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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篇 我在无人处爱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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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无人处爱你
1
项雾从外面回到学校,正是爱起雾的季节,天空与土壤间的距离被缥缈的雾气填充,下着细密的雨。
项雾听到车门关闭的声音,黑色的影子出现在雾气中,在她的眼里逐渐成型。
“请问洛大怎么走?”
项雾抬高伞柄,又迅速落下,只露出半张脸。
她向后退一步,声音很小,几乎要被雨声盖住。
“前面直走,左拐。”
“谢谢。”
男子转身后,项雾抬高伞柄,新鲜的空气涌进来,冰凉的触感令她一怔。
不防走在前面的男子突然回过身问道:“你是洛大的学生吧,我不认路,能跟你一块吗?”
项雾把伞抬起来,眼前的男子黑色T恤加运动裤,看着像和项雾同龄。
细雨缠绵,道路空荡,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桃树沿着道路笔直而下,花瓣被雨水打湿零落。
项雾突然停下,身后的男子也跟着停下。
项雾走到男子身边,把伞柄抬高。
她小声道:“雨大了,挡一下。”项雾艰难的举着手臂,尽量把伞抬高。
“我来吧!”
李鹤握住伞柄上端,低头道。
走到校门口,项雾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瞥了一眼。
长眉如画,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嵌在白皙的面皮上,鼻梁高挺,中间略微凸起,唇很薄,水润殷红。
这是一个很好看的男人。
项雾抿了抿干涩的唇瓣,眼睛低下去。
“谢谢。”
李鹤说道,随后把伞柄交还给项雾,抬脚走进细雨浓雾中。
项雾接过伞柄,手握住男子原先握住的地方,金属的冰冷中带着微暖的体温。心口的位置抽动了一下,她跑过去追上男子。
“你要去学校那里,我送你。”
男子回头她,两人眼神正好对上,他眼珠黑白分明,眼皮上的线条柔和,眸光里闪着笑意。
项雾愕然和男子对视,按照往常,她应该躲闪开,但此刻她摁下心中的忐忑,直视过去。
“我去前面的览园。”
“你是演员?”
男子点点头,览园是洛大著名的景点,也是剧组的拍摄圣地,因此常有不同剧组演员出没在此地,对此项雾早已见怪不怪,所以她才会推测男子是演员。
一路沉默,二十分钟后览园到了。
同剧组的人看见李鹤来了,同他招手示意他赶紧过去。
李鹤侧头,露出好看的下颌线。项雾的头发碰到他的下巴痒痒的。
“同学,你叫什么名字,我们加个微信可以吗?”李鹤道。
他从裤带掏出手机。凭借李鹤的外貌,上前主动和他搭讪的姑娘不计其数,刚开始看到项雾,他认为她是自己像想中的老实本分人,因此压根没想到项雾会主动抛出橄榄枝,要送他到剧组。
小姑娘偷偷打量他,碰到他时躲闪的眼神李鹤早就习惯了,因此当他和项雾的视线对上,他以为项雾会像其他姑娘一样闪躲,没想到,她避也不避,眼神大胆澄澈,超出他的预料范围。
李鹤的心动了一下,一路上,两人没有说一句话,各怀心事,感受胸膛的跳动。
最后李鹤抛出了自己的橄榄枝。
项雾咋一听到李鹤同她要微信,拿手机的动作稍显局促,手机屏幕上的二维码在二人眼前闪闪发光。
“项雾,项羽的项,雾气的雾。”
李鹤眼皮上出现一道褶皱,他勾唇笑了笑。
