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相敬如宾到情真意切》伐玉

14、第 14 章

　　建安二十三年九月初九，安王秦永霁与明月郡主宁映夕大婚。

　　秦永霁从自己的钟室殿带着迎亲队伍至长信殿迎亲，在正殿，二人拜过太后，再到椒房殿。此时，后宫诸位嫔妃都早已候在椒房殿了，一并拜过皇后及诸位嫔妃，就可以出长乐宫了，最后到未央宫正殿拜过皇上，这拜堂礼就成了。

　　宁映夕的喜轿从未央宫抬出，一路吹拉弹唱，出了皇宫，又到京城最繁华的街道转了一圈，最后到了一个非常气派五进五出的大宅院，门上的牌匾写的是“安王府”。

　　光是皇宫拜了一圈，宁映夕就已是精疲力尽，还好到地方了自己往洞房里一躲就是了。虽然秦永霁在朝堂上谁也不认识，但是三公诸卿礼部一个也没少请，院子里乌泱泱的一片，每个人都十分喜悦，虽然他们可能都不认识新郎新娘，但是你结婚我就是替你高兴。

　　秦永霁象征性地踢了轿门，宁映夕也很敷衍地踢了回去，随后宁映夕就可以出喜轿了，跨过火盆直接送入洞房。

　　秦永霁就没那么轻松了，虽然大家都不认识，但是该敬的酒也是少不了的，为了防止秦永霁喊错人，皇上特地指了身边的大太监陪秦永霁敬酒。刚刚才拜过三公，秦永霁就称自己不胜酒力，被小厮扶下去了，其余自然是这位太监替秦永霁招待各位。众人哪敢有什么意见，早就听闻安王殿下在皇宫里都是个孤傲不群的人，自个儿吃好喝好就行了，还能拍拍皇上身边红人的马屁，何必招惹是非呢。

　　不胜酒力都是幌子，才不过沾了沾。若是办完宴席想必时间刚好入洞房，秦永霁觉得现在还早，便径直去了书房，随便找些事打发时间。

　　宁映夕这边一进卧房就摘了喜帕，芳容姑姑赶忙将喜帕夺过来，“王妃娘娘，这不合规矩。”

　　宁映夕早都把芳容姑姑拿得稳稳的，“芳容姑姑，这如今刚过正午，王爷在外面宴请宾客，就算是一人一杯，敬完也到半夜了，你且让我好好歇歇，今晚可还要洞房呢。”

　　芳容姑姑闹了个大红脸，“王妃娘娘可不能这么同王爷讲话，会让王爷觉得我们长信殿不讲规矩。”

　　宁映夕扶着头上至少十斤的凤冠，“芳容姑姑放心，我一定会演个贤妻良母的，只是现在能不能帮我把这个石头卸下来，等天快黑了我再戴上可还行？”

　　芳容姑姑从来都说不过郡主，说到底还是心疼郡主，只能亲自上手去了凤冠放在旁边。

　　“碧兰，你且寻些吃的给我，从早上就不给饭吃，我怎么撑得到晚上？”芳容姑姑更怕郡主还会蹦出什么虎狼之词，赶紧叫碧兰去找吃的。

　　宁映夕卸了枷锁便开始打量这间卧房，比自己在长信殿的房间还要大，古董字画陈设依然是宫里那副做派，宁映夕想出去看看别的房间被芳容姑姑一把拉了回来，“王妃娘娘，可千万别觉得离了皇宫就可以为所欲为了，这依旧是皇家的地盘。”

　　宁映夕蔫了吧唧地应下了，芳容姑姑说得没错，虽然好不容易脱离了皇宫，但王府终归不是寻常人家，自己上头可还有个王爷呢，何况安王这人自己还真摸不准。

　　碧兰很快带着食盒回来了，宁映夕总算是吃上东西了，这嫁衣和凤冠都是宁映夕穿过最重的衣饰，还在皇宫各殿跪拜，没晕倒在大殿上实属不易。这婚宴是尚食局负责的，跟自己平常在宫里吃的并无不同，还是熟悉的味道，宁映夕也不敢多食，垫垫肚子便叫碧兰撤下去了。

　　宁映夕规规矩矩地坐在床边闭目养神，想到这场婚事秦永霁到底是吃亏的，不知道自己应该为秦永霁做点什么才能弥补。吃穿住行总不会缺自己的吧？其实如果吃穿住行都没问题，让自己安安静静当个花瓶也不是不可。嫁妆也得悄悄换成金银，说起嫁妆，“芳容姑姑可有我嫁妆的礼单？”

　　芳容姑姑从怀里掏出一个折子递给宁映夕，宁映夕打开后就被震惊了，自己居然这么有钱？芳容姑姑解释道，“太后娘娘是想准备几间铺子的，但是她老人家深居后宫，也没有发财的眼光，就多备了些现银，让王妃娘娘有看上的自己买就是了。”

　　一提起太后，宁映夕总是意难平，虽她老人家是看在自己娘亲的份上，但对自己的好却是无以为报。“还请芳容姑姑替我好好谢谢太后娘娘。”

　　芳容姑姑笑着回复，“太后娘娘猜到王妃娘娘要这么说，太后娘娘嘱咐过让王妃娘娘好好跟安王殿下过日子，哪怕安王殿下一辈子都是个闲散王爷，皇家也不会少了王妃娘娘的荣华富贵。”

