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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太原失陷(上) ...

  •   “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自己一个人足矣把人带出来的吗?怎么现在空手而归了?”赵构站在西水门下的夹缝里,满脸焦急地瞪着韩攸宁。

      “不是我带不回,是他不想回。”韩攸宁亦是满脸怅然若失的颓唐。她又何尝不想把人带出来,可是,江策说的不错,她能顺利潜进去已经费了好大的劲,再要将行动不便的江策和武功尽废的隐七一道悄无声息带走,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她出来的时候,已经被人发现紧追,她在城郊饶了好几圈,才敢进城来。

      看来,完颜宗望当真是把人看的很紧,江策有话不便说,她也不好追根究底地问。再者,宋军倘若真的能出兵,江策留在那里确实对他们有帮助。

      并且,江策看起来,在里面过的还不错,那些人并未怠慢他,他只是再也没了以前的或明媚生气。

      “怎么会不想回呢?我见他在那里虽然没人怠慢,却又并非全然自由啊!他明明是被人监禁的,像只金丝雀一样,我都能看到他满眼的丧气。这样的处境,怎么会不想要自由呢?”赵构显得异常愤懑,不仅是对自己敬仰多年偶像的不忍,更是对他最最敬爱的端皇叔,身边的人的无限担忧。

      “好了,江策是个很有自己想法的人。他既然决定留下必然是有他的理由,并且我们谁也不能强迫他不是吗?就这样吧,康王殿下,您还是赶紧回您的王府去,别叫有心人瞧见你在这里与城门守将有交集,再去官家那里参你一本,就得不偿失了。”韩攸宁这是在赶人的意思了。

      赵构虽然莫名有些不爽,却也认同她说的对。于是只能神色恹恹地遛回康王府,对这几日的事再慢慢独自消化去了。

      .

      完颜宗望大军撤离的次日,在李纲等仅存的忠臣良将竭力游说下,赵桓终于松了口。

      穷途末路,实在没了办法。李纲不甘心,他又拐弯抹角地提出了一个建议,那便是:在大宋初期与辽国缔结檀渊之盟时,辽国侵入大宋的领土,虽然双方签订了和平协议,但在辽军退兵离开之时,大宋仍然派大部队“护送”他们离境。在宋军的护送下,辽军走得特别快,也没有办法再进行掠夺。

      所以,李纲提出,此次他们也应该按照当年的规矩,派大军将金军护送出境。

      于是,这次官家终是应允了。

      得到了官家的许可令,李纲立刻派兵十余万,分数路出击,他下的命令不是防御性的,而是进攻性的,只要各路将帅找准时机,就必须毫不犹豫地进攻金军。

      宋军急不可待地行动了,他们在邢州与洺州之间追上了敌人,双方相差只有二十余里。

      就在宋军摩拳擦掌准备扑向敌军的时候,再一次出现了变数。

      原来是粘罕的西路军有了最新消息,太原被围困数月,孤城奋战,朝廷的援军始终进不去,太原城早已是强弩之末。所以,皇帝下令这批前往“护送”金兵东路军的大军,立即改道前往支援太原城,十万火急,刻不容缓!

      之前由于粘罕并没有攻破太原,太原就如同在他背后的一枚钉子,只要粘罕绕道太原,孤军深入与东路军合围汴京皇城。那么,太原就可以在后面打击他的后勤、辎重和援军,切断他的归路。

      所以,粘罕想要打通西路进军的路线,就必须拿下太原。

      以至于,为了攻打太原,粘罕也是绞尽脑汁,想尽办法。

      只是,没有人知道,一路从云州城退守至太原的前云州残军之中,还有一小队人马,那便是由沈义伦带领的端王旧部。

      其实太原之围从去年云州城被破后便开始了,这一仗已经打了将近两百天,太原城被围已经一百二十天。

      太原城墙长四十里,异常坚固,在守将张孝纯的带领下,太原城几乎做到了全民皆兵。与之前的云州城不同,太原人口本就众多,也不像云州常年征战,百姓四散,本就接近一座空城。

      在太原城,十五岁以上,六十岁一下的男丁都参与了守城战役。

      有的百姓为了构筑城防工事,不惜把家中房舍拆掉,以此提供资源,可以说太原是满城皆兵,他们倾尽全力也要抵御外敌入侵。

      正因为太原的坚守,粘罕迟迟打不下来,当他得知东路军的完颜宗望已经兵临汴京城下,宋朝小皇帝吓得屁滚尿流,轻松答应割地赔款。粘罕终于耐不住性子,他拼命想出了一个破釜沉舟的办法。

