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之后国破家亡（生子）》云观出岫

32、出手

　　“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政德殿中，晟渊和莫愁相对而坐，桌上的棋盘下得零零碎碎，半点也不成章法。尤其是莫愁这一方，被杀的七零八落，就算让她十几子也再救不活了。
　　没法子，莫愁的心思根本就不在下棋上。听到晟渊这话，像是终于放松了绷紧的弦一般，缓缓吐了口气，把手里的白子扔到一旁。
　　“跟这盘棋似的，输的彻彻底底。”莫愁叹了口气，“明知道这后头有人弄鬼，还是抓不到她的把柄。送木头进宫的小内监是虢地人，与甄氏毫无干系，倒是曾经与墨子言打过两回交道，平时言谈之中，也多是帮着墨子言的。甄氏那里没有半点巫蛊娃娃制作的痕迹，倒是墨子言的房间里还有证物，连朱砂都藏着床底下，一番就找到了。来来回回，都是墨子言的罪证，甄氏倒是干净的不像话。宫里什么犯禁违规的都没有，库房里一样一样的东西都标好了来处，好像是早备明白了，专等人来查似的。”
　　“那明妃没给你出什么主意？”晟渊瞥了眼莫愁，不知为什么，他一见明妃便觉得此人心虚滑，聪明倒是聪明，可也太过了，实在叫人喜欢不起来。但没想到，她和莫愁竟然还能扯上联系。
　　她们两个，怎么看都不像是一路人。
　　“她这点小心思连陛下都看见了。”莫愁抿着唇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特意侧了脸，避开晟渊的眼神，“明妃娘娘的意思，是要劳动太后。可咱们这些小辈人的事儿，怎么好事事叨扰她老人家。不过明妃也是好意，我也不能说什么。”
　　“呵，”晟渊突然冷笑一声，又拿了个棋子，落在中央，“你回去查查，明妃是怎么发现甄氏的账务有问题的？”
　　“您说这里头，会有……旁人的事儿？”不愧是亲姐弟，莫愁立时就明白过来，“这两日，可有亲贵向您多嘴了？”
　　“多嘴的不是一件事。要朕纳妃。后宫无嗣，确实是江山不稳的前兆。就算子安能生，毕竟也只有一个肚子。”晟渊一提起这件事就满脸厌恶。无论换了几波的臣属亲贵，都恨不得往他身边塞些心怀鬼蜮的女子，然后生下能各个势力的皇子，然后占个从龙之功，为自己家族铺平道路。
　　“陛下不喜欢，驳了就是。左右他们不过就那么两句话，也说不出什么花来。眼看着快过年了，这时候挑的也……”莫愁说到这里忽然停住了。对啊，若是她处在甄贵妃的位子上，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杀人，左右东西都齐备了，要闹大就等到过年，要持续的时间长就拖到年后，这个时候闹起来，怕是有不少想要息事宁人，好好过年的。
　　“看你这样子，估计是有头绪了。去吧，说不定等你去的时候，已经晚了呢。”晟渊又拿起白棋，落在一角，似乎想要自己下完这盘棋的意思。
　　“可要微臣请墨公子来与陛下下棋？”莫愁站起身来，建议道。
　　“他，”晟渊想了想，问了一个发人深省的问题，“他会下棋吗？”

　　“我为什么不会下棋？”墨子安在面对大总管王诚的时候很是纳罕，“又不多难。虽然算不上什么圣手，但与人对弈、打发时间还是可以的。难道不是陛下要我去下棋吗？”
　　怎么还要特意遣人来问一句。
　　王诚尴尬赔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说来确实有点奇怪，晟渊竟然并不知道所有事情，甚至不知道如今最喜欢的、也是日夜在一处的人会下棋。这实在是和平日里晟渊所盼的高大伟岸有出入。
　　幸好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陛下怕您忙着，或是没有心情，不许奴才俩跟您说。还是莫统领提点了一把，说找谁人陪陛下下棋都不如您去好，奴才心里没底，这才来问上一问。”王诚飞快地转着脑子，把不了解墨子安的事儿扛到自己身上，然后立时转移话题，“对了，来的时候听说刺桐宫那里闹闹哄哄的，好像是太后娘娘去了，训斥了甄贵妃。没想到甄贵妃一时激动，反把太后冲撞了。现在还不知道到底怎样了呢。”
　　“什么？”

　　莫愁到刺桐宫的时候，甄贵妃已经有出气儿没进气儿，整个人软绵绵地从板凳上摔下来，浑身是血地滚到地上了。
　　“这是怎么了？”莫愁一进门就皱了眉头，别说，这场景看着真是唬人，要不是她来之前就已经猜了个五六分，定要被这场景镇住。
　　一进来就看见太后坐镇中央，一身紫红金袍，后头还有人打着华盖，阶下宫女内侍分立两侧，墙角还跪了一排的人。最叫人移不开眼的是院子正中，板板正正放了条板凳，甄贵妃就被人摁在上头，刚被打完板子，然后浑身是血地滚到地上，半点声息没有。