“好名字。”
“李鹤,木子李,仙鹤的鹤。”
各自收好手机,又默契的伸出手,触碰到彼此的手,都带着潮湿的热气。
两人加了微信后,常常一起约饭,李鹤在这部剧里的戏份不多,剧组有安排他会提前发给项雾。
项雾没课的话,就会探班,等李鹤的戏份拍完,两人一块出去。
2015年冬天,两人确定为男女朋友关系。
“你都演过什么剧,回头我刷刷。”
李鹤面色窘迫,狭促道:“跑龙套,走过场。”他自嘲一笑又道。
“还在挺住状态,等没钱了找你吃饭。”
项雾笑,无意识理了理头发,将手机在李鹤面前摆了摆道:“行,但你要先陪我看部电影怎么样。”
李鹤也笑,有无声的情意在传递,他问:“什么电影。”
“入殓师,重映,欠它一张电影票。”
李鹤点开手机,项雾看见他购买了两张《入殓师》的票。
“现在我替你买两张还它。”
2008年入殓师上映,项雾刚读初三,学业紧张,没去看。后来它看了盗版,看了很多遍,欠下无数张电影票。
她看得泪流满面,少年时,看这部影片,偏爱多情,哭的眼泪鼻涕糊一脸,上大学再看,虽还是年轻,但再也不会哭的满脸鼻涕眼泪,不是因为忘记感动,而是不想哭泣。
懂得越多,反而越想自持,装作成熟的模样,不许落泪。
因时临时决定,购票匆忙,场内稀稀落落没多少人,电影已经开始了。
李鹤看得入神,项雾亦然。
电影结束后,他们最后走。项雾鼻涕眼泪糊一脸,李鹤在黑暗中牵住她的手朝前走。
他突然停下来,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巾,男孩出门会记得携带纸巾,该都是在和女孩约会时用的。
两人牵着手,面对面。
李鹤一只手替项雾擦眼泪,动作有些笨拙,是一只手牵住项雾的原故。
项雾被他的举动逗笑,她的笑声闷闷地,堵在鼻子出不来。
两人从电影院出来,已是暮色。城市灯光绚烂,天空橙黄,星星不见踪迹。
“我请你吃饭。”项雾道。
两人的手依旧没有松开,在街道漫无目的地走了许久,郎才女貌,回头率无数。
项雾噗嗤笑出声,她问:“我们去哪?”
“你不是说带我去吃饭吗?”
项雾的眼光看向两人牵着的手道:“你一直拉着我走。”
李鹤大囧,手却没有松开。
恰巧附近有一家餐馆,装修颇有格调。
李鹤带着项雾走进去。
装修有格调,卖的也有格调,口味虾。
菜多上了,橙红色大虾挤满一桌子。
起初项雾吃得很矜持,或者说两人多少都有些拘束,少了电影院黑暗的遮蔽,商业街上人流的喧闹声,两人独处,将彼此暴露得彻彻底底。
打破僵局的是服务员。
一群服务员穿着工作服,跑到两人面前唱起生日歌。服务业飞速发展,力求服务到极致,自从某海的服务得到顾客肯定,不少餐厅也开始磕磕绊绊学起来。
可惜规章制度不够完善,唱错地方了。
两人面面相觑,听完整首生日歌,项雾收下服务员送来的礼物。
是一枚玩具戒指,上边是一颗硕大的钻石,打开按钮,里面是个公仔,会转动。
李鹤替项雾将戒指带上,项雾就带着这枚玩具戒指,吃完满桌子小龙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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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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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李鹤发信息给项雾,说脸肿了,去到现场,被骂得狗血临头。
项雾先是笑,笑着笑着就觉得心里边有些难受。
她安慰他,上网去查消肿的方法,勤勤恳恳给他送到现场。
