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又逢秋》顾时安

10、九

　　计划中途有变，商温沅高反了，不得已他提前下了车又重新买了车票到了宁格市。
　　下车后商温沅有些哭笑不得，千算万算没算到高反会这么猛烈，亏他还自我感觉身体素质很好不会高反，还有早知道应该买到西宁的票怎么跑来了宁格，他对宁格可是什么都不知道，算了，商温沅安慰自己，既来之则安之。
　　他找了个旅馆居住，又借了电话打给家里简单说了情况后又给周新野拨了电话。
　　周新野听了在电话那头直笑：“谁说身体好就一定不会高反？接下来呢？准备回来还是怎么办？”
　　商温沅叹了口气：“我现在在宁格，准备在这待几天再做打算。”
　　周新野听到他说宁格，一下子活跃起来了：“你到了宁格啊？巧了，我哥他们好像就在宁格旁边的，你要不要过去找一找他们，我这还有他留的一个电话，可以联系到他的，你等等我给你翻一翻。”
　　不待商温沅拒绝那边周新野就已经念出来了电话号码，他硬着头皮问人借了纸笔记下。
　　记下是记下了，可打还是不打，是个问题。
　　他自认自己和徐秋漾并没有熟到这种地步，于是谢过电话付了电话费后他又上楼去了。

　　半个小时后，商温沅又下来了。
　　电话很快被接通，商温沅先开口：“徐教授，你好，是我，商温沅。”
　　徐秋漾那边嗯了一声：“我知道，新野给我打过电话了。”
　　……这个周新野。
　　商温沅左手放在桌上掌心出了汗，他盯着自己的手指握着话筒隔空无意识的点头：“嗯……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头昏了些……高反确实难受……”这都说的些什么。
　　“你不要着急，好好休息。”那边顿了会，“我们在衢郢，你要不要过来？”
　　商温沅声音被徐秋漾打断，他隔空无意识愣愣的点头，待他反应过来才知道徐秋漾刚刚说了什么时又急忙摇头。
　　“不用不用，”他急忙拒绝，“太麻烦了太麻烦了，我可能在宁格待几天就回泽京了。”
　　徐秋漾那头静了会，就在商温沅都以为他都挂了电话的时候，那边重新传来了声音：“我们明天会去宁格。”

　　直到商温沅站在衢郢车站时还有种不真实感。
　　昨天徐秋漾讲要来宁格找他，担心他自己一人在外要带他一同去衢郢或者回泽京，他实在不敢让徐秋漾这么连番折腾，他身体本就不好，再一折腾，这边医疗条件再不如泽京，他的那位医生还不在这儿……
　　大概，种种原因之后商温沅权衡再三，还是答应来衢郢了。

　　火车到站已经是下午，商温沅已经看到了徐秋漾，身边还站着一个，是他们报社社长的儿子，耿寒山。
　　天热，徐秋漾戴着眼镜，穿着棉麻衬衫，袖子半挽，咖色的棉麻长裤。
　　商温沅穿过人群走近才被徐秋漾看到，商温沅这才注意到他衬衫扣子还散着两颗，头发也有些乱，咖色的裤子有一条也是半挽着到小腿……有些不修边幅。
　　商温沅的那股不真实感更强烈了。
　　倒是耿寒山笑了：“知道你要来，我们昨天连夜来的市区，到现在早饭都没吃呢。”
　　商温沅：“？”
　　徐秋漾看了看耿寒山，手要搭在他肩上被他躲了去。
　　耿寒山站在一边笑得更欢了：“我们俩本来在这边一个村里支教，昨天下午衣服都没换就被他拉着我来市区，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吓得我只差拿纸笔给他写遗书了……”
　　“啰嗦。”徐秋漾挥臂向他，又被耿寒山躲开。
　　闻此，商温沅心头愧疚感更甚：“真是不好意思这么麻烦你们……”
　　徐秋漾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不用不好意思，我们也要出来采购东西，没什么麻烦的。”