      粘罕命人用木头构筑的工事环绕城墙一圈,将整个太原城围住,断绝了内外的交通。

      如果仅仅是攻城,太原几乎是牢不可破,可一旦缺粮,就成了大问题。

      之前,太原城内偶尔也能成功跑出的几个去往朝廷求援的信使,他们一个个都瘦得皮包骨头,单薄的不成人形。朝廷也接连两次派兵援救太原,却都已失败告终。因为,援军根本打不进去。

      自打粘罕把太原城的四面围的水泄不通,像一座孤岛,朝廷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太原弹尽粮绝。

      为了攻下太原,粘罕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除了围困,他还用尽各种手段。

      金军先是用炮石,就是那种体格巨大的发石车,他们将三十辆发石车并列成一排,每块石头大如斗,在统一号令下齐发入城,摧毁能力惊人。但是,太原城的城墙楼橹上早就提前覆盖装着糠的布袋,这大大减少了石头的冲击力,即便被击破,由于损伤较小,修复起来也容易。

      见发石车不行,粘罕就改用别的手段,他让人去把阻隔敌军的城壕填平。金军把大木板和柴薪先垫到城壕里,上面再铺草,最上面用土木填平,这样就把护城河解决了,可是由于草、柴薪、木头这些东西都易燃。守城军就用火攻的方法,射下火箭,燃烬了这些填满城壕的东西。

      后来还有云梯、火梯等用来攀爬和焚烧城墙的工具,下面有轮子,可以推到城墙下,虽然次次险象环生,但都被守城军们一一想办法破解了。

      而这个在太原城倾尽全力,想尽办法御敌的不是别人,正是沈庭,字义伦。

      就连太原城的主帅张孝纯也没想到,这人竟然有这么大的能耐,既然如此,他辅佐着端王,又是如何让云州城破的呢?这些细枝末节已经无人知晓。

      不过,自打张孝纯见识过沈义伦的战略部署,包括他的超高箭术,便对这位虽然出身文官沈氏的庶子,却要刮目相看几分。

      但,任其再有本事,当你身处绝境,孤立无援,纵使你有十八般武艺,也终究无用武之地。

      现在,太原的境况便是如此。

      张孝纯咳了好几声,喝了几口水才勉强缓过一些,他来到城楼之上,问道:“沈将军,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能与你并肩作战,是老朽的运气,你们当初有机会出城,却没走,反倒留下来与我们遭了这么多罪,是张某对不住你。”

      “咳咳~咳咳咳~”他又咳了好几声,因为将近一年的夜不能寐,又长时间食不果腹,即便强悍如张孝纯,也终究是病了。

      他咳了好一会儿,几乎要把肺给咳出来,他别过头,捂着嘴,悄悄将满口腥甜擦去,才又回过身来,道:“这城,我怕就要守不住了,你还是赶紧带着你的朋友离开吧。如今城内粮草殆尽,有些人之前还只杀牛马骡驴,现在就连能挖到的草根树皮都被扒尽了,竟已有人,有人……易子而食。更有甚者,连家中老父老母也吃,我……我就算再下军令也是于事无补了呀!”

      说到这里,张孝纯不禁闭了闭眼,他面黄肌瘦的脸上满是无奈和哀伤,就连他们前方的士兵将领,都已经吃了一个多月的野菜根和糠皮,更别说饿殍遍地的百姓。

      沈义伦就那么迎风站着,他面无表情的样子,这时候倘若有不知情的人站在旁边,看到他这副神情,定然是要痛斥他的冷血无情了。但张孝纯知道,这个表面看着寡心寡情的人,本可以事不关己地离开。但他却陪着整座太原城的百姓,在这里挨饿受苦,还要耗费心血的出谋划策,替他们抗敌。

      这人,竟连一官半职都没有,也不想当。

      回到张孝纯的家里,这个本想暂时歇脚,却待了大半年的地方。沈义伦又独自一人回了房间,沉默的坐在屋里就是一夜。

      宋问知道他回来了,赶紧前来敲门。

      “咚咚”两声,屋内没有动静,宋问便不请自来地进去了。宋问已经习惯了沈义伦这个样子,他明明待在屋里却完全不亮灯,更不发出动静。就像他明明很疲惫,却要在坚硬的长椅上坐一整夜,也不肯上床休息一样,莫名执拗。

      宋问径直推门进屋,他面露愁容地问:“金贼要破城了吗?”

      沈义伦没有回答。

      宋问又道:“你准备继续留在这里送死吗?”