他没有在剧组里面,而是做在离剧组不远的花圃边上。
项雾走过去,他抬头看项雾,眼睛里有罕见的失落。
“拍完了。”项雾反应慢半拍,问道。
李鹤低头,抱住项雾的腰。
“导演找了其他人演。”意思是换人了,前面的功夫都白费了,他好不容易找到的一个正经角色,辛苦耕耘了半个月,现在没了。
项雾手放在他头发上,轻轻抚摸安慰他。
他发质偏硬,扎得她手有些疼。
“没事,我养你啊!”她学着电影里的桥段道。
项雾除去上课,一天跑两分兼职,那顿小龙虾,花去她不少钱。虽然后来李鹤说要给她,但项雾没要。
李鹤闷声道:“项雾,我辛辛苦苦跑了一个星期,好不容易换来的机会,却被别人轻飘飘一句话打没了。”
他双手紧握成拳,青色的脉络像蜿蜒的青藤。
“没事,我陪你,我和你去找工作,去面试,总会成功的。”
七月份,项雾领到毕业证,她从实习的单位离职,面试当地一家著名的律师所,所幸面试成功。
刚入职,带她的是位工作干练的中年女人,脾气火爆,项雾犯一点错,她便捉住错处不放手,在公共场合对她破口大骂。
晚上九点下班,上司发来消息,让她明天九点把文件交上去。
项雾精疲力尽蹲在律师所大门口,她拨打李鹤的电话。
“怎么了?项雾。”
项雾没有说话,李鹤说要来接她。
节目上映后广受好评,李鹤的知名度也跟着往上涨,不少剧本找上门。
李鹤接了,在家休息一阵,就准备进组。
李鹤开公司的车来接她,他带着帽子,同项雾一起蹲在律师所满口,反正也没几个人认识他。
“被上司批评了。”
项雾点头。
“她当着所有人的面骂我,我很没面子,刚刚领导发信息说,文件明天交,我在办公室带到九点多,回去又要熬夜。”
她想吐豆子一样,一点点说给他听。
李鹤刮了一下项雾的鼻子,一把抱起她,将她塞到副驾驶。
“做什么文件?今晚我陪你做。”
项雾红着眼睛看他道:“你又不会。”
“我陪你呀!”
4
“恭喜项大律师成功拿下对方狗头!”
所里的人给她开庆功宴,知道有人喜欢项雾,一直怂恿他上去。
“项大律师是美人,该有护花使者,我看陈律就担得起项律师的护花使者。”
陈律站起身来,目光灼灼地望向项雾。
李鹤是明星,不方便出现在公共场所,项雾在律师所工作六年,从来没有人知道李鹤是她男朋友,就连知道她有男朋友的也是极少数。
今天刚好,知道的那几位都有事没来。
平日里他态度含糊,还能糊弄过去,今天公开的场所,众人只怕不许她糊弄,项雾无奈:“我有男朋友。”
陈律慢慢坐下,朝项雾举杯,她知道这是释怀了。
众人纷纷追问。
“怎么没有见过?”
“项律现在功成名就,就差这桩好姻缘了,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
项雾一一敷衍过去,她突然觉得委屈。
她换到这家律师所,李鹤从来没有送过她上下班。
项雾喝多了,去上厕所。
回来的时候,路过一间包厢,听到熟悉的声音。
她停下步子,听到李鹤的声音从里边传出来。
“姚姐,你导演的戏什么时候开拍通知我一声呗。”
女人笑声不止,道:“听说你有个女朋友藏得很深。”
“前几天电影首映,我记得给了你几张票,怎么不邀请她来,这可是你人生的第一部电影,年轻人谈恋爱,好歹要有点仪式感。”
李鹤喝了杯酒,没说话。
“想出名,有女朋友你瞒着,公司替你瞒着,最后出事谁替你担着?”
他轻笑的声音从里边传出来:“姚姐多想了,女朋友的事儿我哪敢向您瞒着,您甭听人胡说,没有的事儿。”
李鹤从包厢走出,看到的是项雾。
天台的风很大,城市繁华被踩在脚下。
她手中握有李鹤电影首映的入场卷,那天她在打官司在关键时候,没去,此刻捏成团,全是棱角,刺得手心疼。
项雾质问道:“李鹤,我连累你了?”
李鹤浑身酒气抱住她,两人吐出的气都带有酒味,不同的味道,相同的臭味。
“我电影首映礼那天你去哪了?”
