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为汝摘花》逗比笑得停不下来

3、婚约在身，避之不及

　　太学院，博闻殿内。
　　“怎么，易子琛，连你也这么急巴巴地去巴结咱们这位尊贵的清大小姐呀？”一个粉嫩可爱、身着玉帛的小姑娘说罢掩嘴咯咯地笑了起来，这动静也陆陆续续引来其他人围了过来，此时面前这个比她高出半个脑袋的少年，被激得涨红了耳根，憋了半天只回得，“你，你胡说！”
　　小姑娘还打算说下去，人群外的黄衫少女唤了她一声，小姑娘这才忿忿地看了眼红脸少年和被他挡在身后的少女，拨开人群跟着粉衣少女离去。
　　易子琛转身安慰此时正坐在书桌前收拾笔墨的少女，“清小姐，你不用在意岳衾儿说的，她自小便是这般刁蛮无理惯了的。”
　　少女收拾好站起身对着少年微微欠身，“多谢易小侯爷。”
　　易子琛突然余光瞥到一抹正徐徐往殿外走去的身影，忙扭头大声叫住他，“奉莫泽！你家太子妃如此受人欺负，你怎的竟一声不吭就打算离开？！”周围本来已经逐渐散去的少年们开始窃窃私语，发出丝丝低笑声。
　　一只脚刚踏出殿门台阶的少年，羊脂白玉般的脸瞬间浮上淡淡的红晕，猛地看向始作俑者，咬牙切齿，“易子琛，你！闭！嘴！”
　　太学院外，曲径长廊中。
　　走在黄衫少女身侧的小姑娘，脸上仍带着少许愠色，不停地埋怨，“为何苑姐姐要阻止我教训那个清宁奂，区区侯府之女，竟比苑姐姐你这位公主还得宠，宫里的人都是些势力眼，平时对着这清宁奂阿谀谄媚也就罢了，今日太傅竟然也睁着眼说瞎话，夸她文章见解精辟，而姐姐你下笔仍需精进，就连……”
　　“好了衾儿，太傅所言确是事实，以后，你莫要再说此番落人口舌之言了。”黄衫少女无奈地摇了摇头，对这个被自家舅舅宠坏了的表妹实在是没有办法。奉苑作为奉樾国皇后独女，从小便以最严格的宫廷礼仪被告诫需三省吾身戒妒贤嫉能，虽只有12岁的年纪，却似要比同龄人老成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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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5日，便又到了画师来给她画像的日子，不知爹爹和哥哥怎么样了。
　　清宁奂握着毛笔的手，此时正撑着下巴，侧头望着窗外发呆。
　　“小姐，太后请您过去用膳。”
　　清宁奂的思绪被骤然打断，将笔搁回架上，跟着小莲离开书房。
　　“太后，您先尝一口山楂，开胃的”，清宁奂夹了一小块山楂糕到太后面前的玉碟中。
　　太后微笑着点了点头。
　　“太后，您要多吃菠菜，我听太医说对防中风之症很有效的”，清宁奂连着夹了两筷搁太后面前。
　　看着面前满当当的玉碟，太后边吃边哈哈笑起来，“乖~~”
　　“太后，百合跟莲子都对您的睡眠很有裨益，多喝点多喝点”，清宁奂又将放中间的百合莲子羹直接挪到太后面前。
　　太后宠溺地看着清宁奂忙前忙后，“宁丫头有心了~~”
　　用完晚膳，清宁奂扶着太后在后花园散步消食。
　　“时间过得可真快呀，转眼，你已在本宫身前待了5年了。本宫还记得你6岁刚进宫那会儿，你父侯和兄长离开后，明明你夜夜蒙在被子里哭，却在晨起给本宫请安时，拉着本宫的手笑着说，‘有太后在，我不难过’”，太后手掌轻轻覆上清宁奂托着她的手，“那么小却如此懂事，真真儿是个让人心疼的孩子啊。”
