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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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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了许久的路,想来刁兄和写意应该都很累了吧,不如先让陈管家带大家看看卧房,休息一下。我也好准备一下,晚些时候,我在前殿设宴为各位接风洗尘。”九己亥客气地说道。往旁边一抬手,一位身着褐色长袍的老者恭敬地站了出来,想必这就是陈管家了。
陈管家转身对等候在一旁的小厮嘱咐了一下,就上前对大长老和刁写意说道:“二位,请这边走。”
没有听到刁亦舒的名字,女主眼神往旁边转了一下,没想到这轻轻地一撇竟被陈管家发现了。
“这位是?”陈管家向刁峰询问道。
“啊,这是我的养子,名叫刁亦舒。”
刁亦舒听闻恭敬地行了一个礼,陈管家始料不及,赶忙回了一个更大的礼。
“既然如此,刁公子也请这边走。”陈管家探身向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往前进了垂花门,引入眼帘的是一座假山和小渠蜿蜒环绕的庭院,从此处分叉有通往东西厢房的抄手游廊。
站在刁写意和刁亦舒左侧的小厮突然开口道:“二位请往这边走。”
另一边陈管家指引着刁峰往东厢房去了。
本来刁写意和刁亦舒被安排在两个不同的院子,但是刁亦舒辩解道他们是两兄妹,不需太在意礼节。小厮听了嘴角抽了抽,于是把他安排在了刁写意的隔壁。
小厮离开的时候,刁亦舒还笑着向人家拱了拱手,小厮估计觉得他脑子有问题,说完晚宴的事宜就赶紧开溜了。
晚宴是酉时开始,在他们还在房间休息的时候,突然有人敲了敲刁写意的门。
一打开门,发现是刁峰的手下,奉刁峰的命来给刁写意送了衣服,让她穿上去晚宴。还嘱咐让她打扮一下,这是很重要的场合。
刁写意默默地接过衣服,正要关门时却发现那个人并没有走意思。
她在心里叹口气,回复说:“知道了,我会穿的。”从小到大,她都被要求接到任务必须要回复,否则就视为无视命令。
关上门,刁写意把衣服放在在桌上,铺展开来,是一件月白流仙裙。
雪白的轻纱层层叠叠,走动的时候想必是很漂亮的。但是一想到大长老是为了让自己给九熙留下一个好印象,一股厌恶之感就涌了上来,让人再也不想去看一眼。
连续坐了一个月的马车,全身上下的细胞都没能好好舒展过,看到柔软的床,刁写意此时只想好好睡一觉。毕竟之后的日子,恐怕在睡梦中都要多留一个心眼,就别提能睡个好觉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把刁写意的美梦打碎了。撑着沉重的身体从床上起来,这种恨不得把门卸了的敲门方式也只有刁亦舒了。
“写意,你好了没?酉时了,陈管家传人来唤我们去前殿。”
刁写意一听酉时了,瞬间就把睡意抛到了九霄云外。
“你等我一下!”急急忙忙地从床上爬起来,把大长老拿来的衣服一层层穿上。
穿到一半,刁写意发现,他大爷的!就知道这老狐狸没安什么好心。这条裙子正面看上起端庄典雅,但是这个后背为什么是大片V型镂空的设计?
最让刁写意脸颊发烫的是,这个镂空一直开到腰下,再往下就……
但是这个时候大长老应该已经去前殿了,想找他理论也不成了,如果不顺从他的意思,与大公子的婚约黄了,这顶帽子她怕是要坐实了。
刁写意气的跺脚,奈何此时刁亦舒又开始在门口连环夺命call。无奈之下,她只能咬牙穿上了,但是她也有自己的小聪明。她把头上的钗子一松,如瀑般的青丝就垂下来,遮住了大部分裸露的后背。她随手在头上挽个簪花髻,正觉得缺点什么时候,撇到桌上刁亦舒送她的桃花簪,就顺手插在了头上。
刁写意匆忙地在镜子里瞅了瞅,又转身看了一下身后,确认没有什么大问题之后就赶紧给门口某个敲门机器开门。
刁亦舒已经完全习惯了刁写意这种,不对,是女生这种出门五分钟化妆两小时的行为了,催累了正靠在门边看着小桥流水的庭院发呆。
突然,门吱呀一声开了,刁亦舒侧过头正要吐槽刁写意这次比上次还慢的时候,就看到刁写意正转身关门的背影。
一头柔顺的青丝搭在被做工精细的裙子包裹的姣好腰身,顺着发梢往下还能看到一小截没遮挡住的雪白的腰肢,顺着让人无法忽视的腰线往下,引诱着人的视线去到更加让人脸红心跳的地方。
刁写意回头的时候就看到某个人的眼神直勾勾地落在了自己的后背。脸不由腾地一下就染上了红晕。
“你你看什么呢!”说着忙不迭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后背,“这这这件衣服是大长老给的,我也不知道它是这样子的。”说到后面声音渐小,头也偏到了一边,一对粉红色的耳朵昭示了她的紧张。
刁亦舒回神,懊恼自己的失态,快速调整了一下状态,又恢复到以往吊儿郎当的样子。
“噗……”他好像想到什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还是男人比较懂男人啊!”
