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无古人之梦起幽兰》心月巫

17、百灵阵

　　光芒越来越强，护法臣们不得不抬手挡住眼睛，再也看不清花阵中的景象。
　　唯有成焱目不斜视，一步一步坚定地朝着永生门走去。
　　高仁站在玉罗身后，感应到有股强大的力量正在逼近花阵，不由担忧地看了看玉罗，又看向头顶还差最后一点就要结成的灵丹。
　　可千万不要有什么变数才好。
　　成焱独自走到离花阵不远处，直到隐隐能看见光芒中的蓝色身影了，才停住脚步。
　　“不管你是谁，来这里什么目的……”浑厚而低沉的声音冲破花阵，直抵阵中人耳畔，“从踏进暮想宫那刻起，你就已经是本座的人了。”
　　“花灵和那个小道士我都可以放走，但你不能走……就算你强行突破结界，本座也会把你抓回来。”
　　玉罗微微皱了皱眉头，但眼睛并未睁开，口中的咒语也并未停止。
　　高仁却仿佛听见一个惊人八卦似的捂住了嘴。
　　什么叫已经是成焱的人……仙尊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吗？那该死的魔头不会对仙尊做了什么不轨之事吧。
　　“息诸妄想，勿受魔扰。”玉罗的声音通过传音入密进入高仁脑海。
　　高仁瞬间醒悟，警戒地护在玉罗身后，不敢再怠慢。
　　成焱险些就要看到阵中人的背影，却被小道士高仁挡住了视线。
　　他冷笑一声，从肩头的铠甲上摘下一颗鸽血红宝石，握在手中施法变化。
　　掌心打开之时，数以万计的红色蝙蝠腾腾飞出，铺天盖地。
　　冲在前面的蝙蝠遇到强光瞬间化为灰烬，但很快就有更多蝙蝠涌上。
　　它们乌鸦鸦覆盖住整个天幕，挡住了明亮的天光。
　　十方城的天色再次暗沉下来，但花阵的灵力也越来越强，形成一团球状屏障，把大部分蝙蝠都挡在外面，偶尔有几只冲进阵中的，也被高仁以桃木斩杀。
　　“不要让成焱发现我的身份。”玉罗此刻无法施幻身术，只得暗中叮嘱高仁。
　　他今日一定得先从十方城全身而退，然后再恢复真身，这样阿兰的下落就会成为一个永远的迷，就算成焱执迷不悟也根本找不到他。
　　他们之间，实在不宜再产生过多的纠缠。
　　高仁虽不知内情，但很快就反应过来：“王四兄弟，你放心，我们一定可以一起出去的。”
　　他边斩落蝙蝠边高声大喊：“得亏你以前在书上习过这上古阵法，再加上我紫薇宗的不传之术，才能摆出这‘百灵阵’冲破结界！等出去后我一定举荐你入我紫薇宗！”
　　倒也不必加这么多戏……玉罗心中暗叹，不过事已至此，能不能再次骗过成焱也只能听天由命。
　　“他可不是王四。”
　　成焱的声音几乎毫无犹豫地传来。
　　玉罗心中咯噔一下，果然还是瞒不过去了吗……
　　“他是本座的阿兰，身上还留着本座所赐的印记。”
　　玉罗听闻此言，直觉颈窝处一阵刺痛，丹田之气突然逆行，打断了口中的咒语。
　　“仙……王四兄弟，你没事吧。”高仁赶紧回身，用掌力支撑玉罗后脊。
　　更多的蝙蝠趁机涌入，纷纷扑在高仁背上，抓出一道道血痕。
　　“哼。”看着阵中突然靠近的两个身影，成焱眼中怒火腾起，“本座果然早就该处死这个小道士。”
　　手中蝙蝠放得足够了，成焱回头下令：“阿大阿度！”
　　二位护法立刻反应过来，各执法器，协力在旷野上结出了八个传送门，将花阵包围其中。
　　成焱催动更强的法力，传送门中瞬时奔出无数凶残异兽，咆哮狂躁地冲击着花阵灵壁。
　　玉罗迅速调息恢复，继续念咒。
　　一百零五、一百零六，一百零七……
