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无古人之梦起幽兰》心月巫

19、无无明尽

　　玉罗瞥了心月一眼。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次确实是我大意了。”玉罗沉声道，“别说是你，就连我自己也很难接受这个事实。”
　　“不难接受不难接受，”心月摇摇尾巴，“八部众生利用情事入胎之事很常见的，我只是、只是没想到……”
　　她嘻嘻笑道：“没想到老师在成焱小魔物面前竟然是个受体啊。”
　　玉罗眉头一挑。
　　心月暗呼糟糕，拔腿一窜，一记金光正好劈在自己身后的石台上。
　　要不是躲的快，她的九条尾巴估计会立马变成八条。
　　“我过去教你的那些清净正法你看来是一点没有精进。”玉罗脸上不知道是气到了还是受魔丹所累，竟出现罕见的绯红色，“阴阳皆苦，授受非真，我这次不过一时失察让魔物钻了空子——你自己脑子不清净，看什么都不清净。”
　　“是是是，是我脑子不清净。”心月赶紧服软卖乖，“老师你别生气，小心动了胎气……哦不对，我是说丹气……”
　　很好。
　　这回玉罗也不劈她了，直接用一条银缎将她九条尾巴捆起来，倒吊着。
　　“你以前做九尾的时候都没学会收尾巴吗？”玉罗扯着她的狐狸脸揉捏，“都成了元君还这么口无遮拦。”
　　心月嘟嘟囔囔说不出话来，却见玉罗突然松手，捂着丹田大冒冷汗。
　　她再也不敢造次，着急问：“怎么了老师？”
　　玉罗手一挥，将她放下来，自己则扶着石壁堪堪立住。
　　“我试了四十九日，仍无法在体内净化魔丹。”他将实情告诉心月，“等到其正式成形，我的性情也会大变，忘记自己是谁。而彼时知道所有真相的，就只有你一人。”
　　心月皱了皱眉头：“老师，你不如就留在青丘，我与其它九尾会拼死护你周全。”
　　“不，”玉罗摇了摇头，说出自己的计划，“我打算再回十方城。”
　　“什么？”心月怀疑自己听错了。
　　“魔丹必须吸收至暗之气才能生长化育，我即使勉强留下，等失去神志之时也会不受控制地找回十方城去。”玉罗用身上越来越稀薄的法力暂时压制住丹田的异动，“与其到时候被动暴露，还不如趁着我此刻神思清明，主动回去，打消成焱疑虑，以便做好后续部署。”
　　心月听明白了。
　　“那需要我配合做什么呢？”
　　玉罗靠着石壁坐下，招手让心月跳进自己怀里，然后靠近她耳朵说出自己的安排。
　　“这……”心月听完全盘计划，有些惊讶地望向玉罗。
　　“照我说的做。”玉罗摸摸她的脑袋，“事关重大，我如今能信任的也只有你了。”
　　心月目光闪了闪，郑重点了点头：“好。”

　　一人一狐走出山洞的时候，草木上的露水正映照着朝霞的光芒。
　　青丘的层层环山绵延出秀丽的景观，玉罗却已经无暇欣赏。
　　“大司幻以前就和我说过，我修行的最大障碍就是太过清醒——认真为真，知假是假，所以未曾体会过真实的无明。”
　　他垂眼看向身边紧跟着的心月狐，目光凄惘又释然。
　　“如今我就要去体会‘真实的无明’了，你当为我高兴。”
　　心月蹭了蹭他的脚踝，并不说话。
　　“无无明，亦无无明尽……”玉罗半蹲下身子抚摸它的额头，“这不仅是成焱的心魔，也是我的心魔啊。”
　　眼看山下阿宽等人即将走出迷障，心月退开两步，用玉罗教导的法门给他施了随身咒，将其彻底变作阿兰的模样，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他下山，一步步走向迷障的出口。
　　而心月就伫立在山头，沉默眺望，不再追上。

