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之后国破家亡（生子）》云观出岫

3、夜晚

　　墨子安被晟渊这话给问蒙了。
　　原本墨子安进宫的时候还有两分忐忑，但先是见了还算和善的莫统领，后是被安排着安安稳稳睡了一觉，原本的恐惧就此消弭了大半。心也放回到了肚子里，连宫人口中的侍寝二字都没有吓到他。
　　其实他也没有那么矫情。毕竟年轻气盛，他也有点想了。听说大秦的皇帝比自己还小两岁，生母也是个难得的美人，如果他不嫌弃自己，应该也不会太难过。当然，若是他嫌弃，只是为了看看自己怀孕的肚子，那也是很好。毕竟伴君如伴虎，能远离些也不错。
　　墨子安揉着肚子，睡醒之后又躺到傍晚，然后被教规矩的教引嬷嬷拎了起来，死活套上了这件春日细素纱。青青红红，薄薄透透，被风一吹，能飞到天上去，三天三夜都下不来。
　　这么一套东西穿在身上，比什么都不穿更令人面红耳赤。
　　墨子安下意识地想要抗拒一下，没等他说出口，寝殿的小内监又抬了两大箱的器物进来。箱子移开，里头都是房里用的东西，金的、银的、玉的、宝石的……满眼的流光溢彩，扑面的奢侈淫靡。
　　逼墨子安换纱衣的教引嬷嬷还拿了一张图，蹲在箱子旁边，一个个把东西捡出来，放在墨子安的手心里，仔仔细细地告诉他这些东西都是怎么用的。
　　虽然墨子安生在皇家，成人多年，但到底也忍不住面红耳赤，羞愤异常。墨子安在心底深吸两口气，正意欲掀桌不干之时，教引嬷嬷眼疾手快，又展开另一幅长卷，露出十数个受刑的小人来。
　　“咱们宫中规矩严苛，公子初来乍到，必要好好研习。尤其是这犯了规矩之后的事儿，更是该讲在前头。”教引嬷嬷笑容不达眼底，明晃晃地威胁。外头还站着许多的小内监，虽然没有冲进来的，但站得里三层外三层，威胁得依旧很明显。
　　墨子安只好委委屈屈地换了衣服，乖乖巧巧地听完了那些器具的用途，最后来到这间暖殿中，伴随着昏黄的香气，抱着肚子跪在床角。
　　幸好膝下是绵软的羊毛，并不十分冷，也不十分难熬。

　　“都怪奴才，忘了提醒您了。”大总管王诚一见武帝晟渊把这事儿忘得死死的，连忙挺身而出，背下了这口黑锅。
　　“罢了。”晟渊摆了摆手，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墨子安，觉得自己嗓子有些干哑。早上见的时候，只是觉得眉清目秀，并无多惊艳绝伦，可此时一见，却恍如神明仙子坠落人间，平白多了妖娆魅惑。但都是一样的叫人心如擂鼓，也面慌耳赤。
　　过了好大一会儿，晟渊才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呆愣了许久，看起来像是个情窦初开的痴傻少年，半点威严不再，于是又慌慌忙忙地移开眼睛，板起了面孔。
　　不过很快，晟渊又觉得自己过于在意旁人的眼光，没有随心所欲、为所欲为，很是不爽。因而又弯下了腰，故意摆出一副和蔼面孔，温润如暖阳，然后伸手去扶墨子安，特意问他，“来了多久了？朕见你穿得不多，可是寒冷？”
　　“没多久。”墨子安没注意到晟渊做作的举动，依旧想着自己脑子里这一身衣服。依旧是满心的羞涩，还有不好意思，低着眼睛摇摇头，细声细气地答了一句，“不冷。”
　　这屋子里的人不少，墨子安觉得所有人的否在偷看自己，而自己身着纱衣，似露非露，一举一动都十分不雅，心中抱赧。没到半刻的功夫，墨子安的脸颊就已憋得通红。

　　“那是热吗？”晟渊扫了眼身边的人，未等他吩咐，王诚已极有眼色地领着人往后退。等到晟渊把目光又落到墨子安身上的时候，屋子里已经只剩他们两个人。
　　“人都走了。”晟渊靠在墨子安耳边，轻轻说了一句。也许是这屋中温度太高的缘故，耳尖都已炙热得发烫。
　　“哦。”墨子安点点头，他听见脚步声了。只是这句话连着一下午的经历，仿佛是一种悄然的暗示。自以为聪慧过人、心思细腻的墨子安连头都没来得及抬，就开始低头解衣服。
　　他想表现的乖巧一点。