“我在法院,我记得我跟你说过,那场官司很重要。”
两人都喝了酒,面红耳赤,互相嘶吼。
“很重要,现在什么都比我重要。”
项雾推开李鹤,道:“那你呢?我庆功宴你不来,在这里和别人喝酒。”
“李鹤,我们都冷静一点。”
项雾的头发在风中同野草飞舞,她环住李鹤的脖子。
“李鹤,我们结婚好不好。”
李鹤愣怔:“项雾,你知道,现在我还不能结婚。”
“李鹤,我害怕,我现在二十八岁,不是十八岁,我还能等你多久。”
他犹豫片刻,一字字吐出:“我们现在这样不是挺好吗?”
“不好不好,李鹤,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她拉住李鹤的手,放在她的心口处。
“李鹤,别人谈恋爱光明正大,我他妈跟你谈个恋爱躲躲藏藏,我今天才发现我好委屈,万一那天你跟别人跑了,我都是被笑话的那个!”
她指着天台外面道:“你敢在这里喊三声我爱项雾,我今天就不闹。”
李鹤喊没喊项雾不知道,她也有她的尊严,多留一刻,她怕自己尊严烂得稀碎,不值一提。
5
项雾回到家倒头就睡,没换衣服没洗澡。
凌晨醒来,她迷迷糊糊摸到李鹤的脸。
“李鹤,我想吃面。”她在半睡半醒间还没反应过来两人刚吵完架。
跻鞋的声音传来,最后变成小心翼翼地轻踏,项雾再度睡过去。
第二天,?项雾起床,李鹤已经不见人影。
餐桌上摆着没动过的面条,团成一坨,冰冷没有温度。
她像是病危中的人,得到最后一丝生机,跌跌撞撞跑向卧室,角落有个银色盒子,她双手颤抖打开。
项雾在第一次见李鹤的时候就认出了他,她不知道李鹤有没有认出她,应该是认出了,假作不识。
两人初三一年成为同桌,李鹤成绩不好,上课爱睡觉,老师让项雾多叫着点李鹤。
项雾又一次把李鹤从睡梦中戳醒,他半眯着眼看她,冷白皮,桃花眼,不愧是要当明星的料。
“项雾,你就让我睡会儿吧,老师都没说我。”
后来李鹤有几天请假了,项雾给他发信息也没回,她跟班主任问李鹤的情况。
“李鹤他父母车祸去世,请假了。”
得到这句话,项雾再次打电话给李鹤,他没有接。
那时的电话还是诺基亚,小灵通,两人互发的短信有三百多条,都是李鹤问他作业怎么写,或者闲聊之类的信息,平淡,日常。
手机的内存有限,项雾试过,只能存三百五十条信息,她把自己的全删了,留着他的,后来实在存不下,她又挑挑拣拣删了一些。
那时候她最大的愿望,是买一台新的诺基亚,可以存五百条信息,不用挑挑拣拣想着删那条。
她从盒子里拿出笨重的诺基亚,找到从前的插头,还能开机。
她摁到短信那一栏,看到上面的信息,边看边哭。
信息的最后一条是:“《入殓师》明天上映,一起去看,我买了两张票。”之后再没有信息回复。
她握住手机的手颤抖,拨打了那个早就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
这部手机的号码,她一直定时充费,有时候一个月冲一次,有时候两个月冲一次,月租不贵,二十块钱够了。
李鹤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李鹤,我们分手,好吗?”
她还同学生时代那样爱喜欢他,她可以为他把话费从2008年冲到2021年,但她今年28岁,她想和他结婚,他不愿意,她也不愿意再等。
她迈出步子,是在爱情里后退的步子。
李鹤没有说话,两人在无声对峙。
“雾,再等等我。”他声音沙哑。
“我等不了了,李鹤我们都长大了是不是?”
