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吾家有女初长成 ...

  •   奉樾国近年来风调雨顺,北疆自战乱平息后,一直派有重兵驻守,至今局势稳定未再生异动,镇远侯也因此能留在府中过起了父慈子孝的静好日子。
      镇远侯夫人在清宁奂出生后不久便因病去逝,镇远侯也未做续弦,加上他常年征战在外,对清宁奂的抚养和教导,一直是由长她六岁的清林玦和府中嬷嬷负责的。所以,比起镇远侯,兄长似乎担任了更多父亲的角色,而后又因镇守北疆更是五年未曾回过家,对此,他对自己这个小女儿心中是歉疚良多的。
      这几年,镇远侯誓要把过去十多年的亏欠都给弥补上,把一切好玩的新鲜玩意儿都搜罗进府,更是日日下朝后便带着清宁奂去踏青、骑马、射箭、捕猎、逛酒楼……只要是清宁奂喜欢的,他无一不允。
      他甚至还专门遣人在后院挖了口池塘,亲自播了一池的莲子。
      来年,莲蓬长了出来。
      “宁儿啊,你这都是要出嫁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镇远侯正卷着裤脚,光腿站在池塘中,手持刚连根拔起的莲藕,抬起一边胳膊,用衣袖蹭了蹭刚糊得一脸的泥巴。
      而始作俑者正悠哉地盘腿坐在淤泥里,边剥着莲子壳儿边看着狼狈的镇远侯咯咯笑。
      清林玦换下官服,此时也正一身素衣坐在池边的石凳上,白皙纤长的手剥着刚采上来的莲蓬,将脱了壳儿的莲子放进桌上已装了满满一碟的琉璃盏中。旁边煮的茶也泡开了,他招呼着清宁奂过来吃莲子。
      清宁奂满身是泥的走上岸,在清林玦旁边石凳上坐了下来,清林玦从盏中挑了一颗最大的莲子塞进清宁奂嘴里,然后拉过她的手掌,用从怀中取出的汗巾细细擦拭着。
      清宁奂任由手心被人摆弄,自顾自地转头,朝着还在塘中弯腰摘莲蓬的镇远侯认真地询问,“爹爹,那我出嫁之后,还能继续待在咱们府中么?”
      用力又扯断一根,镇远侯这才堪堪停手,走上岸将手中的莲蓬一股脑儿扔在清宁奂和清林玦面前,也坐下收拾着开始吃清林玦剥好的莲子。“傻丫头,女子出嫁之后,自然是要搬去和夫家住在一块儿的,哪有在娘家赖着不走的道理。”
      擦拭干净了清宁奂的手,清林玦继续拣起莲子往她嘴里送。清宁奂嘴里边嚼着边口齿不清地说,“那,那我不嫁了,我就跟爹爹还有哥哥一辈子待在这里,哪儿都不去!”
      哈哈哈哈,镇远侯兀自大笑,对这般小孩子话语不予置否。女子终要嫁人,更何况她的婚事还是由圣上早些年亲自定下的,及笄之后就要出嫁了,纵是一刻也不能耽搁。
      镇远侯虽不忍陪伴女儿的幸福时光就这么早早结束,但也安慰自己,若是能早些嫁人生儿育女,或许对清宁奂来说也是不错的。这么想着,便也就释然了。
      清林玦边给清宁奂喂莲子,边不假思索地同她说,“奂奂安心,无论你在何处,哥哥都会一直陪着你的。”
      清宁奂开心地一口咬住清林玦递过来的莲子。
      镇远侯在旁听着,只当是兄妹间的玩笑略过,并未将对此番言语放在心上。只是,他并不知晓,在清宁奂往后的年华里,清林玦真的用尽了所有去践行这句话。
      “哥哥最好了~”,清宁奂咽下口中之物后,掰着手一根一根地数,“既要赚钱养家,又要貌美如花,还要帮爹爹你处理陛下发下来的那些个杂七杂八的事儿,而爹爹你整天就只知道跟我这个小女子一块儿吃喝玩乐,简直就是——不,务,正,业——”
      对于这句话,镇远侯更是不予置否了,毕竟这是事实也否不了……
      镇远侯这几年大部分心思都花在了陪女儿身上,那处理朝堂政事的重担,便自然压在了清林玦身上。
      清林玦十二岁便随父出征,小小年纪,便在北疆战场上脱颖而出,短短五年就揽下一身军功,虽贵为侯府世子,却凭己之力在军中响当当地打出了少年将军的名头。回朝后,凭借其远见卓识,仅三年便官拜兵部侍郎一职,后更是在新帝即位初期,在朝堂之上,以其为首的青年一派,与先帝时期的老臣阵营形成分庭抗礼之势,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这么出类拔萃的一位青年才俊,自然也是在未出阁的姑娘当中谈论得最多的话题了。
      王城里无论是达官贵人家的夫人,还是王室宗亲里的妃嫔,隔三岔五便乐于举办茶会、花会、各种会,聚在一起唠家常,而每次聊起城中的八卦,总免不了提及镇远侯府家的清林玦,生得相貌不凡、看着爽朗清举,不仅家世显赫,还才绝盖世,也不知哪家的小姐,能入那位的法眼。
      赛马场看台上,奉苑于一案几后独坐,手端瓷杯抿茶。从旁边案几坐着的两位夫人闲谈间,“清林玦”三个字传入奉苑耳中。