　　宁映夕心里十分过不去，在太后心里一定以为自己与秦永霁是绑在一根线上的蚂蚱，但其实这份婚事，他们两个人都不是奔着长久去的，若是真的有和离的那一天，又该怎么跟太后解释。

　　几人在卧房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将将黑，王爷就出现了。看到王爷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愣住了。秦永霁才刚进卧房就看到自己的新娘子和下人围坐一圈聊得正开心，要不是宁映夕身上还剩了嫁衣，秦永霁还以为自己走错了。众人赶紧跪在了地上，宁映夕硬着头皮开口，“还请王爷恕罪，喜帕是我自己取得，凤冠是我自己摘得，和她们无关。”

　　秦永霁面无表情，“看来本王来得不是时候，打搅王妃雅兴了。”说罢就转身出去了，其实秦永霁心里倒是觉得有趣得很，能与这等随心所欲的人共事，想必日子也没那么难过。秦永霁又想起，在太液池边，宁映夕对自己说的“那三皇子还要早些习惯才好，毕竟，与我，往后好事可不会少”，好事有没有秦永霁不知道，但趣事也不是不可以。

　　见王爷转头就走，芳容姑姑跪在地上起不来了，“王妃娘娘，奴婢害了你啊。”

　　宁映夕扶起芳容姑姑，“芳容姑姑莫要多想，先帮我扮上吧，免得王爷一会儿回来了。”

　　众人手忙脚乱帮宁映夕扮好，然后各司其职，宁映夕端端正正地坐在床边，芳容姑姑端着大簸箕，流莺和碧兰一左一右守着宁映夕。洞房的气氛很凝重，因为大家都不知道，王爷今晚还会不会回来。

　　脚步声渐近，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大气也不敢喘，王爷最终还是推门进来了。

　　秦永霁总算是看到了应该在洞房看到的场景，用称杆挑了宁映夕的喜帕，芳容姑姑从自己的簸箕里拿出葫芦，一人一半喝了合卺酒，剪下二人的头发红绳一栓放进荷包里，这成婚的礼数总算是走完了。

　　流莺和碧兰帮宁映夕卸了凤冠，将床上摆放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也都撤走，与芳容姑姑一同退了出去。宁映夕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打气，忍忍就是了，小不忍则乱大谋，等和离了自有逍遥日子过。

　　宁映夕从梳妆桌前站起来走到王爷跟前，“妾身为王爷宽衣。”宁映夕一脸平静，但颤抖的小手暴露了她的真实情绪，只是手还未碰到王爷的衣领，便被王爷用小臂将手挡了回去。

　　秦永霁在床边坐下，拿起床上已铺好的白帕子，从袖中拿出一把小刀在自己小臂上划了一下，将刀上的血抹在了白帕子上，明日芳容姑姑还要拿这个交差。“虽然离了皇宫，但这王府里都是各方势力的眼线，你我还是得睡在一张床上，希望你我能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

　　宁映夕拿出自己的手帕缠在秦永霁的流血处打结，“王爷能愿意娶我，宁映夕无以为报，有什么需要我做的，王爷尽管吩咐。”

　　秦永霁也不客气，“明日去采买些下人回来，将王府好好规整规整。管好王府就是你的报答。”

　　“要我管家？”宁映夕不是很理解，“王爷就不怕我卷了钱财跑了？”

　　“你要是有本事便跑一个我看看。”秦永霁微笑着望着宁映夕。

　　现如今宁映夕也只能去讨好秦永霁，“本事是有的，但是肯定比不上王爷。”

　　“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我困了。”秦永霁自己宽了衣，见宁映夕还没动静，“你是打算站着睡吗？”

　　宁映夕也不矫情，反正暂时是夫妻，挣扎也是无用功，便宽衣躺到了最里面。别的不说这床倒是挺大，两个人中间仿佛有一条河。

　　宁映夕躺在陌生的床上一时睡不着，开始盘算目前的情况：王爷不受皇上宠爱，封了王但没有官职，也就没有收入来源，还给了这么大个宅子。雇的人少了吧怕是不够，但人多开销大，王府才能挺几天啊。这个王爷不需要自己侍寝倒是深得我心，但作为正妻是不是应该为王爷添几房妾侍？可妾侍比下人还花钱啊，万一自己挑的妾侍王爷看不上岂不白瞎，还要折价再卖出去。不过这妾侍倒可以缓缓，要是王爷有喜欢的自然会领回来，到时候好生安顿就是了。自己嫁妆也不算少，若是王府真的不行了，算了，如果王府没钱花可还会带着嫁妆跑路吧。那嫁妆补贴王府？还不如要了自己的命。不知道王爷有没有什么费钱的嗜好，万一又好色又贪赌，王府也挺不了几天吧。

　　秦永霁背对着宁映夕，闭目放缓呼吸，其实并未真的睡着，内心在盘算将来如何与自己的王妃相处：王妃看起来贤良淑德，但内心绝不是个安稳的人，从前在皇宫便是风头正盛，差点做了太子妃的人，如今却嫁给自己这么个废物王爷，会不会不甘心？皇宫向来骄奢淫逸，王妃若是喜欢穿金戴银，日日换新，自己怕是供不起吧。还好没有娘家，聘礼归了王府。也不知这个王妃有没有管家之能，别把王府给败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