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十八年间》曹贼

16、忠君爱国

　　晚上，秦素素在仙乐坊蹭了一顿晚饭，还留在这里看了两场琴奏，可谓是满了眼福也饱了口福。
　　但她毕竟不是纪婉月，眼看天越来越晚，便准备离开。
　　本来高义轩想让阿雷送一送秦素素，可不知道纪婉月又发什么疯，非得拉着阿雷说是请教写做菜上的问题。
　　这晚饭都已经吃完了，那还有什么做菜的事情。
　　况且就她那做菜的伎俩，就算是把食神请下来，也得给气回去。
　　没办法，高义轩只好亲自去送。
　　两个人走在夜路上，晚间的寒风吹上了枝桠，月色忽明忽暗，仿佛是抵不住凉意的驱赶。
　　“小妹有幸，实在麻烦殿下了。”秦素素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道。
　　高义轩不在意的笑了笑：“你这话不是让我难堪的嘛，毕竟你一个女孩子，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回家。”
　　秦素素不可置否，目光闪了闪，迟疑了一下问道：“殿下，小妹有个问题想请教，不知方不方便？”
　　“你问便是。”高义轩当即道。
　　“不知殿下怎么看待门当户对？”
　　犹豫了一下，秦素素将问题问了出来。
　　这个问题，其实是秦素素想知道高义轩对纪婉月和阿雷的态度。
　　毕竟一个是将门之后，一个只不过是皇子身边的侍从。
　　况且，前几日还传出皇帝要给太子和纪婉月赐婚的消息。
　　从古至今，大户人家尤其是像他们这种官宦世家，虽然他们这些人看起来是书香门第、大家闺秀，但最终也不过是政治联姻的工具。
　　哪怕是自己，在朝中也有些大臣对父亲表达过意思，但都被拖了过去。
　　这种事情虽然不喜，但却无法改变，纵使是皇室子弟，也免不了这门当户对规矩。
　　高义轩挑了挑眉，略有深意的问了一句：“素素问这些，难道是看上了那家才俊，但秦大人却不同意？”
　　听闻这话，秦素素脸色一红，忍不住反驳道：“殿下，就不要跟小妹开这种玩笑了！”
　　哈哈笑了两声，高义轩没在继续调侃，而是仔细想了想。
　　“所谓门当户对，不过是世俗中的儿女情长和更为俗套的利益交换。”
　　“诗词话本里面的双宿双飞纵然令人羡慕，可这世道本就是当权者事大，纵使再恩爱，只要涉及到权争利斗，也不过是徒劳。”
　　秦素素不可置否，但还是忍不住叹息：“莫非殿下这样洒脱的人，也这样认了么？”
　　“哪有什么认与不认。”
　　高义轩摇了摇头。
　　“我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但我二哥也就是太子殿下倒是与我说了些见解。”
　　还有太子的见解，秦素素目光中透着哑然。
　　难道七殿下还不知道纪婉月和他侍从阿雷的事？
　　若阿雷和纪婉月两情相悦，那再加上太子岂不显得有些荒唐。
　　高义轩没有注意到秦素素的异色，自顾自的说道：“二哥的想法倒是比较有趣，那怕是父皇一句话就能确定的事，他也要表达出自己的诚意，认为事情不是一个因素就能决定的，事无定论，总要去亲自尝试。”
　　“太子殿下的想法，确实新颖。”秦素素赞叹，但还是有些猜想。
　　想来是七殿下还未察觉阿雷和纪婉月之间的异样，不然就不会只对太子殿下谈论。
　　毕竟在她看来，七殿下和阿雷的关系不是普通的主仆关系，更像是亲如一家的兄弟。
　　她忍不住问道：“那殿下就没有什么看法么？”
　　或许有一天，七殿下总要面对这样的问题。
　　高义轩摇了摇头，眯起眼睛，眼神有些迷离，似乎是想到了些事情。
　　“门户之别，世俗之见，对我而言都不过是这天下对生命最大的偏见。”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需要我去面对，那我也希望自己能够去按本心去选择、去决定，而不是让别人来干预我的人生。”
　　“殿下的想法，倒是更不寻常。”秦素素忍不住说了一句，毕竟这样的想法在许多人看来，更是想都不敢想。
　　两人伴着夜色，行走的街道上。
　　周边的百姓却越来越少，按理说秦府的位置不算偏僻，现在城内又没有禁止夜市，更是刚刚过年，街道上哪怕人再少，也不至于这么空旷。
　　又走了一段路，就发现街上已经没有任何人了。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正当高义轩疑惑的时候，
　　突然不远处闪过火光，接着火光愈发强烈，将整个夜幕都染红了。
　　难道是着火了？
　　这是秦素素突然尖叫一声，脸色慌张，像是发生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这时，高义轩才突然想起来，着火的方向，好像就是秦府所在。
　　秦素素来不及说什么，提起衣裙，拼命的向火光的方向跑去。
　　见状，高义轩也连忙跑了过去。