　　清宁奂看了一眼前方烧得通红的晚霞，微笑着看向太后，“父兄是为了保卫我奉樾国疆土、守护我奉樾国子民而离开，我作为他们的女儿、妹妹，理当支持，绝不能让他们分心为我担忧，我相信等到不久之后边疆太平，他们定能平安回来与我团聚的。”
　　太后停下脚步，转身对着清宁奂，双手抚上她的双颊，眼中点点泪花涌动，“真是个好孩子，乖~真乖啊~”
　　本来最初皇帝跟她商量，让镇远侯府家的小女儿寄养在她身边时，她还颇有微词，对一个从未谋面且毫无血缘干系的小丫头很是排斥，可是皇帝将彼时朝堂政局分析道与她后，她也只有不情愿的接受。镇远侯手握重兵，战无不胜，在奉樾国内本就民望颇高，现父子二人同去平定北疆边界动乱，若大胜而归，必功高震主。藉由出征在外，为使其无后顾之忧，将镇远侯的小女儿留在宫中照顾，若届时镇远侯生出异心，将来也有颗棋子可做牵制。但时间久了，她发现这丫头比她那些个皇孙都要聪明伶俐，小小年纪却乖巧懂事，很会逗她开心，再加上她一直在她身边长大，让她不知不觉打从心底里疼爱她，比她的亲孙女还是喜欢。
　　一方面是偏爱，一方面也是出于补偿，太后在清宁奂10岁那年，向皇帝请旨将她许配给太子奉莫泽为正妃。虽然担心会因此进一步加深镇远侯的权势，但考虑到联姻也不失为一个牵制的长远之计，皇帝当场便下旨，封镇远侯府大小姐清宁奂为准太子妃，责令及笄完婚。
　　此令一出，清宁奂便成了这天下除太后、皇后之外最尊贵的女人，天下均称赞君王贤明，给予奉樾国的英雄如此盛宠，也让军营上下振奋，相信君臣同心，奉樾国亦将所向披靡。
　　只是，清宁奂发现，本来跟自己一直玩得挺好的奉莫泽，不知从何时起，开始变得对她特别冷淡……
　　刚入宫那阵子，清宁奂还日日沉浸在与父兄分离的悲伤中，但为了不让太后费心，人前只能强颜欢笑。有一回在后花园的假山群中迷了路，绕了很久也没走出来，到底还是个孩子，这会儿情绪便再也控制不住，蹲在地上伤伤心心地哭了起来。
　　“女人果然是水做的。”
　　正哭到忘乎所以之际，清宁奂突然止住哭声，保持着头埋在胸前的姿势，专注聆听，想弄清楚刚刚并未听得真切的声音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你都哭了快半个时辰了，不累么？”
　　真的有人！清宁奂抬起头看向上方声源处。一个看起来跟她一般大小的男孩儿正双脚悬空，坐在她背后的这堆巨石顶上，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颇有些无奈地盯着她。
　　见她未说话，以为是个刚进宫、怯生生的小宫女，奉莫泽便打发她离去，准备继续躺下晒太阳。
　　许是刚哭得太用力了，现下竟控制不住地困。于是清宁奂便直接坐在了地上，靠着石壁打起了盹儿。
　　迷迷糊糊之中，好像被人不停地推搡着。清宁奂惺忪地睁开眼。
　　“喂，你是哪个宫的，太阳都快下山了你还不回去，定会被责罚。”明明一副稚嫩模样，却故作老成的腔调。
　　“我……我住在嘉庆宫……我迷路了……”清宁奂边说边揉了揉朦胧的双眼。
　　正好跟他的方向相同，便帮着把这个迷糊的“小宫女”一同带了回去。
　　直到一个月后，他在太学院的课堂上，又见到了她。
　　太傅将她领进殿内，坐在了第一排最里边。接着拿起戒尺，重重敲在殿前的实木案桌上，打断下面因清宁奂的出现而互相讨论的嘈杂声，“安静，都安静！今日我们开始讲立身之本……”
