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柚柚》楠木枝

3、好马不吃回头草

　　吃饱喝足之后，方柚柚礼貌性地帮助何思洋收拾了厨房和餐桌，又胡扯了个“如果不每天按时更新，粉丝会抗议”的理由，光速地和何思洋道别，从他家抽了身。

　　要知道，方柚柚的更新，从来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灵感来了，一日三更也是有的。可偷起懒来，两三天都挤不出一千个字，哪有什么每天必须更新的规矩。
　　这种毫无根据，信口胡诌的理由……
　　也就能骗骗不熟的前男友了……

　　难得何思洋也没有多问，点了点头，礼貌客气地表示天色已晚，要送她回去。在方柚柚千百次的推辞下，才没有坚持，和她道了晚安，就送她出门离开。

　　一走出何思洋家的楼栋，方柚柚再也压制不住自己内心想要和别人吐槽的心，飞快地从兜里摸出耳机，接上手机，就给大学同学兼闺蜜的顾雯，拨了语音通话。

　　方柚柚没有回家，绕回了刚才和何思洋重逢的公园，坐在空无一人的秋千上，看着晚饭后来来往往遛弯和加班晚归的人们。
　　电话接通，顾雯疲惫不堪的嗓音，夹杂着不停敲击键盘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这么大晚上的，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方柚柚咬着嘴唇，心不在焉地挡着秋千，一手玩着绕着自己的耳机线，似是不知道怎么开口，顾左言他道：“这么晚还在加班吗？”

　　电话另一端的顾雯，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确认了现在和自己客气寒暄的人，是方柚柚无疑，有些咬牙切齿道：“方柚柚。你是忘记了我最近在赶方案，天天加班，忙到连睡觉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了？你要是敢大晚上给我打电话，只说这些废话耽误我的时间，我就要冲去你家杀了你。”
　　方柚柚仔细想了想顾雯的性格，确实是她会做出来的事情，浑身一个激灵，也不再和她兜圈子，直入主题地说道：“我碰见何思洋了。”
　　电话那端，自接通后就没有停止的键盘声，明显停顿了几秒钟。顾雯叹口气，用肩膀夹着手机，继续改起了方案：“你和我说过了。你那天不是发烧去医院打针，脱了裤子才发现，给你打针的医生是何思洋……”
　　“停停停！不用你帮我回忆了！我谢谢你！”方柚柚叫停了帮她复述尴尬经历的顾雯，还听到传来的几声轻笑。
　　“顾雯！！！”

　　“谁让你打扰我加班的？”积攒的工作压力让顾雯阴着脸整整一天，难得和方柚柚说笑几句，缓和了一下紧绷的神经。虽说知道她不会真的和自己生气，也怕把她逗急了，连忙追问道：“怎么，这段故事还能有新进展？你又去医院打针了？”
　　自知影响顾雯工作的自己，也是有几分理亏的，方柚柚还是气得翻了个白眼。
　　顿了顿，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今天自己的遭遇：“今天下楼丢垃圾，我又碰到他了。我俩现在住在同一个小区……”

　　顾雯最初还是在一心二用。
　　她觉得不过是方柚柚重逢了前男友，自己邋遢的模样又被对方撞见，心里有点小情绪，安慰几句便可以翻了篇。于是一边和方柚柚讲电话，一边没有停下手里的工作，继续根据客户需求修改着方案。
　　听了一分钟，她渐渐皱起眉头，脸上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听着方柚柚和何思洋再次重逢的奇葩经历。
　　在一不小心错删了一大段刚改好的文字后，顾雯也意识到，自己完全集中不了注意力，索性点了保存，合上电脑，全心全意地听着方柚柚今晚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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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你说，世界上怎么就能有这么巧的事情？上海这么大一个城市，前男友和我住在同一个小区？我写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啊？”方柚柚讲得口干舌燥，没有落下任何一个细节，完完整整地把今天的糟心经历，复述给了顾雯。
　　又有些自暴自弃，无可奈何地提议道：“同一个小区啊！要不我搬去你家住两天得了？我给你做饭，我替你收拾屋子。你就发发善心，收留我吧。”

　　想了想方柚柚昼伏夜出，和她完全不搭调的生活习惯，以及已经可以预见到排满工作的一个月，顾雯毫不犹豫地拒绝道：“别，你可千万别。我这个月真的太忙了，实在没精力没时间，分心再照顾你。”
　　顾雯顿了顿，又语重心长地开解道：“这房子可是搭进去了你全部的积蓄，还附赠了二十多年的贷款。怎么说不住就不住了？”

　　方柚柚写了六七年的小说，有了稳定的粉丝群体，收入算不得夸张，却也过得滋润。
　　再加上有过一两本爆火的小说，卖了影视改编的版权，钱攒来攒去也不懂得投资，索性买了套不大的二手房子，一个人住也算宽敞。

