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无古人之梦起幽兰》心月巫

18、虐恋美学

　　中天紫微大帝门庭，高仁一身狼狈地叩拜北辰宫门，被天兵天将护送进去。
　　紫微亲自救醒了高仁，一边听他泪眼汪汪地说起十方城中的经历，一边看着锦盒里的大灵丹沉默不语。
　　“除了这个，仙尊可还有其他交待？”
　　“还有一封仙尊的亲笔信……”高仁从怀里摸出信封，“不过是请帝君转交给明蕊宫心月元君的。”
　　左辅星将信呈上去。
　　“仙尊现在的情况不是很好，可他不让弟子跟着，弟子也不知道他如今人在何处。”
　　“本君知道了。”紫微看着信封上熟悉的笔迹，脸上一如既往地看不出悲喜，“此番你也辛苦，先静心休养几日，等过段时间再给你安排天职。”
　　见紫微不慌不忙的模样，高仁眉间有些忧虑，却不便多言，只好俯身跪拜。
　　“谢帝君。”

　　紫微带着玉罗的亲笔信去了明蕊宫，正见心月元君在做她的新玩具——昆仑玉千层鬼工球。
　　堂堂一宫之主，得道的正位元君，发髻就这么凌乱地挽着，袖口用缎带扎起露出洁白的手腕，灵活的指关节随着刻刀起起伏伏。
　　而她身前那张红豆杉九尺长案上，还晾着各种手工半成品，仿佛一个琳琅满目的杂货铺子。
　　紫微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
　　这心月元君素来爱玩，论成道的资历也不过三万年，不知何故却最受玉罗仙尊的信任，连如此重要的手信也要由她来亲自拆。
　　但阅尽世事的紫微帝君早已练就一身波澜不惊的本事，心月元君既然不急，自己也不便显得毛躁，只默默往旁边的圈椅上一坐，等她把手里的精细活忙完。
　　心月刻完最后一笔图腾，吹了吹鬼工球上的浮灰，又满意地欣赏片刻，才召唤出一只青鸟信使，将鬼工球放进一个锦囊里交给它。
　　“你把此‘无量劫境’送去给北俱芦洲琉璃大明王，他知道怎么用。”
　　“是。”
　　青鸟走后，紫微主动起身说明来意：“元君……”
　　“啊！”心月一惊一乍打断她，不知道又想到什么，直望着紫微的方向愣神。
　　紫微被这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却见心月从身旁的一个小屉里取出一个历法盘，又掐指算了算。
　　然后她一个响指，召来一只白鸟信使。
　　“我昨天刚画的龙马星图放哪儿了？”
　　紫微面无表情又坐下，看着白鸟信使跟着心月一番翻箱倒柜，找出来一只爬到角落里的金质小龙马。
　　心月摸摸小龙马背上的图纹：“幸好没蹭花。”
　　“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她把小龙马递给白鸟信使，“这个要送到南瞻部洲的星宿海，交给一位叫福喜的圣者。”
　　白鸟信使抓了抓头顶的毛：“元君是不是记错了，南瞻部洲没有叫福喜的圣者。”
　　“没错，就是叫福喜来着……”她拿出袖子里一个小本本确认，“这个南瞻部的古文怎么念来着，福喜？护玺？”
　　“那人叫伏羲。”
　　紫微实在没忍住瞟了瞟她手上的册子，出声纠正。
　　“哦，原来是叫伏羲啊……”心月恍然大悟，笑呵呵走过去拍了拍紫微的手臂，“还得是我们家小紫微，有文化。”
　　本君可比你早成道八万年啊“小心月”！
　　而且“认得字”对得道的仙人来说不应该是什么文化分水岭吧！
　　紫微忍了忍，回以无声的微笑。
　　白鸟信使仿佛对这种场面早已习惯，确认任务没问题后，就接过龙马图飞走了。
　　两桩闲事张罗完，心月这才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接下来几天应该没事了吧没事了吧，我又可以躺着了吧。”
　　紫微拿出了袖中的信，残忍提醒：“心月元君，你还没看仙尊的信呢。”
　　“嘘……”心月一把按住紫微拿信的手。
　　紫微的手顿住。
　　“别拆信。”心月一脸认真地阻止紫微，“拆了可又是一堆麻烦事。”
　　“元君，据我所知，”紫微忍了又忍，“玉罗仙尊此刻怕是正身处险境，他如此信任您……”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心月从紫微手中抽走信，朝信封上的“心月亲启”四个字瞟了一眼，就顺手放炉火上烧掉了。
　　紫微大惊，想上去夺下却晚了一步：“元君你……”
　　“你看，现在没什么事了吧。”心月无所谓地摊摊手，“你也回去歇着吧，我看你整日也挺忙的，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就不必操心了。”
　　紫微目光中神色复杂变换，终究是恢复了一片平静无波。
　　他就站在原处静默看了心月一阵，不怒不喜；心月也笑嘻嘻回望他，不痛不痒。
　　直到紫微终于收回目光，礼貌告辞，心月才回过头，表情立刻严肃下来。
　　“百川。”
　　火焰中一道矫健身影应声出现：“元君有何吩咐？”
　　“做好打点，我要亲自下凡一趟。”
　　“是。”
　　心月不放心又嘱咐一句：“这件事不要惊动任何人。”
　　“明白。”
　　紫微走出明蕊宫外，思忖片刻，还是留下了自己的两名得力天将。
　　“你们暗中守卫此处，有何动静立刻通报。”
　　“得令。”

