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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枯萎的海棠花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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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被拘了一个星期,祝贺才磨得他爸答应放他出门。
出门时,祝妈给了他一大包婴儿用品,念叨说:“那孩子出生在那种地方也是可怜,好歹也给送孤儿院去啊,精神病院哪里是正常孩子呆的地方。”
祝爸翘着腿在沙发上看报纸,闻言头也不抬就说:“你再多说两句你儿子就得把那奶娃偷回来当媳妇养。”
祝贺撇撇嘴:“让你们领养又不同意。”
祝爸咕哝:“说得倒简单。”
“走了,不跟你扯。”
拖着大包小包,祝贺出了家门口往车上坐,自己系好安全带之后乖乖收拢两条小短腿,冲司机笑:“叔叔,我们快点出发吧!”
“好,小少爷坐好不要乱动哦。”
车子呼啸出去,带着祝贺迫不及待地心情往天使院飞奔。
到了天使院,司机下车将祝贺带到了住院部综合大楼,亲眼看着祝医生下来接人他才转身离开。
时隔一个星期再见,两人都没有说话,沉默维持到他们上了楼,在四楼的电梯出口处,遇上走进另一座电梯的左想和林金海,两人在热切交谈着什么也没注意到他们。
电梯门关上后,祝贺扭头看向身边的祝医生:“你穿着这身白大褂,还记不记得曾经的警服?”
祝医生脚步顿住:“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自己的身份。”
“那和我站到一起吧。”
祝贺脸上顶着与稚嫩身躯不符的成熟,声音冷静:“平行世界也好,记忆分叉也罢,就算我们的未来不是在一条时间线上,但现在——是重叠的。只要我们改变了阮澧的结局,那未来也会发生改变,那些骇人听闻的惨案,那些不该死去的人,一切都还来得及。”
我要替阮澧争一条清白磊落的光明前路。
“进来吧。”
祝医生没有直接回他,而是重新抬起脚步往走廊一头走,最后停在一间病房前,里面声音传出——
“快点吃!”
“吃个饭都这么费劲,整天寻死觅活的。”
粗沉不耐的抱怨声从病房里传出来,过了会里面又响起了张小霞轻柔的声音:“你别这样强塞,我来喂吧。”
“你来你来,我懒得伺候这只荡//狐狸,一脸死相。”
伴随着骂骂咧咧的声音,病房门被大力打开,满脸横肉的胖护士在看见病房外的祝医生时,脸色闪过一阵不自然,连忙退到一边让人进来。
祝医生声音温和,脸色却很冷:“你是护士,她是病人,记住你自己的身份。”
胖护士发怵,夹着尾巴走出了病房。
祝贺回头看她,关上病房门前听到了一声咒骂。
这是精神病院的护士特色吗?
“她情况怎么样了?”祝医生换上了温和的脸色,低头询问,
“不太好,醒来之后一句话都没说过。”,张小霞仔细地将病床摇上来,拿枕头放在阮海棠的背部靠着。
阮海棠在病床上躺了一个星期,整个人比生产之前还要瘦,仿佛只剩下那副骨架在强撑着她摇摇欲坠的生命。
祝贺环视一圈,没有看到阮澧。
祝医生看出他的迫切,解释道:“87号看到孩子情绪会失控,所以没办法放在一起。”
将带来的东西放到床脚,祝贺踮起脚,嘟着嘴在阮海棠布满针孔的青紫手臂上吹了吹:“小阿姨你痛不痛?我给你呼呼哦。”
祝医生挑眉,静静看着他装嫩卖萌。
阮海棠眼珠子动了动,看向窗外,窗檐边,有两只黄莺依偎着靠在一起,小些的那只用鸟喙啄了一下大的那只,大的那只缓缓张开自己的鸟喙。
小黄莺从大黄莺的嘴里叼出了一条虫子,吞了下去。
“我的呢?”
阮海棠倏地开口,声音里带着茫然,她重复问:“我的呢?”
祝贺忽然好像就懂了。
他看着祝医生:“阮澧在哪里?”
张小霞说:“她情绪会失控的。”
“她情绪失控是因为见到孩子?还是因为你们不让她抱自己的孩子。”
一时哑然。
87号是一名被害妄想症患者,随时都会情绪失控伤害自己和别人,根本不具备母亲的常识,也因此从阮澧出生到现在,就没有给她抱过。
——张小霞去婴儿室将87号的孩子抱了过来。
阮海棠见到孩子的一瞬间瞳孔忽然睁大,伸出手臂挣扎哭喊:“我的!我的!”
病床边的监测仪器又开始发出滴滴——的警告声,这意味着阮海棠的情绪失控了,她的血压和心率正在急速升高。
祝贺眼疾手快的从张小霞怀里抢过阮澧,一把放在阮海棠怀里。
他说:“你的。”
“我的!我的——”
阮海棠收紧手臂,神奇地安静了下来,监测机器也停止了发出警告声,就像一架失控的钢琴,被按下了暂停键。
她抬起瘦削脆弱得一捏就断的手腕,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怀里婴儿的脸颊,那一瞬间触碰传来的温热,就像在枯竭的沙漠里出现的一滴水,重新焕发了生机。
阮海棠翻转身体将自己的宝宝保护起来,整个人拱着背,拿被子盖住身体,不让外面的人窥视一分。
不成调的童谣从被子里传出来,那干哑的嗓音带着生命被透支之后的脆弱感。
“那些不该死去的人.......”
祝医生倏地用手掌捂住脸,悲切的痛苦几乎要淹没过他。
谁才是该死的人?
谁才是罪魁祸首?
或许没有答案,因为所有人,都曾向凶手递上过一把刀。
把她们送进精神病院的人、打骂的护士、肆意欺凌的施暴者,更甚至是冷眼旁观的我。
阮海棠不是第一个受害者,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而她却是阮澧选择反抗这场荒诞的导火线。
啪嗒——扭动门锁的声音传来,伴随着踢踏的脚步声而来的,是一道温柔的声线。
“87号,该吃药了哦。”
祝贺注意到躲在被子下拱起的一团在簌簌发抖。
“87号。”
左想走进来,对祝医生点了下头,靠近病床将被子掀开一角,轻笑揶揄了一句:“原来还偷偷藏了宝贝呀,真不乖。”
那双眼睛浸满了温柔的笑容,却无端给人一种胆寒阴森的错觉。
——或许,那不是错觉。
因为阮海棠似乎对这道声音有着刻进灵魂的恐惧,她紧紧贴着身下的宝宝,她好像.......在祈求身下的宝宝能给自己一点安全感。
“呜哇~”
婴儿清脆的哭声就像窗外的黄鹂鸟,惊醒了沉在恐惧中的阮海棠。
她撑起薄弱病态的身躯挡在了前面,紧闭的双眼被纤长睫羽覆盖。
眼皮滚动,下一刻倏地睁开,灰白无神的眼睛好像被注入了灵魂,坚定又决绝,怒视着恐惧的源头。
*那双眼睛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