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柚柚》楠木枝

2、南瓜粥

　　方柚柚局促不安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捧起装着热水的马克杯暖手，往后靠了靠，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何思洋家里的陈设。
　　和在厨房不停忙碌的何思洋……

　　谁能给她解释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自己现在为什么坐在前男友的家里？
　　他为什么在厨房里给自己煮粥？
　　还有……肚皮朝上，躺倒在自己脚边，撒娇示好的狗……
　　也是前男友的吧……

　　这情节，如果放进她写过的那些狗血言情小说里，妥妥的旧情复燃的好时机啊……
　　不过，男女主是她和何思洋……

　　方柚柚仅仅是简单脑补了一下，浑身一激灵，全身汗毛都立了起来，赶紧撸了两下狗子，清空了胡思乱想的大脑，和有些过速的心跳。
　　倒不是她还喜欢何思洋……
　　只不过这些狗血的桥段，实在不适合安在他们两个人身上。
　　她自认为不是一个会沉浸在过去的人，对感情也拿得起放得下。
　　何思洋当年更是走得洒脱……

　　可是……
　　谁能给她解释一下，现在这种让人胡思乱想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方柚柚揉了揉太阳穴，逃避现实地闭上了双眼，闻着空气中南瓜的香甜气息，不知所措地倒在沙发上。
　　方柚柚最引以为傲的鸵鸟心态，一时间又占了上风，把头埋进抱枕里，屏蔽掉脑海中所有叫嚣着的理智，懒得去想现在两人的情况多么诡异，也不想分析何思洋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要来照顾自己。
　　有晚餐吃就行……

　　啧，可惜了自己的炸鸡……

　　……

　　方柚柚整理好心情，也开始认真地观察起何思洋的家。
　　很典型，很普通的独居男子的家。
　　黑白的主色调，简单实用的家具，单调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装饰，收拾得却十分干净整洁。
　　很符合她对何思洋一贯的印象。
　　只不过，不太有什么生活气息……

　　方柚柚用了不到十分钟，就把何思洋客厅的每一个角落，仔仔细细地看了个遍，一时间无事可做，揉着雪球的肚皮，盯着厨房里忙碌的何思洋发呆。

　　何思洋解开了衬衣最上面的两颗扣子，袖子挽到手肘，拿刀的姿势很是僵硬，能看出不常做饭。不规律的切菜声，碗筷碰撞的声音，和不知道东西什么脱了手，滚落到地上的声音，让方柚柚起了好奇心，抻长了脖子，瞪大眼睛，想要看清厨房的情况。

　　“嘡啷——”
　　何思洋不知道又失手打翻了什么，不锈钢盆和地面剧烈的碰撞声，吓了她一跳。方柚柚也坐不住，闻声站起了身，走到厨房一探究竟。

　　还没走近，就看到了厨房里的一片狼藉。
　　何思洋本来笔挺整洁的衬衫，袖口因滑到手腕而被打湿，胸口溅上了很多不明来源的污渍。模样很是狼狈的他，正蹲在地上收拾残局，拿着厨房用纸，擦拭着地面上，不知道什么留下的痕迹。

　　方柚柚从未见过何思洋这幅模样。一时间停下了脚步，努力忍着笑意，用手捂住自己的嘴，狠狠地掐了大腿一下，可还是没能忍住，“噗”地一下笑出了声。
　　听到声音，何思洋才发觉有人靠近，抬起头就看到方柚柚站在几步远的地方，努力想要掩饰，却忍笑到浑身发抖的样子，没好气地张口问道：“笑什么？”
　　眼见被发现，方柚柚也不再遮掩，放下了挡着嘴的手，撑着腰，笑得停不下来。甚至出声嘲讽道：“哈哈哈……你这是煮粥吗……你……你这是……在重新装修厨房吧……哈哈哈……”
　　何思洋:……

