿兰却无心再闲聊，没一会儿便借口还有事忙，嘱托几位执事好生招待，便独自回到里屋去了。
　　进屋关了门，坐到塌上，阿兰才扶着额头难受不已。
　　这种难受更多是来自生理上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最近情绪非常容易波动，头也很疼，尤其是跟成焱有关的，一点刺激都受不得。
　　他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刚才听那些人提到玉罗要来，他本能地觉得这件事非常古怪，可哪里古怪他又说不出来。
　　思来想去，怕是自己终究没有放下成焱的过往，患得患失了。
　　“他们若真是有过什么，又哪里会轮到我。”阿兰找理由宽慰自己，“错过就是错过了，如今就算见面，又能如何。”
　　可是这件事，他确实很不舒服。
　　他不知道玉罗是怎么想的，若真要给成焱面子，何故过去十万劫不曾给过一分；若说全然没有心思，这种时候就该避嫌才是，难道不怕八部众生又传他和成焱的流言蜚语。
　　成焱也是，不但请了玉罗，还刻意瞒着自己，他又在想什么？
　　阿兰不愿深想也不敢深想，只觉得胸口憋得慌，便将窗户支棱开一道缝隙透口气。

　　偏偏这窗外就是紫罗兰花海，夫人们兴致勃勃八卦的声音，正好顺着风向传了进来。
　　“嗐，你们也不必瞎猜，其实幽兰宫那位的心思很好想明白。我在遇见我夫君之前，身后也追了三五个舔狗，我嫌送上门的没意思，连半分都懒得搭理，要多无情就无情。可是其中一只舔狗突然有天不舔了，说爱上了另一个人。我当时可就来气了，这不是侮辱老娘的魅力嘛。于是我就拉了别的舔狗去他们婚宴上找茬，故意给那位新娘难堪……啧啧，怕到现在，还是那姑娘不愿回忆的噩梦吧。”
　　“噫……不愧是你们阿修罗道啊，玩得够狠。”
　　“但天人道应该不会做这么绝吧，扰人因缘可损伤福报呢。”
　　“哼，他们只会更绝。我们阿修罗道至少还敢明摆着来。他们表面上仁义道德，实则玩得更高阶，让人受了委屈连把柄都抓不住……谁让人家是上三道里最享福的，窃钩者贼，窃国者诸侯罢了。”
　　“唉，我看兰夫人怕是还蒙在鼓里，要不要提醒提醒……”
　　“得了吧，什么夫人，不过是个替身。君上要抬举他，我们也就逢场作戏配合配合。但可别真上赶着去攀交情，指不定哪天君上就玩腻了，那我们就很尴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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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兰重重地把窗户关上，发出一声响动。
　　花田那头立刻鸦雀无声。
　　过了好一会儿，才又陆陆续续发出一些蜜蜂一般的嗡嗡声，阿兰也懒得再听了，开门出去，把阿休叫到跟前。
　　“主君现在何处？”
　　“回夫人，应该是在朝思殿议事。”
　　“议了这么久怕是饿了渴了，走，我们给他送些茶点去。”
　　阿休也没多问，差人准备好饮食，随阿兰去了。
　　行至大殿跟前，言官进去通报，阿兰便站在耳室之内等候。
　　此时此刻，他只想马上见到成焱，这样心中的烦躁似乎才能消退一些。
　　但成焱正在里面说什么要紧事，言官一时还没找到机会开口。
　　“君上放心，永生门的入口也已安排好伏兵和陷阱，即使到时候有天兵天将驰援，也不过是自投罗网……”
　　阿兰心中咯噔一下，还没听太清楚，里面的话就被言官打断了。
　　“君上，阿兰夫人给君上送茶点过来了。”
　　成焱本对着殿中光点组成的布阵图皱眉思索，闻言抬手一挥，收起了光点图，眉头也立刻舒展开。
　　“让他进来吧。”
　　言官退出去。
　　“夫人，君上这边……咦，夫人呢？”
　　言官发现耳室没有人，走出殿外，正看见阿兰与休执事已经走远的身影。
　　一直守在殿外的军士捧出阿兰留下的食盒：“夫人说君上在忙，他就不进去打扰了，烦请大人把茶点送进去。”
　　成焱看到言官送进来的茶点，揉了揉太阳穴。
　　他这是……又在发什么小脾气？

　　傍晚，第一波宾客终于都散了。
　　成焱第一时间回到别院，进屋便看见阿兰在抹眼泪。
　　“怎么了这是？”他有些紧张地过去，抱住阿兰安抚，“是不是累到了？你若不喜欢交际，明日我就下宫禁，让他们不来打扰你了。”
　　“成焱，你到底是不是真心要和我结契的？”阿兰收住了泪痕，眼眶却还红红的。
　　“你这话说的，我若不真心，这么大张旗鼓的办婚宴为何？”
　　“为何？”阿兰嘲讽一笑，“为了试探你那位白月光的心意……”
　　“怎么又提这个？”
　　“为了有理由让四方天主——尤其是紫微帝君亲自来贺。”
　　阿兰没管成焱，看着他的眼睛，一句句说出真相。
　　“……还为了，将天上地下所有阻挠十方城的势力一网打尽！”
　　成焱表情严肃起来：“你听到了什么？”
　　“我今天听到的事太多了，你指哪件？”阿兰故意和成焱卖关子，不答反问，“玉罗会来参加婚宴你瞒着我也罢了，毕竟他的事我从来都不配过问。可我们大婚你在永生门外伏兵？你让我怎么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还像个傻子一样开心的筹备婚礼？！”
　　成焱叹口气，双手放在阿兰肩上：“你听我说，不管你今天听到些什么，真相都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玉罗要来，我也是意料之外，我以为只是个小事，所以也没有特别和你提。”他耐着性子一桩桩解释，“永生门外的伏兵，也不是为了破坏我们的婚礼……正是因为我太重视这场婚礼了，怕有人趁机生事，所以才做好周密的部署。”
　　他见阿兰听进去了，又哄着把他拦进怀里：“如今离魔丹成形之日越来越近，你的思想容易被动摇，所以我才没同你细说……从明日起我不会再让任何无聊的人来打扰你了。”
　　阿兰表情木然：“你这是……准备软禁隔离我了吗？”
　　“你怎么可以这么想？”成焱震惊，“我们是即将结契的伴侣，不是针锋相对的敌人，无论我做什么，都不可能以伤害你为代价。”
　　“可你还是让玉罗来了！”阿兰推开成焱，高声控诉，“你已经伤害我了！”
　　成焱怔住。
　　“所有人都知道你有个白月光，所有人都知道我只是他的替身！你不让他来，这些还能捂在肚子里，他一来，我便会成为整个欲界最大的笑话！”
　　是的，这可能才是阿兰心底最真实的焦虑，虽然有些情绪失控，但也算找到个机会发泄出来。
　　成焱沉默了片刻，苦笑着摇头：“阿兰，玉罗是上古神祗，我没有办法左右他的决定。如果你心里始终不过这一关，我们是很难长久走下去的。”
　　说完，他把空间留给阿兰，冷着脸离开了别院。
　　阿兰倔强咬着唇不肯挽留，眼泪却再也崩不住，一颗一颗重重的砸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