　　阿宽与所率亲兵已在青丘迷障中被困四十九日，急得双目通红，甚至做好了回十方城以死谢罪的准备。
　　当他终于突破迷障的时候，却一眼看见昏迷在地的阿兰公子。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公子……公子？”阿宽上前扶起阿兰，试探了他的鼻息，松了一口气。
　　“快，去回禀君上！”他激动地吩咐身边的亲兵，“阿兰公子找到了！”

　　暮想宫，成焱寝殿。
　　内侍官和医官们汇报完情况后纷纷退下，只留成焱坐在自己的水晶榻上，默不作声看着前方床上还昏迷着的阿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阿兰”从一片混沌中醒来之时，与成焱探究的目光撞个正着。
　　他脸色刷的一白，撑着半身坐起：“我怎么会在这里？”
　　“你逃去了青丘，却被体内魔丹反噬昏迷。”成焱换了个姿势，语气出奇地平静，“本座的人刚好路过青丘地界，就顺道把你捡回来了。”
　　“顺道？”阿兰似乎很快弄清了现状，唇角嘲讽一勾，“魔君死缠烂打的本事果然三界一流。”
　　成焱闻言倒也不恼，只起身一步步朝床边走去：“怎么，不过出去玩了数月，连主君都不叫了。”
　　他压迫性的身躯顺势撑在床头，将阿兰逼到角落里退无可退，“你的深情人设呢，这么快就懒得装了？”
　　阿兰撇开头不说话，似乎还在权衡要怎么面对成焱。
　　“无妨，不管你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罢。本座其实也不太在乎这些细节。”他一双大手按在阿兰下丹田，“你既然已经回来，就乖乖呆在暮想宫，等着体内魔丹足月释出，本座便可恕你之前私放花灵、破坏结界之罪。”
　　“魔丹？”阿兰看着成焱贴在自己身上的手，本能瑟缩了下，“我想起来了，我之前在运气练功，下丹田突然有邪气逆行，难道那个就是……”
　　“没错，本座刚刚已反复确认过了。”成焱玩味附到阿兰耳边，低声道，“原来那日五十阴魔不甘被封印，便想借你我缠绵之时入胎化形。奈何你是男子身，没有宫体，所以他们就进了你的丹体，结成魔丹。”
　　“这魔丹不会像胎儿一样生出人形，但会吸耗宿主的元气来练出精魄，从而控制宿主的思想言行。”
　　阿兰脸色刷白，抿着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看阿兰终于知道害怕的模样，成焱的心情却前所未有的好。
　　“你放心，你只要乖乖呆在本座身边就不会有任何事。”成焱一手安抚地搭在阿兰肩膀上，“养熟魔丹所消耗的元气对常人来说很难承受，对本座却不值一提。等到足月，本座自会将魔丹从你体内释出，另寻容器安置。”
　　成焱此刻温柔的语气如同安抚一位恐孕的妻子，这让本就清冷傲气的阿兰心理上十分不适。
　　但不知道是不是体内魔丹作祟，他对成焱的触碰竟有些舍不得推开。
　　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控制自己没有主动迎合过去，残余的理智还试图做着抵抗和挣扎。
　　“就没有别的办法吗？”他咬着牙一字一字问成焱，“比如直接杀了我？”
　　成焱的脸色瞬间就黑下来。
　　“呆在本座身边就让你这么难受吗？”
　　“不是……”阿兰揉了揉眉心也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再抬头时却是下意识质问，“你心里不是还有别的人么，怎么就能心安理得和我在一起呢？”
　　等等，阿兰说完话立马后悔，我到底在说什么啊，这语气完全是个吃醋的怨夫啊。
　　“算了你不用回答，”他害怕成焱多想，赶紧道，“我不该过问你的私事。”
　　床上的空间太过逼仄，阿兰不敢去看成焱表情，寻着机会便从床上爬起来，想要去外面露台透口气。
　　谁知袖子却被拉住。
　　“我们试一试吧。”
　　阿兰闻声回头，愣愣地看向身后的成焱。
　　成焱不自在地咳了咳，看向阿兰的目光却格外认真坚定。
　　“试一试，也许我真的就可以放下他了。”
　　这一次，他没有说本座，而是“我”。
　　刹那让阿兰有种被偏宠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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