刁写意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后来突然想通了,羞耻与生气的情绪一并涌上来,提着裙边,就朝他跑过来,想把眼前这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家伙痛揍一顿。
刁亦舒一边跑,一边抬手挡住刁写意往自己头上扣暴栗,两个人随着嬉笑打闹声跑远了。从始至终根本没发现对面房顶上坐着一个人,沉默地看着他们刚才的闹剧。
那个女孩子的性格倒是有趣,更有趣的是那个叫刁亦舒的人,不知为何,每每看到他自己就有种熟悉的感觉。这场婚约,好像也没那么无聊了。
这边两人打闹着,没注意竟在岔路繁多的平意楼里迷路了。眼看着时间快到了,赶忙逮了个正在洒扫的小厮,问清了路,才急忙跑过来。
一进入主殿,刚刚只见着一个背影的,她此次的婚约对象:大公子九熙已经端坐在右方的首席,一身不甚繁复的玄色衣装被一丝不苟地整理在身体两侧。但此时,他英挺的剑眉正微微皱起,身旁的辛居上上身着一件绣着穿花戏蝶的粉黄色短襦,外罩半透明的丝质小衫,下身正是刚刚刁写意他们所看到的那一袭十摺的月华裙,腰间每褶各用一色,轻描淡绘,色极淡雅,风动如月华。
辛居上侧坐在九熙身侧,偏着头正在和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刁写意一行走到门前时,九熙不耐的脸色动了动,一双金色双眸懒懒地抬眼,双瞳盯着门口。辛居上看他突然露出这么认真的神情,不满地转头盯着刁写意。
刁写意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心怀各异的眼神,没有多理会,眼神只投向正前方端坐着九熙,却发现他的视线并不在自己身上,侧过头看着刁亦舒。
刁亦舒从进门的一瞬间就感觉到一阵熟悉的感觉袭来,眼神不自觉地落到右前方的那个人身上。直到那人懒懒地抬头,两人的眼神对上的一瞬间,这种熟悉的感觉突然变得异常地猛烈,但是同时心口一阵更加猛烈地不适反涌上来,他忍不住撤开视线,想和刁写意说点什么来转移这种不适的时候,一偏头发现她一脸奇怪加质疑的神情正看着自己。
“咳……你那是什么表情?”刁亦舒又把他好看的眉头皱在一起。
“你认识他?”
“不认识。”刁亦舒轻轻地摇了摇头。
前方大长老刁峰快步上前,抬起手向着高坐首席的平意楼大当家——九熙的父亲,九己亥高声道:“九大当家!许久未见,擅自前来叨扰,勿怪勿怪啊!”
九己亥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只淡淡说道:“刁兄客气了,自是朋友远道而来,我平意楼定当尽我地主之谊,各位路上辛苦了,还请尽快就坐吧。”
按照“东家西宾”的习惯,刁写意他们是客,坐在西席。她的斜对面就是九熙,正对面是不断投射“刀子”的辛居上,刁亦舒坐在刁写意身侧。
长辈们在一旁假意寒暄的时候,刁写意就在一旁有一搭没有搭地扫视着大厅里的人和物。对面辛居上又在拉着九熙正在低声说着什么,九熙看起来像是心不在焉的样子,又过了一会,不知道辛居上说了什么,九熙突然抬起眼往这边看了一眼。
刁写意心里对这种行为感到好笑,让她莫名地想起了小时候刁亦舒偷偷告他状的样子,于是毫不掩饰地回看过去。
突然有人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她回头,是刁亦舒。
“不要直视他的眼睛。”他低声说着,语气却十分认真。
“他是三星候选,你对上他没有胜算。而且,我感觉他同意这次婚约,有我们不知道的预谋在里面。”刁亦舒补充道。
“难道我们不是吗?大长老和他们打的恐怕是同一个主意吧。”刁写意讽刺地说道。
正当这边讨论得热烈的时候,前方大长老却突然叫道她的名字。
刁写意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时,整个大厅的目光突然汇聚过来,不加掩饰的目光让她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像是赤裸裸的站着,不自在的感觉涌上四肢百骸。
辛居上看着对面的刁写意一身月白留仙裙,走动时雾白色半透明的细纱前后摇曳着,宛若海边卷起的层层浪花,冷不丁时露出一截白皙细腻的脚踝欲说还休地遮掩在裙摆下,引人遐想;头戴一只半开不开、的桃花琉璃钗;上下扑闪的浓密睫毛下是一双灵动流离的美目,中心点缀着的点睛之笔是两颗金色星星,一抬眸便是羡煞了万千紫红。