　　“你说得对。我又不欠他的，躲什么躲？”提起这二十多年贷款，方柚柚可算是找回了理智。
　　加之和顾雯诉了苦水，心里的憋闷一扫而空，冷静下来，觉得当年还算得上和平分手。
　　又过了这么久，自己也不心虚，躲来躲去也没什么意思：“唉……道理我都懂，就是心里……很别扭……”

　　顾雯手里不停转动着水杯，脸上挂着欲言又止的表情，如果方柚柚现在能看到，肯定会发现，这是她最典型的心虚表情。
　　舔了舔嘴唇，犹豫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对不起啊，柚柚。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其实我早就知道何思洋回国了。”
　　“嗯……嗯？？”方柚柚想不通，这两人之间怎么会突然有了交集，一时间很是吃惊，用脚撑地停住了秋千，紧握住手机等着下文。

　　顾雯不再有丝毫的隐瞒，开口道：“就上个月的大学同学聚会。我碰到他了。”

　　大学的同学聚会，方柚柚是从来不去的。
　　一是每次聚会，总是呼啦啦来一大帮人。有的人上学时都没见过几面，不同级不同院，场面实在是尴尬。
　　方柚柚每次都如坐针毡，实在提不起兴趣，和这些只有几面之缘的陌生人闲聊。
　　二来，何思洋当年的确是学校的风云人物。
　　外表帅气，身材出挑，偏偏学习科研成绩也是一流，实在算得上是无数女生的梦中情人。
　　再加上……当年两个人分手的时候，也是传得沸沸扬扬。
　　这么久过去了，大家依旧热衷于八卦。虽当着她的面不好意思说些什么，但是方柚柚总能听见背后不断的窃窃私语。余光中总能瞥见，有人指着自己，说说笑笑。

　　去过一次，方柚柚心里很不舒服。
　　再来的邀请，自然是次次找借口推脱。
　　久而久之，也就不再有人找来，方柚柚也慢慢和那群人断了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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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其实也犹豫了很久。”顾雯开了口，打断了方柚柚的思绪：“我怕我提起他，又会勾起你那些伤心事，就自作主张，没和你提起。”
　　顾雯语气中没了最初的玩笑，很是抱歉地说道：“对不起。你在医院碰到他以后，我就该告诉你的。瞒到现在，真的不是有意的。”

　　方柚柚完全能理解，顾雯是为着自己，才一个字不说的。
　　也从没把这些糟心事，无脑地归罪到她的身上。
　　毕竟当时和何思洋分手，一直陪在她身边的，看着她伤心难过的，也是顾雯。

　　“其实，还有一件很奇怪的事情。”顾雯娓娓道来，把当天同学聚会发生的事情，捡着没说过的，通通告诉了方柚柚：“为着你，我本来不想搭理何思洋的。可是他居然主动来找我聊天。”
　　顾雯喝了口水润润喉咙，又趁机斟酌了用词，接着说道：“大学时，我和何思洋没什么交情，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还是因为你。谁都能猜到，他来找我是为了什么吧。”
　　“不过他也没打算遮掩自己的意图，总是把话题往你身上引。不过，我一直装傻，有关你的事情，我可是一个字都没有透露。”
　　“我是坚决站在你这边的，自然不会告诉他一个字。可现在细想来，他会来找我，自然也能去找别人。当天那么多同学，难保有人告诉了他，有关你的事情……”
　　顾雯适时地住了口，给足方柚柚时间，让她消化这些信息，却没想到方柚柚很是平静地开了口：“还有呢？”
　　“嗯？嗯……对……我还加了他的微信。就这些事了，我都告诉你了。”
　　“好。”

　　本以为方柚柚会生气地破口大骂，又或是阴阳怪气地酸上两句，可她一个字也没有说，连一句多余的抱怨都没有，平静地听完全程，没有丝毫的波动。
　　可顾雯被方柚柚反常的平静吓了一跳，结合着她来找自己吐槽何思洋的种种迹象，带着试探询问道：“你不会是……还放不下他吧。”
　　又怕是真被自己说中了，连忙表现出坚决和她一条心的立场道：“我觉得他对你这么关心，肯定也是放不下。虽然俗话说好马不吃回头草，但难得有像何思洋这么优质的回头草，也不是不能考虑。”

　　“顾雯……”方柚柚双脚蹬地，重新荡起秋千，眼神盯着远方天空中忽明忽暗，有些看不真切的星星，开口说道：“不是所有人都会在原地，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一年一年地等下去的。”

　　“我们两个人，是何思洋先放了手。”
　　方柚柚低头，看着缠绕在一起的耳机线，轻松一扯便又恢复如初，释然地说道：“我虽然放下过去了。不怨他，也不恨他了……”

　　“但……有些事，我也没有重来一次的勇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