　　“你来了。”太后早掐了时辰等着，正等着莫愁赶过来，看见这最后一幕。
　　“太后娘娘万安。”莫愁扫了眼甄贵妃。
　　看样子，就算是能救回来人也废了，腰以下不知道被打了多少板子，看着一道道的不多，但却深可见骨，若是刚刚她没看错，那扎在皮肉里的白色渣子就是碎裂的骨头。
　　宫里行刑的手法莫愁是一清二楚。能把人打成这种样子，太后可真正是下了死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管甄贵妃最初为了什么蛊惑墨子言，又遣人杀了他，现在都成了太后的踏脚石。
　　“你来的正好。贵妃甄氏在管理宫务时任人唯亲，以次充好，连宫里的药材都敢换。幸而太医来给哀家诊脉，顺便查了查药渣，这才发现里头的猫腻。没想到甄氏对着哀家也能颠倒黑白，抵死不认，还出口顶撞。哀家一时心火急了些，就叫人上板子，叫她长长记性。现在你来了，后头的事儿你就看着办吧。”太后高高在上，看起来还没消气。
　　“是。”莫愁心说，这戏演的还挺像。什么冲撞，什么猫腻，不过是借口罢了。甄贵妃一个闺阁小姐，管过什么事儿，被底下人蒙骗一二也是不可避免的事儿。只要人一死，罪名一定，再没人提墨子言的事儿，巫蛊娃娃的事儿就翻篇了。也连坐不到墨子安身上，晟渊都得记着太后的情。
　　莫愁走到甄贵妃身边，伸手探了下她的鼻息。
　　还有口气儿。就是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太医诊治之后，还能不能撑下去了。
　　“把甄贵妃抬进去，小心点。”莫愁招手唤了宫人，扭头又对台阶上端坐的太后道，“甄贵妃纵腐贪私，又冲撞您凤驾，其罪不小，理应重罚。不过这眼看着就要过年，大喜庆的日子，不能因为她耽误了。要不还是叫两个太医来，诊看一二吧。”
　　太后心里本来还烦着嘀咕，自觉好久没出手了，不知底下人幼儿没有轻重，到底把人打成了什么样，会不会一救又活了过来。因此也没提叫太医的事儿。直到莫愁摸了人家的鼻子，又上下打量了好几眼，主动提了请太医的事儿，方才慢慢点了下头。
　　莫愁与她一条心，眼力也是放心的。她能开口请太医，必然是救不活了。

　　政德殿里，墨子安刚坐下，外边便匆匆来了个小内监。这小内监看着还有两分眼熟，但墨子安一时却想不起他何时见过了。
　　“陛下。太后娘娘刚才去了刺桐宫，结果被甄贵妃冲撞了，一时情急，叫人用了板子。莫统领到的时候，板子已经打完了。现在好像去叫人请太医了。”这小内监的嗓子很尖，脸也生得嫩。墨子安越看他越觉得眼熟，想了半天终于回忆起来。
　　他是奂林。在他初进宫时，与胡滨做戏的那个小内监。原来他一直在这里，怪不得之后就不曾见过了。

　　“怎么了？”晟渊见墨子安盯着奂林看了好几眼，不觉生了些许醋意。奂林虽然只是个小内监，但他生得好，唇红齿白，很招人待见。往里日晟渊也很喜欢他这样貌。但这心上的人换成了墨子安就让人不得不醋意横生了。
　　“啊？”墨子安正想着刚才刺桐宫的事儿，也没注意到自己的眼睛落在了何处，见晟渊语气不善地与自己说话，方才转过头，楞楞地看向他，“陛下有事？”
　　“你喜欢他？”晟渊伸手一指，奂林立时双膝跪地，头埋在地上，抖成筛糠，半个字也不敢说。与陛下抢人，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
　　“自然不是。”墨子安反应慢些，还没想明白中间的弯弯绕，只是觉得事实不是如此，便开口解释，“我曾见过他，好像与我宫中的胡滨认识。之前还在我面前一唱一和，要我留下胡滨来着。”
　　“哦。”胡滨那个内监晟渊知道。这种听起来就是底下人耍小心思的事儿，也没什么可计较的。晟渊也觉得自己刚才忽然醋得屋里取闹，立时拿了旁的事儿遮掩。
　　“太后此举，明面上是帮你，但甄贵妃背后有没有她的影子，也不能确定。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