　　一片好心却被人如此对待。
　　何思洋本该生气的。
　　可看着面前的方柚柚，笑得毫无顾忌，不似刚才一直的客气疏离，他竟然生不出一丝火气，到了嘴边的话，转了个弯又咽了回去。直到方柚柚冷静下来，才缓缓开口道：“笑够了？笑够了就来帮帮忙。”
　　方柚柚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心中明白自己有些过分，连忙蹲下身，接过何思洋递来的厨房用纸，挽起袖子，一起打扫起厨房的残局。

　　闷头收拾了很久，才终于清理干净桌上地上的各种水渍、污渍、食物碎屑和不明的脏污痕迹。方柚柚把手里的废纸丢进垃圾桶，伸展一下身体，捶了捶有些酸痛的腰，无意地扫到了桌子上，何思洋随意丢在一旁，没有锁上的手机屏幕。
　　上面加粗标题的几个大字，方柚柚看得很是清楚：南瓜粥菜谱

　　方柚柚：……
　　合着连菜谱都是网上刚搜的？

　　方柚柚颇为无奈地接受了这一现实。拿过手机，走到何思洋的背后，看着他生硬的切菜姿势，和切出来长短不一的青菜段，带着讽刺问道：“你会做饭吗？”
　　“不会。”
　　方柚柚：……

　　简单直白的回答和固执的继续切菜的动作，方柚柚嘴角抽了抽，重新挽好袖子，把滑落的头发别到耳后，轻轻拍了拍何思洋的胳膊：“我来吧。”
　　然后顺势接过他手里的刀把，用胳膊肘把他从案板前拱开，另一只手抓好案板上的青菜，手起刀落，利落地切着菜段，还不忘问道：“这菜打算怎么炒？”
　　“什么？”

　　行吧……
　　看来是还没来得及搜下一个菜谱……

　　方柚柚麻利地把切好的蔬菜放进盘子，又从一旁的盆中拿出剩余洗好的青菜，继续切着，嘴里还不忘使唤何思洋：“去剥一点蒜吧。做蒜蓉青菜。”
　　“好。”
　　“除了这个，还吃点什么吗？”
　　何思洋久久没有回答，方柚柚就知道他对做饭一窍不通。切完青菜，自己打开了冰箱，决定看看还有什么存货，至少再添上一个菜。

　　原以为何思洋不做饭，冰箱会是空荡荡的，最多有些速食产品或者酱料。
　　可一打开，满是新鲜的水果和蔬菜。虽谈不上应有尽有，但也种类繁多，荤素皆有，足够吃上个几天。
　　方柚柚简单地确认了一下肉类和蔬菜，从冷藏区拿了两个青椒，又取出块不大的猪肉，放进微波炉解冻，关好冰箱门和何思洋说道：“再加个青椒炒肉吧。太复杂的菜也来不及了。”
　　何思洋点点头，继续剥着蒜，头都没抬一下，方柚柚才发现，他不声不响地已经快剥完了整整一头蒜。

　　“哎呀，用不了这么多。”方柚柚有些无语地看着何思洋，再计较下去怕是今晚都吃不上饭了，叹了口气，制止了他继续剥蒜的动作，安排了个简单的工作：“你去把青椒洗了吧。”

　　面前满满的一小碗蒜，方柚柚无奈地摇了摇头，嘴上却挂着笑，取出两瓣拍成蒜末，剩下的放进保鲜袋装好，塞进了冰箱。

　　原来何思洋也有这样的一面……

　　何思洋扶住了方柚柚想要关上的冰箱门，站到冷藏室的面前，在最顶层的包装袋里翻翻找找，掏出一袋真空包装的熟食牛肉，开口询问道：“这家的牛肉很好吃。尝尝？”
　　“好。我去把两个菜炒了。你去加热一下牛肉，然后摆一下餐具。二十分钟以后，我们开饭？”
　　“嗯。”

　　......