　　就在高仁彻底无法抵抗之前，一百零八株善灵终于合一。
　　头顶的光球炽然闪耀，催伏天上地下一切魔物。
　　十方城的结界再也支撑不住，轰隆一声，打开了。
　　“快走。”玉罗反手抄起高仁，一同跃进灵丹光球中。
　　“你敢！”成焱顶着强光疾冲上前，死死拽住了玉罗的脚踝。
　　恍惚间，他仿佛看见了光音天幽兰宫中那位。
　　但等对方回头与他相望时，又仍是阿兰那张淡泊清冷的脸。
　　“成焱，我没有想骗你。”阿兰半身已在光球中，却无法挣脱成焱的手，“但我不属于这里，你强行把我留下不过是徒增烦恼。”
　　“你昨夜可不是这么说的……”成焱目光发红，“你说你爱慕本座，愿意与本座生死与共。”
　　“幻境中的事哪里能当真。”阿兰平静说出世上最残忍的话，“你也不过是把我当做‘那位’的替身，一夕恩爱也都是梦幻泡影。”
　　“我没有、把你当做替身！”成焱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打断阿兰，“只要你留下，这些也都不是泡影！”
　　“可你心中还是装着别人啊。”阿兰急切地想走，奈何小魔物也太缠人，只好开始口不择言，“等你什么时候将那人放下了，再来找我吧。”
　　说罢，他也不愿再耽搁时间，催动了昨夜暗埋在成焱体内的楞严咒。
　　成焱头痛欲裂，一时不察就松了手。
　　等他迅速反应过来，再去抓人时，只抓到一片蓝色的袖纱。
　　整个光球迅速跳出结界缝隙，不见了踪影。
　　灵丹不见，十方城震动停止，天光也恢复了晦暗。
　　只有被破坏的结界缝隙还留在永生门上方，仿佛一只半睁的眼睛。
　　成焱从空中落地，站在永生门已枯萎的曼殊沙华前一动不动。
　　阿宽和其他护法们互看一眼，都不敢上前打扰。
　　他们全都目睹了刚才那一幕，所受的震撼实在无以言表。
　　第一次见到君上如此苦苦地去挽留一个人，而对方竟然如此决绝地离开。
　　也是第一次见到君上的目光不再杀伐果断，只对着手中的蓝纱沉默困惑。
　　“咳咳。”阿大最先反应过来，拍了拍阿宽的肩膀，“我和阿度先去日月坛修复结界，你陪着君上，见机开导开导吧。”
　　“我……开导君上？”阿宽欲哭无泪。
　　是他把君上心爱的人搞丢了，铁定会被兴师问罪，谁来开导开导他啊。
　　阿度却做了个鬼脸，一幅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表情，随后便跟在阿大身后离去，把阿宽一个人留下了。
　　“君、君上……”阿宽铁着头走过去，“您还好吧？需要找医官来看看不？”
　　成焱无声地看向他，一个眼神便让阿宽惭愧地跪下了。
　　“君上，这次确实是属下的过失，请君上重罚，属下绝不敢有任何怨言！”
　　……
　　“去找到他。”
　　诶？阿宽抬头，一时没反应过来。
　　“书生王四也好，公子阿兰也罢……”成焱把手中的蓝纱交给阿宽，“替本座找到这截蓝纱的主人，然后带回来。”
　　“是。”阿宽接过蓝纱握在手里，知道这是君上给自己将功补过的机会，立刻表明忠心，“就算穷尽天上地下，属下也一定把人找回来。”
　　“嗯。”成焱似乎不想多说话，转身离开。
　　走出两步，又突然想到什么，微微偏头：“万一……本座是说万一……你实在找不到人，就逃得远远的，别再回来了。”
　　“诶？”
　　“本座答应过你父母不杀你，你若敢一个人回来，本座就要食言了。”
　　成焱撂下话后径直离去，留阿宽在原地呆了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