　　“你干什么？”晟渊有点慌乱，一低头，正好对上墨子安的眼睛。只见里头眼珠又圆又亮，单纯得很，半点尘埃不沾，仿佛他只是扒个橘子一样的平常。
　　但是肩膀已经露出来了啊！
　　“陛下不想吗？”墨子安顺嘴溜了出来，但下一刻，他就从晟渊的眼睛里看出了惊讶的味道，立时知道自己把事情想歪了，为了挽回面子，连忙又接了一句，“看看我的肚子。”
　　肚子？晟渊果然被墨子安纯良的面孔骗了，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去。
　　果然，原本应该平滑的肚子凸起成了一个圆圆的小丘，光滑白嫩，浑然天成，好像生来便该如此这般似的。
　　晟渊呆愣着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摸上了一个边。
　　“疼吗？”晟渊虽然也曾见过大肚子的妇人，但怀孕的男子确实第一次见，十分的感同身受。甚至还有一丝的恐惧，生怕自己弄疼了他。
　　“不疼的。孩子很安稳，摸一摸也没事。”墨子安见晟渊有些害怕，很有些兄长风范，一抓起晟渊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晟渊的手很热，墨子安的肚子却有些凉。晟渊先是被冻了一下，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圆圆的肚子便动了一动。
　　原来是墨子安腹内的孩子感觉到温暖，高兴的动了动。
　　墨子安也是一愣。可能是水土不服的缘故，他腹内的孩子已经有好三四天没有动静了。本来墨子安还在担心，不知道孩子是否出了什么问题。此时感觉到腹内的活动，立时裂开了嘴角，眉眼带笑地看向晟渊。
　　“他动了。您不知道，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动过了。他一定是很喜欢您，才这么手舞足蹈的。”墨子安笑得眼睛弯弯，真诚又温柔，满脸都是失而复得的笑意。
　　他就知道，能让自己安心午睡的人不会暴虐成性。果然，现在连腹内的孩子都喜欢他。
　　相比之下，晟渊则拘谨了不少。在手心下肚皮震动的时候，他还被吓了一跳，不过墨子安的笑容很快就感染了他。就像是暖融融的阳光，一晒过来，无论是什么冰雪，都瞬间化的无影无踪。

　　“他会喜欢我？”晟渊摸上了瘾，手放在墨子安的肚子上，嘴里却在自言自语，说出来的话让人十分不安，“到底是虢国国主的孩子。”
　　“小孩子知道什么。谁养大就是谁的孩子。况且，我本是孩子的爹爹，也不必告诉他要记得旁人。”墨子安飞快地意识到晟渊的隐忧，脑子里还没想好要怎么做，话就已经说了说出来。很是理所当然的，把虢国国主撇到了一边。
　　虢国国主在大秦铁甲破城之时自缢而亡。这种杀父之仇，不该由一个没出生的孩子来背。况且那虢国活下来的皇子皇孙无数，个个也都好好地做着俘虏，少有人肯拿着兵器拼死一搏，就连自缢都是千回百转，欲拒还迎，也不知道是真心要寻死还只是做个样子而已。
　　相较之下，能忘记这些，无忧无虑的长大，哪怕只做个庶民，也是好的。

　　晟渊自然也听出了墨子安的意思。
　　一个未出生的孩子，自然论不得罪去。况且，他的父亲已经到了自己宫里。虽然现在他和墨子安什么都没有发生，但等到孩子出生之后，一切自然就说不定了。
　　这般论来，自己还是这孩子的继父。
　　晟渊想起往日见过的虢国国主画像，再想想亲贵家的小孩子，立时有些厌烦和头大。一个长得不好看又淘气的小东西，谁会喜欢？他并不想做人家的继父。
　　“等孩子生下来再说吧。”晟渊皱眉，显然对成为父亲这件事有本能的抗拒，“朕不喜欢小孩子，生下来之后封个王爵，直接送到宫外去。”

　　此话一出，墨子安的笑容瞬间便落了下来。他小心地看了晟渊一眼，抿了抿唇，没有直接说不愿意的话，而是双手捧着肚子，无助地低下了头。明明是一个鼓着肚子的身形，但落在地上的影子也依旧弱小无助，寥落地躺在昏黄的灯光里，好像半点依靠都没有。
　　“或者等到孩子大一点，十几岁再送出去也行。”晟渊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话，但好像没有一个字是过了脑子的，以至于自己说完就想把出口的话再吞回去。
　　但墨子安飞快扬起的笑容阻止了这一切。
　　算了。晟渊也不知道自己在安慰谁，心里默默地念叨个不停。就算是在宫里长大，也终就是虢国的遗腹子，不会受到旁人的宽待的。孩子在宫里受了委屈，墨子安自会心疼，然后把人送走的……

　　晟渊想的入神，墨子安却没有停着。他从来没想过大秦的武帝竟然是这样一个人，善良、可亲又包容，看起来一点的架子都没有，对他未出生的孩子还很好。
　　一时之间，墨子安不知该怎么谢晟渊了。激动之下，整个人都扑倒了晟渊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