大长老难得一见地温柔地带她走到前方,用高亢的声音介绍道:“这是我们济苍阁的二星候选,刁写意。”
偏偏在二星两字上加重的重音,分外引人注意。大厅里某处开始有小声的唏嘘响起,几秒后整个大厅都开始低声得讨论起来。
“听说上次刁写意把自家济苍阁的一个一星候选给……”不远处有人低声的讨论传进了她的耳朵。
在人看不到的袖子下,刁写意交叠在一起的双手,已经攥得紧紧的。他们的话又让她想起了当时的场景。
在昏暗的地牢里,已经被人捆绑起来的刁信,双手被吊在腕粗的铁链上。脸上的青紫和血液的暗红搅合在一起,分辨不出原来的肤色,身体上裸露的地方还留着已经干涸的血迹,裂成了小块沾在皮肤上。刁写意走进去的时候,是一道让她感到恐惧的眼神。明明是从未见过的人,但是他眼里的星星却闪着灼热的光芒,似是一片血海深仇。
“刁写意!你好卑鄙,几岁时就会夺舍,让别人葬身火海。如今竟是连同门也不放过!你有本事就杀了我,杀了我你这样的人也不可能成为星监官!”刁信一口气说了好长的话,狰狞的样子像是要把她咬碎。
但是刁写意只是站在那里,昏黄的烛影晃动着看不清她的表情。得不到任何回应,也没有果断地了结了他,刁信几乎要疯了,这种来自上位者的无视和冷漠无疑是一种侮辱。
沉默过后,刁信突然低声地自顾自笑了起来。
“不过,今天我也让你付出了代……”
艰难地挪动着膝盖,带着一股强烈的恨意,朝刁写意靠过来,但话音还未落,一阵温热的液体飞溅过来,差点打熄了闪烁的烛火,大长老已经收剑入鞘。
“懦弱的人永远不可能登上顶峰。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下次你若还是这般无用,你定是知道你父母的下场。”大长老带着人走了,也带走了唯一的光亮。
一抹黄色的光从刁信的身体里逃逸出来,化成一颗金黄色光晕的星星。在潮湿阴冷的地牢里带来一丝明亮、温暖的假象。
刁写意伸出手,星星就缓缓向她飞来,在融进身体的一瞬间,眸子里的又一颗星亮了起来,也点亮了脸颊上斑驳的泪痕。
“写意。”一声温柔的男声在耳旁唤起,将刁写意从回忆中拉出。刁写意才想起自己还在宴席之上,感觉脸上凉凉的,伸手一抹,才发现自己竟然哭了。
“抱歉各位,刁写意身体不太舒服,我先带她下去休息一下。”刁亦舒说着,又向九己亥作了一揖,扶过她的肩膀,就顶着众人的目光,带她走出了主殿。
从阴冷刺骨的环境当中逃脱出来,刁写意此刻都还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当年自己刚刚进入星监官候选人的身份,还没搞明白自己身在何处,应该做什么的时候。就被强行带到这里见证了这样一幕,一场单方面的残杀。
难道这就是星星赋予星监官能力和使命吗?刁写意在心里这样问自己。
肩上宽厚的手掌心传来让人留恋的温热,竟是刁写意这么多年来感受到的最温暖的东西。
出来以后远离了殿内压抑的气氛,好似空气都要清新许多,刁写意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外面的围栏边,把头轻轻搁在围栏的把手上。
虽然涪城和饶城的地方建筑风格不同,但平意楼的建筑确是和济苍阁差不多类似,都是房子筑在高高的台阶之上,好像非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来暗示着众人,星监官生来就是要高人一等,就连住所也要建在离星星更近的地方。
不过此时在围栏上眺望着远方,倒是觉得眼前开阔,不似在大殿里的那样压抑了。
“你干嘛要站出来?”刁写意轻轻地说道,声音小得差一点就要被拂过脸庞的微风卷走。
“怎么着,我高兴不行吗?”刁亦舒用轻松的语调说着。
听到这话,刁写意本来沉闷的心情,瞬间消失,只想原地给他翻个白眼。
“其实吧。这些年像这样的场景我想象过很多次。但是我从来都没有这么做过。”嬉笑脸之后,刁亦舒突然正经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我总觉得如果我现在再不做的话,或许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这个刁亦舒,吊儿郎当的时候说话总是不着边际。正当是正经起来的时候吧,却又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刁写意摇了摇头。
罢了罢了,在这个感受不到温度的世界里,刁亦舒可能是唯一一个关心他的人吧。至于原因,又何必在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