　　大荒山青丘，九尾地界，玉罗已在一个废弃的山洞中打坐了七七四十九日。
　　四十九日前，他与高仁离开十方城没多久，便遭遇了成焱亲兵的围追堵截。
　　原本要按计划与高仁分头行事，自己甩开追兵后便回幽兰宫从长计议，但玉罗却遇到一些麻烦事。
　　一则是，他发现自己的另九成法力不知何故，无法顺利回到自己身上，导致他无法搜索幽兰宫的具体位置；
　　二则是，他将楞严咒锲入成焱丹田之时，同样暴露了自己的灵体，让成焱在上面做了很深的标记。
　　暂时还不知道灵体被标记是否会影响法力的恢复，但这无疑更方便成焱搜索他的行踪。
　　玉罗一路用幻身术换了各种身份，却终究未能除去成焱在自己身上留下的气息。
　　但凡在一处停留过久，便会被训练有素的精奇兽发现。
　　无奈之下，他只能托高仁带封信给心月，然后独自将追兵引进青丘地界。
　　青丘多迷障，暂时拖住了阿宽等人追赶的步伐，给玉罗争取了恢复法力的时间。
　　而他让高仁带回的信中，只写了一些无关痛痒的琐事，这样不管此信落到谁的手上，都不会暴露他真实的身份和处境。
　　只有曾跟在他身边修行过的心月，看见信封上的笔迹异常，能瞬间理解他的用意。
　　里面的内容看或不看，都并不重要。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行运至此，大数已成，其心奈何。
　　内观四十九日后，玉罗睁开眼睛，正看见一只雪白的九尾狐探头探脑地从洞外走进来。
　　“我曾在十方城谎称自己修野狐禅而堕落，没想到一语成谶。”他伸手抚摸九尾雪白的额头，“可见越是手握阴符者，玩笑越是开不得。”
　　“老师是大修行人，自然不昧因果。”九尾狐开口说话，俨然是心月的声音。
　　玉罗闻言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你来此找我，没有惊动其他人吧？”
　　“我过去世与青丘有缘，借九尾之身入此旧梦，数理全无异动。”心月狐在他身边乖巧半坐，“以紫微或成焱之力尚难以看破端倪，更何况泛泛之辈。”
　　玉罗点点头：“紫微是个好孩子，只是他肩负大任，我与成焱的私事——关乎创世密辛，还是牵扯的人越少越好。”
　　“明白。”心月点头，“不过老师到底遇到了什么难处，竟然要用这种方式与我联络？”
　　玉罗沉默了一会儿，从静坐的石台上起身，走到一处透光的石缝下，抬头看着石缝外清冷的月光。
　　随后，他将在十方城的种种经历一五一十同心月说了，听得心月九条尾巴都颤抖地舞起来。
　　成焱对玉罗的念想，心月素来是知道的，还跟着天界的小仙女们磕了好久的虐恋美学。又因怕老师说自己不务正业，一个字没敢在玉罗跟前提。
　　却没想正主数万劫不发糖，一发就是甜中带虐、虐中带甜的惊世玻璃糖啊！
　　“你居然敢孤身一人独闯十方城？！”
　　心月对玉罗大神佩服得连敬称也顾不上了，心道那位对你的变态私生行为可是罄竹难书，你但凡多点盘花生米……啊呸，多向人打听个一言半语，都做不出这样的事啊。
　　玉罗却显然误会了心月的意思，还反问道：“这横竖都是我与十一金仙留下的业障，我不独自解决，难道还要宣扬得人尽皆知吗？”
　　“啊，也对。”心月扯了扯嘴角，“那你既然已经成功□□……啊不是，我是说成功封印了小魔物，现在这又是什么情况？”
　　“那日我强行将楞严咒锲入成焱体内，手段算不得光明正大……”
　　玉罗犹豫片刻，斟酌着措辞道出自己的难言之隐。
　　“五十阴魔虽一时被制伏，却利用成焱与我幻情之隙，在我体内结下了魔丹……”
　　嗝~
　　心月一时没绷住，呛到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