　　对面是三年多没见的前男友，桌上摆的是自己刚做好的饭菜，现在坐在前男友的家里。
　　如果你几天前和方柚柚说，你会在前男友家，给他做上一顿饭吃。
　　她只会冲你翻个大大的白眼，然后认真地看着你的眼睛，劝说你少做梦多读书。
　　多读一些除了言情小说以外的，正经书……

　　可梦境真的变成了现实。
　　对面的何思洋贴心地拿过她面前的碗，从锅里盛好满满的一碗南瓜粥，又放回到她的面前。
　　方柚柚小幅度扯动了一下嘴角，客气敷衍地笑了笑，机械地拿起勺子，闷头只喝面前的一碗南瓜粥。
　　何思洋发现了她只低头喝粥，用筷子夹了两块牛肉，放进了她的碗里，忍不住又碎碎念道：“不要光喝粥。吃点菜。”
　　“哦哦哦，好。”方柚柚回了神，听话地用勺子挖起碗里的牛肉，放进了嘴里。

　　嗯？？？
　　有点好吃……

　　入口的牛肉肥瘦相间，肉质松软，吃起来不柴不腻，调味得也刚刚好。
　　没想到何思洋做饭不在行，搜寻美食这方面倒是做得不错。

　　方柚柚被口中的牛肉惊艳了，又挖起碗里的另一块牛肉，塞进嘴里，赞不绝口：“这家牛肉很好吃啊。口味不错。”
　　何思洋看方柚柚吃得满足，动筷又夹了块牛肉，放进她的碗里：“我记得你爱吃牛肉。多吃点。”
　　方柚柚狼吞虎咽正吃得开心，被何思洋突然的一句关怀，惊得差点呛到，用手偷偷拍了拍胸口，心中暗骂他记忆力超群，也没必要把前女友的喜好，记得一清二楚吧。
　　嘴上却礼貌地道了句谢，打断他后面可能更引人浮想联翩的话。

　　何思洋尝了尝青椒肉丝，又夹了点蒜蓉青菜，有些意外地说道：“做饭的手艺不错。”
　　何思洋的话，不仅仅是客套，而且是发自真心的称赞。
　　方柚柚切菜做菜的手艺、速度，一看就是熟练功。两道菜做得很快，却丝毫没有欠了火候，色香味俱全，比他吃过的不少餐馆，味道还要好上几分。

　　“经常做，也就练出来了。”方柚柚不以为然地回答道，对自己炒的菜没多大的热情，注意力都集中在那盘牛肉上，筷子不自觉地又伸了出去：“倒是你，出国这么久，从来不做饭吗？”
　　“一个人住，随便吃点面包牛奶。远比生火做饭来得容易。”
　　方柚柚撇撇嘴，点了点头，想着他刚才差点把厨房拆了的架势，倒的确没说假话。
　　不过总这样吃，没什么营养啊……

　　方柚柚顿时瞪大了眼睛，手中紧紧攥着筷子，有些震惊自己顺理成章的关心，庆幸没有下意识说出口，不然尴尬得怕是她要今天第二次找借口偷溜了。

　　心中反复念叨着：前男友 ！前男友！
　　是你这顿饭吃完，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的前男友 ！
　　用不着你瞎操心！

　　方柚柚平复好内心，摆正自己前女友的心态，重新拿好筷子，一口粥一口菜，假装神色淡然地吃着饭，还时不时地问上两句无关痛痒的日常话题，掩饰住自己表情的不自然。

　　全然不知自己刚才的那点小动作，和纠结的表情，被对面的何思洋看了个光。

　　“念完书就回来了吗？没想过要留在那边吗？”
　　方柚柚咬着筷子，盯着盘子里最后一块牛肉，脑海中激烈地思考着要不要动手。
　　毕竟一盘子的牛肉，几乎都进了她的肚子……

　　“有个人……我放不下……”何思洋一边回答，一边抢先一步动了筷。不过筷子转了个弯，送进了方柚柚的碗里。
　　抬起头感激地笑了笑，便开心地眼中只有面前的一块牛肉，飞快地夹起放进了嘴里，感受着肉汁在嘴里迸发，又惋惜着最后一块，根本不够吃……
　　丝毫没有关注到对面何思洋欲言又止的神态。

　　至于他回答了什么……
　　闲聊而已，谁又会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