“嗯。”
6
项雾和李鹤分手后,跑到国际上打文物走私的官司,钱少活多又难,全靠信念在支持。
国外的官司失败,晚上七点,她从国外飞到国内,打车回家。
车子路过一家体育馆,传来镇天的欢呼声。
“这年头,追星的年轻人越来越多了,形式也搞得大。”开车的司机道。
项雾顺口问了句:“是那位明星。”
“好像叫什么李鹤,火了快七八年了吧,我记得他不是演员吗?怎么开起演唱会了。”
“师傅,在这停车。”项雾觉得难受,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嗓子眼,上不去也下不来。
司机停车,她踩着高跟鞋从车上下来。
是冬天,天上下起白雪,体育馆门口,演唱会刚刚开始,有卖黄牛票的,见项雾朝这边走,立即跑过来推销。
“哎,姑娘,买票吗?给你打八折。”
项雾抬头,她穿着正装刚下飞机还没来的换,头发凌乱,常年与人对簿公堂,她身上有一种凌厉的气质。
黄牛止住,及时道歉:“不好意思哈,看错了。”
项雾朝着和体育馆相反的方向走,穿高跟鞋走得歪歪扭扭,今天她感到异常疲惫。
身后隐约穿来熟悉的声音,后又被粉丝的欢呼声淹没。
冷风吹进眼睛,有些酸涩。
迎面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个骑自行车的小孩,小孩骑得摇摇晃晃,下一秒就要倒下。
项雾跑过去扶,脚踝一扭,小孩没摔倒,她倒是摔个不轻。
自行车从身旁经过,那孩子扭头看了她一眼,骑车离开了。
孩子家长从手机上抬起头来,看见自家孩子走远,小跑起来追上去。
项雾扯了扯嘴角,试图站起来。
高跟鞋成为累赘,她脱下鞋子,成功起身。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压得她直不起腰。
她找了个角落坐下,头埋进胳膊肘。
手机铃声响起,是个陌生来电,她想也没想就接了。
如果是广告推销、诈骗电话,她现在心情不好,既然找上门了,刚好骂他一顿。
“喂。”
“项雾,是我。”
体育馆粉丝的欢呼声止住了,音乐声也消失了,只有男人说话的声音。
项雾哽咽,想要挂电话。
手准备点到按钮,对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项雾我爱你,我们结婚好不好?”对面的声音小心翼翼,体育馆的粉丝在惊呼,项雾耳朵要聋了。
她挂断电话,去找之前的黄牛。
黄牛知道里面出事了,想进去打探消息,见她找回来,狮子大张口,项雾同意,扫码支付。
此时里面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控制场面,试图结束这场闹剧。
项雾趁人不注意,跑进后台,李鹤还在舞台上站着。
她从舞台后面走出。
“李鹤。”
李鹤转身,看见项雾。
灯光汇聚在他们身上,他们一起站在万人瞩目的舞台上。
李鹤道:“我还想和你看《入殓师》。”
7
日光刺眼,护士拉开帘子。
“2号病床项雾起床了,今天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项雾做在床边,头发凌乱,面容憔悴,同疯婆子。
病房门口又进来一位护士,她推着药车进来,在无数棕白色小瓶子里面挑挑拣拣。
“记得按时吃。”
项雾呆呆点头,目光呆滞地望向窗外。
春光正好,枝叶抽芽,绿意盎然。
无数跟她穿相同衣服的人在外面,他们有的做在石凳上,痴痴傻笑,有的蹲在角落里自言自语。
项雾有些受不住,她抱住脑袋,回想刚才的梦境。
梦那样美好,也是有缺口的。
2008年《入殓师》上映,2021年重映,她如何在在2015的冬天,同他看2021年的重映。
李鹤死在2016年的初春,也是像今天这样,春光正好。
他没有成为万众瞩目的大明星,试镜屡屡失败,没有后台,不愿同流合污,一切的一切像是都注定好的。
他抑郁症复发,在厕所割腕自杀了。
项雾第二天起床,看到他面色青白,尸体僵硬,手泡在水桶里,红色和白色多么夺目。
2021年10月29日,她一个人去看了《入殓师》,所有人都走光了,她躺倒在地毯上,嘴中喃喃。
那些真真假假的影子,在她面前晃动,究竟那一幕是真那一幕是假,她已经辨别不清楚了,她躺在病床上,从枕头后面拿出一只信封,里面装有半个月的药量。
项雾躲到角落,阳光刚好照到身上,暖洋洋的,她闭上眼,去做一个永远不会清醒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