　　耿寒山帮商温沅把行李搬上车才发现后备箱里确实放着一个纸箱，他瞥了一眼，里头确实装了些日用品，再度坐进车里时，徐秋漾已经坐在副驾驶睡着了。
　　耿寒山让商温沅从后座把一件外套递过来给徐秋漾披上，然后转动方向盘，倒车上路。
　　“我们昨晚开夜路过来的，那地方路不好，吃住也不好，重行从来到现在都没好好休息过。”耿寒山声音很轻，“所以别介意啊，他这是累极了，不然不会这么轻易睡着的。”
　　商温沅本就有些歉疚，听他这么一说心头更有些不是滋味，只觉自己麻烦了人家。
　　他急忙回答：“怎么会呢，没有没有。”
　　耿寒山笑了一声，似是看穿他心中所想：“类似的事情他做过不少，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商温沅面上发热，扭头去看窗外：“他……徐教授经常这么助人为乐吗？”
　　耿寒山想了会，回答他：“差不多吧，要是给你举例不知道怎么说，就跟你讲一件事。当初他在美国留学，我在英国，第一年的圣诞节他和杨志华一起过的，不知道你见没见过他，结果圣诞节过后杨志华因为交不起房租被他的那个房东赶出来了，当时是重行收留了他，在他那住了快两个月。”
　　商温沅低低“哦”了一声：“这样啊。”

　　车子绕了几段路后转向西行，越走路越偏，渐渐窗外只余空旷，略不平缓的公路两旁连树木都没有。
　　耿寒山透过后视镜细细看了看后座上的商温沅，忍不住想起来昨天——

　　他和徐秋漾七月初就自驾来了衢郢，一直在小村庄里待了小半月，昨天下午他接了通电话后就急急把他从教室里拽了回去和人请了假就去开车要来市里，吓得耿寒山以为出了什么事。车开出去后上了公路，徐秋漾才在他追问下开口说了话：“接人，他可能明天到，我们在市区住一夜，还有……”他有些难受。但是徐秋漾没说。
　　耿寒山是在加油站发现徐秋漾低烧的，加完油之后直接就来了医院，路不好，到市区开车也要五六个小时，到医院后，徐秋漾坐在椅子上吊点滴，他就坐在旁边凑合着睡了一夜。
　　结果第二天起来就腰酸背痛，徐秋漾情况也比他好不到哪去。

　　两人又跑去超市买了好些东西，徐秋漾不算太不做人，买东西都是他买单。临来车站前，耿寒山问他到底是什么人让他这么紧张，还特地提前一天过来接？
　　徐秋漾瞥了他一眼，半晌回答:“没什么人。他本来要去西藏结果高反了，现在在宁格，也是新野的朋友，让我帮忙照顾一下。”
　　等见到人后，耿寒山认出来是他爸报社的员工，好像是叫，商温沅。
　　而徐秋漾，本来只是懒散站在一边，看到人出来后明显站直了一些。
　　耿寒山看着他这个样子又笑了一声，若有所指的说：“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车子在加油站停下，徐秋漾半梦半醒间摸出钱包递给耿寒山，意思是让他拿钱去加油，耿寒山也不客气接过去就下了车。

　　下午日头太盛，徐秋漾蹙着眉坐在副驾驶上，约莫是日光太亮，睡得不太安稳，车里开了空调，倒不热。商温沅从背包里掏出来一件干净衬衫想固定在窗户边给他遮阳，可是身子刚起来手刚伸过去才意识到这一举动太傻，又收了回来。
　　徐秋漾正好睁开眼睛伸手抓住了他的衬衫，商温沅一颤，半弯着身子在半空里和他眼睛对视着，徐秋漾嗓子带着刚醒时的哑：“别晃了，太亮。”
　　车厢里半蹲着身子有些累，商温沅腿倏地一软，松了手衬衫就落到徐秋漾手上被他拿起盖在了脸上继续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