　　原来她就是镇远侯家那位得以太后亲自抚养的小姐，那可是所有皇子公主都不曾有过的恩宠，倒是让这殿内的王孙贵胄子弟们既羡慕又嫉妒。也因如此，大家似乎都默契地达成一致，孤立清宁奂。
　　本来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奉莫泽也打算当没见过清宁奂，继续该干嘛干嘛。但清宁奂好不容易在陌生的地方能遇上个认识的人，硬是每次下学就黏着奉莫泽一同回宫，谁让他住的凤敛宫就在太后的嘉庆宫旁边，想找借口甩掉她都不行。
　　小孩子就是这样，总是会不自觉地从众，特别是当有人被孤立时，都害怕在自己身上也会发生同样的事情，于是选择站到大多人这一阵营里以寻得心安，即使他并没太大激情去与这群所谓的同伴称兄道弟，但总归也不希望自己成为被孤立的、在大部分人看来是种可怜的存在。
　　奉莫泽就是这种心理。
　　在无数次尝试着刻意跟清宁奂保持距离无果后，顶着每日其他人看着他俩一同离去的眼神攻势，奉莫泽终于受不了了，决定跟清宁奂把话说开，让她离自己远点。
　　自那之后，清宁奂再也没缠着奉莫泽一起了，总是下学后速速收拾东西第一个离开，没人跟她主动讲话，她也没找过任何人攀谈。
　　这让奉莫泽连续好几晚都辗转难眠。
　　一日，奶娘伺候着奉莫泽就寝后准备退下，奉莫泽叫住她，终于犹犹豫豫地把憋在心中好几日的愧疚和苦闷感全部倾诉了出来，“嬷嬷，你说我是不是错得特别离谱？”
　　奶娘挨着床沿坐下，轻轻抚摸着奉莫泽的小脑袋，慈爱地告诉他，“殿下，自您母妃去世后，您便来到这凤敛宫，由皇后娘娘看着长大。您作为奉樾国的储君，陛下对您要求苛刻，因此对您总归是冷淡了些。皇后娘娘非您生母，虽平日总是一番母慈子孝，但奴婢亦知，您心里跟皇后娘娘其实不甚亲近，相处中反而多了些小心翼翼。外人看来您身份尊贵，但只有您自己才知个中辛酸。那您更应该明白清小姐现在的处境跟心情才是啊，小小年纪就与家人分离，被太后亲自抚养看似恩宠无二，却也仍是寄人篱下、看人眼色过活，表面荣宠加身，实则亦步亦趋、不敢恃宠而骄，这不正和殿下境遇相同么？”
　　奉莫泽躺在床上，对奶娘说的那番话思索了一夜。第二日顶着两个浓厚的黑眼圈，在下学路上拦住了急匆匆往前赶的清宁奂。
　　到了开口这当，却迟疑着不知如何组织语言，别扭地别开脸，盯着旁边那棵秃了的歪脖子树，吞吞吐吐地说，“咳咳，那个，我前几日说的那些话不作数，我……我想跟你做朋友的，不……不知道你……”说着说着，音调就弱了下去，奉莫泽觉得这些话实在是——肉麻得难以启齿，最后索性直接闭了嘴。
　　良久，一直没有动静，奉莫泽慢慢转着眼珠子瞥向清宁奂，却看到她正一脸灿烂的对着他笑，嘴角都快扯到耳垂边上去了。见此，奉莫泽终于放下心中那块大石，也对着清宁奂露出轻松的笑容。
　　自此，一个身份尊贵，一个恩宠无二，在太学院里成了被孤立却又无法被忽视的存在。
　　因着奉莫泽的陪伴，清宁奂淡化了与父兄分离所带来的悲伤；因着清宁奂的陪伴，奉莫泽心中那块因渴望关爱而长久缺失的空虚，也逐渐被填补。宫中四年的“相依为命”，让他们成为了彼此真正的同伴。
　　所以……奉莫泽到底是何时开始对她避之不及的呢？
　　还没等清宁奂苦闷地把这个事儿想明白，百姓开始张灯结彩，恭迎镇远侯父子班师回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