      沈义伦依旧没有回答。

      宋问长叹一声,道:“我们带来的药也都用尽了,他不让我给他用药了,他似乎决心留在这里跟大家一起死。”

      沈义伦终于开口了:“不,我会让人,护送你们离开。你准备一下,不用告诉他,你们今夜就走。”

      宋问气笑:“哈?你在说什么可笑的屁话!什么叫护送我们离开?来是一起来的,走也该一起走!既然你都不愿离开,凭什么让我们走?!”

      沈义伦蹙着眉,微微抬眼,神色复杂地看向宋问。

      宋问更加没好气了,他撸起袖子,叉着腰,一副要开骂的架势,但他确实也是要开骂,只听宋问扯着嗓门骂道:“你这人,又是这副样子!自从赵璟死了,你就永远都是这副样子,你给谁看呢?哦,就你一个人伤心,就你一个人难过,我不难过啊?将行不难过吗?”

      可是,这一回,沈义伦不再如过去的每一次那样沉默,之前每一回面对宋问的斥责,他都欣然接受,更是沉默不语,因为他总觉得唯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心里好受一些,或许只有这样才能抵消自己内心一点罪恶。

      沈义伦突然开口道:“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们。”

      宋问眯眼。

      “其实,江策的死与我有关。当年他被云州城的百姓和士兵逼到跳楼,我就在现场。我早就赶到了,我没有走岔路,我是特地抄小道赶过去的。但当时恰逢遇见了那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妄生了恶念。我希望他就此消失,我希望他永远消失在赵璟的世界里就好了,这样赵璟或许就不必背负那些污名,他能继续逍遥自在的做他的端贤王,他会受万民敬仰,他也不必摊上这么多的麻烦。”沈义伦瘦削的轮廓上隐隐显出一丝戾色。

      宋问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怒目圆睁,瞪着沈义伦的眼神似是一把利刃,像是能把眼前这个混蛋千刀万剐似的狠厉。

      沈义伦却无所畏惧,他似哭似笑,神形狼狈,道:“所以,那一日,我亲手射死了他。纵使隐七舍命相救,纵使有人劫走了他们的尸身,我也射中了他。以我的箭法,他必然是活不下去的!”

      宋问猛地冲上前抓住沈义伦的衣领,将他从长椅上直接拎了起来,宋问双目赤红,咬牙切齿,道:“这种话你也敢说!有种你给老子再说一遍!别以为我真的打不过你!”

      沈义伦倒像是渴求着宋问能重拳落地,将自己胖揍一顿才好,他苦笑道:“后来赵璟应该是查到了当时有人对江策下了手,并且那个下手的人竟然是我。所以,他才会那样心如死灰的吧!我错估了江策在他心里的分量,我以为时间久了,人都死了,便会淡忘了吧。”

      宋问恨不得将这人生吞活剥,送出去喂外面的饥民,他瘦的只身皮骨的手,青筋暴起,但却异常有力地一手攥着沈义伦的衣领,一手指着他的鼻子,怒骂道:“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枉费我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我拿你们当至交好友!江策那个没半点心眼儿的傻小子,你也能下得去手!你那是要了赵璟的命啊!你知道吗?”

      闻言,沈义伦像是被雷电击中一般,他突然挣脱了宋问的钳制,狠狠甩开他,喊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吗?我怎么会不知道,可是我认为那是不对的!他们是不对的!你明白吗?”

      宋问被他一甩,本就用尽全力的身体因为失去重心,仰面跌到了地上,一屁股坐在那里。他眼睁睁看着沈义伦发疯,那种无可救药的执念,让人不敢相信他还是曾经那个风度翩翩的沈三公子。

      沈义伦还在那儿呓语着:“他们是不对的!我没有做错!赵璟没有怪我,他知道了也没有怪我……”

      宋问一手撑地,无力地摇头,说出了沈义伦想都不敢想的话:“冥顽不灵!你知不知道,还有什么比痛失爱人,遭朋友背叛,家国灭亡,更令他心灰意冷的事?我头一回觉得,他早些离开,提前解脱这份痛苦,才是对的!”

      说完,宋问撑着站起来,毅然决然,拂袖离去。

      屋内的沈义伦却还是状似癫狂的疯样,嘴里始终呢喃着:“不是我害死了他,不是,我没做错……”

      而宋问一句也听不下去了,他简直气得要杀人。气势汹汹,直冲回自己的房间,囫囵收拾了根本没什么好收的药箱,转而去到韩将行的房间,一手刀敲晕韩将行,强行将人扛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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