      此次秋后赛马会为荇王妃举办,旨在给各大世家公子小姐提供互相了解的机会。公子们于场下分为多组进行赛马比试,大展身手,女眷则在看台上观看;未出阁的姑娘们将自己所作的书画、缝制的绣品等人手献出一份,作为比试的奖品,也是以此让自己的才艺得以展示。每场比试获胜者,前往荇王妃处,从众多物品中挑选出自己心仪的奖品。
      奉苑受邀前来观看比赛,贵为长公主,是不用提供用于“个人才艺展示”的物品的。
      清宁奂和清林玦自然也在受邀之列,而清宁奂为准太子妃,当然也不用参与到“才艺展示”中去。
      余光瞥到旁边妇人支起了身子,偷偷指向不远处的一对男女,奉苑听见她俩低声交谈,“你看,喏——那就是传闻中的清林玦,果然是……”
      奉苑微微侧目,顺着旁边人指的方向扫过去,是清宁奂。她旁边那位……就是清林玦?奉苑晃了晃心神,收回目光。果然是……俊逸奇秀——
      继续看向场下的比赛,却发现再也集中不了注意力。比赛已过半,奉苑起身,向荇王妃那处走去。
      “今日赛马会实属精彩,本宫这块玉佩乃父皇所赐,现特献出作为接下来的奖品,以激励我奉樾国男儿能策马扬鞭,精进不休!”奉苑将随身佩戴的玉佩取下,交予荇王妃,场上的公子哥们情绪愈发高涨,个个磨拳擦踵,仿佛誓要争个你死我活。
      清宁奂看着荇王妃接过玉佩置于奖台上,眼睛泛光。看着她如此不加掩饰的喜欢,清林玦低下头,凑到耳边,满腔笑意地问她,“奂奂若是喜欢,我帮你赢来可好?”
      清宁奂扭过头欢喜地一把抱住清林玦的胳膊,“我喜欢!我很喜欢!”
      清林玦走进赛马场内,准备参加下一组的比试。
      侧身稍稍用力,清林玦动作流畅地蹬上马背。勒紧缰绳,随着号令一出,骑着白驹像箭一般瞬间冲出。场下比赛正进行得如火如荼,清林玦一马当先,第二名紧逼其后,到了最后一圈时,清林玦身后的第二名逐渐拉近着与他的距离。奉苑交叉着搁在腿上的双手不自觉握紧,一瞬不瞬地盯着场中的影子,直到最后那道灼灼的身影率先到达终点,她提到胸口的那口气终于徐徐吐出。
      “哥哥太厉害了!~~”清宁奂站在看台边缘,朝此刻正驾着马缓缓向奖台走去的清林玦振臂大挥。
      清林玦抬起头,视线看向清宁奂的方向,嘴角上扬。
      这笑,也落入了奉苑的眼中。今日这初秋的日光,都不及他的笑容和煦。
      看见清林玦果然选了自己那块玉佩,奉苑心中顿时小鹿乱撞,悸动得竟有些害羞起来,端起茶杯想喝茶以掩饰住自己嘴角抑制不住的欢喜,眼神飘忽不敢往那道已回到看台处的身影方向瞟。
      赛马会后。
      宫中不期然传出皇帝病危的消息。镇远侯、清林玦与其他大臣开始每日都在宫中待到深夜才归。习惯了平日里和父兄打闹,如今独处了几日就觉得无聊到受不了,于是一日赶在上朝前,清宁奂早早起床,央着父兄带她一同入宫,好去找太后聊天解闷。
      从太后宫里走出来的时候,清宁奂碰到了也刚从旁边凤敛宫大门往外走的奉莫泽。
      两人四目相对,略有些尴尬,便准备沉默着互相侧身离去。
      这时乌云压顶,一声低沉的钟响鸣彻整个王城上空。
      皇帝,崩了。
      清宁奂霎时顿住了脚,转身看向此时僵住在自己身后两步开外的奉莫泽。
      她踌躇着上前,“阿泽,你……你节哀……”
      七日后,棺木葬入陵园。未待新帝继任大典,皇后便向奉莫泽请旨搬入月慈庵,愿余生常伴青灯,只求日日诵经为奉樾国上下祈福。
      奉莫泽知她与先帝情深,如今先帝故去,她心中自是了无生趣。奉莫泽虽不舍,却也只能忍痛允了。
      自从先帝驾崩、皇后带发出家,太后的身子也不似之前硬朗,大多数时候都待在嘉庆宫,每日以汤药调养,鲜少与外人接触了,连召见清宁奂的次数也不似往常频繁了。
      奉莫泽高坐于议政殿宝座之上,接受百官朝拜,成为了奉樾国最年轻的帝王,只是偶有一阵寂寥自心底而起,为何明明周遭热闹非凡,他却觉得更加空虚孤独了。突然,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清宁奂的身影,那个曾经一直黏着他的小人儿,上次见她,高了,也瘦了,好像他们俩真的已经分开了好久,久到他都快忘了他们之间为何会变成如今模样。
      她现在,心里还有他么?
      ——
      先皇驾崩后一个月,清宁奂迎来了她的及笄之礼。
      国丧需守孝三年,举国上下都禁止婚嫁。
      奉莫泽和清宁奂的大婚推迟到了三年后。
      同时,本来踏破镇远侯府门槛来给清林玦说媒的贵妇们,也终于消停了。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