　　秦府门口。
　　禁军将秦府围成一团，每个士兵身上的铁衣，映着月光，闪着森然的寒星。
　　秦府内因为混乱，打翻了了烛火，团团的烈火似鬼蜮一般笼罩着秦府。
　　其内所有的人都被羁押在了门前，十几名禁军在里面正在里面灭火。
　　纪远山挺着身子，眼神复杂的看着眼前的场景，手掌紧紧握着腰间的刀，关节已然握的有些发白。
　　在他的面前，秦怀恩低着头，垂着双臂，有些颓废的跪在纪远山的面前。
　　悠然的叹了一声，秦怀恩的脸色仿佛有些释然，但低垂的眼眸中，还隐隐有些担心。
　　“纪…纪大人。”
　　秦怀恩轻轻叫了一声，语气平淡，毫无惊慌之色。
　　“老朽早就料到，会有今天。”
　　纪远山缓缓闭上双眼，眼皮有些颤抖。
　　深深吸了口气，才睁开了眼睛，有些叹惋的看向他。
　　“秦公。”
　　秦怀恩微微摇了摇头，眼神中带着央求，却又饱含深意。
　　一旁的万河松别过脸去，忍不住在看下去，虽然他一直将自己涉身事外，但毕竟同朝为官数十载，岂没有半点情分。
　　而且秦大人为官期间，兢兢业业、体恤民情，未有一丝逾越。
　　但天命不可违，皇命如此。
　　他又有什么办法。
　　“万大人。”
　　秦怀恩此时喊了一句。
　　万河松看过去，想开口说些安慰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能在最后，被二位大人亲手抓捕，是我秦怀恩的幸事啊！”
　　秦怀恩倒是洒脱，仿佛被抓的不是他。
　　随后神色一变，一副庄重的神色，沉声道：“纪大人、万大人，不论因果，陛下要追究的任何事情，都是老朽一人为之，与旁人无关，与这些仆人无关，家室内人，更是无知，还希望两位大人能够明察秋毫，只追究老朽一人之责，莫要伤及无辜，这也算老朽唯一的请求了。”
　　“只取老朽一条性命，便足已！”
　　“青山不改埋骨志，至此将心盼月明！”
　　万河松重重的叹了口气，满脸复杂，声音似有些埋怨道：“秦公，何必呢！”
　　秦怀恩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眼眸闪着光亮，抬头看着天上马上就被乌云遮住的月亮，呢喃了一句：“下雪了。”
　　不远处的角落里，秦素素脸色苍白，嘴唇颤抖着，豆大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她不明白自己的父亲到底犯了什么错。
　　随后她像发疯了一样，拿起路边的石块就要冲上去。
　　她要就自己的父亲！
　　就在这时，高义轩出现在她的身后，紧紧的抱住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她拉倒了一旁的巷子里。
　　此时的秦素素已经说不出话来，拼命的想要出去。
　　虽然高义轩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知道，秦素素现在出去，就是自投罗网。
　　过了好一会，秦素素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小，她慢慢扎进高义轩的怀里，紧紧抱着他，哭的像个孩子一样。
　　慢慢的，天空中漂起了雪花，像是黑夜里得精灵，伴着夜色，随着寒风舞蹈。
　　雪越下越大，落满了两人的身子。
　　高义轩轻轻的解下袍衣，裹在秦素素的身上。
　　另一边，秦府的火也早已经熄灭，纪远山带着禁军，早已经压着秦怀恩等人，送往了大牢。
　　秦素素也仿佛回过神来，但眼睛里确实一片死寂。
　　她送开高义轩，一步一步走回秦府，走回那个几乎被大火付之一炬的家。
　　雪花随着袍衣落在了地上，新的雪花又重新落在了秦素素的身上。
　　高义轩没有说什么，捡起袍衣，跟在秦素素的后面。
　　秦府的大门已经被贴上了封条，一股烧灼的味道从里面传来。
　　秦素素趴在封条上，手指紧紧的扣住秦府的大门，声音伴着哭声，她缓缓地蹲下去，指甲在大门上划出了一道道划痕，指尖也已经渗出猩红的鲜血。
　　“为什么？”
　　“我父亲到底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陛下要杀他？”
　　……
　　秦素素就这样在秦府的门口，蹲了好久，也哭了好久。
　　少女的心在这一刻，被伤的支离破碎，亲眼看着最重要的人离开自己，如同失去了整个世界一样。
　　高义轩就在一旁站着，默不作声。
　　这种感觉，他已经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里体会过。
　　但唯一庆幸的是，还有阿雷陪在他的身边。
　　可如果秦大人真的出事了话，那还有谁能够陪在秦素素的身边呢？
　　但秦大人又是因为什么？
　　秦大人一生忠君爱国，忠心耿耿，一心为民，绝无二心。
　　能够让他跌入深渊的，也只有“逆皇乱”。
　　可那件事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秦大人此番，是与自己有关系么？
　　这天正十八年的第一场雪，可真是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