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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七章 营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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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依旧下着小雨,东市里的店铺都生意清淡,路上偶尔有行人撑着伞匆匆走过。一个娇小的身影出现在街角,她一手撑着一把半旧的油伞,一手提着一个食盒,背上还背着一个包袱,沿着街慢慢走着,经过醉云楼紧闭的大门,她停下脚步,侧头看了看,门上贴着两张刺目的封条,盖着京兆府衙门的印章。她蹙了蹙眉,继续向前走去。旁边一家杂货店的两个伙计伸头出来看了看,低语道:“那不是玉儿么?”
“听说昨天就是因为她打起来的。”
“可不是,女人就是麻烦。”
京兆府监狱,牢头掂了掂手里的碎银子,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少女,道:“右边第六间,快点啊!”
玉儿低头提着食盒快步走到第六间牢房前,昏暗的光线下,见四个人影蜷缩在墙边,玉儿眯眼辨认了一下,低声道:“少东家?六哥?”
老六闻声,眼睛一亮,爬起来跑到栅栏前:“玉儿,你怎么来了?”
“我来给你们送点东西,”玉儿解下背上的包袱递进来,“这是老掌柜让带给你们的衣服。”
焦遂伸手接过,道:“让别人送来就行了,你这几天不要出门。”
玉儿看到焦遂手上的伤口尚未结痂,眼圈一红,从腰间抽出一条手帕给他包裹,道:“疼吗?”
“不疼。”焦遂道。
“哎呀,我脸上这儿好疼!”老六凑过来指着自己额头道,“玉儿快帮我揉揉。”
“滚。”焦遂推开他。
“我烧了几个菜带过来,这牢里的饭你们哪里吃得惯。”玉儿蹲下身掀开食盒,取出几盘菜递进来。她看看靠墙坐着的另外两个人影:“两位公子也过来吃些吧。”
崔宗之来到近前,隔着栅栏接过盘子,道:“辛苦姑娘了。”
老六将筷子分给几人,又扭头问玉儿道:“有酒吗?”
玉儿从食盒底层拿出一小坛酒递了进来。几人有酒有菜,大吃起来,几乎忘了身在牢狱。
崔宗之喝了一口酒,赞道:“好酒!焦兄,你家这十里香果然名不虚传。”
“崔兄喜欢就好,”焦遂道,“我这次带来了几坛十年的好酒,等出去了请两位兄台畅饮!”
“哈哈哈!”崔宗之道,“那我有口福了!”
那曹公子也笑道:“那先谢过焦兄了!”
“你谢什么?你喝一杯就醉,”崔宗之笑道,“曹兄什么都好,就是不胜酒力。”
曹公子笑道:“我就喜欢看你们喝醉的丑态。”几人大笑。
玉儿看这几人高兴的样子,眼圈一红,流下泪来。老六看见了,道:“玉儿,你哭什么?没事的,别哭啊。”
“醉云楼被查封了,”玉儿低头用袖子拭泪,“那个八少爷家权势那么大,这官司怎么打,老掌柜说送银子进京兆府人家都不收……”她越说越难过,抽泣起来。
这几人都见不得女人哭,纷纷劝慰,崔宗之道:“别哭别哭,咱们这边权势也很大。”
“是啊是啊,别哭了,没多大事儿。”焦遂道。
“你们快吃饭吧。”玉儿止住抽泣,兀自郁郁不乐。
曹公子道:“诶?焦兄,你昨天说你也会唱曲,你准备唱什么曲给八少爷听啊?”
“啊?”老六昨天没听到这话,道:“少东家,你还会唱曲啊?”
“那是!”焦遂道,“我会唱的可多了。”
“来!焦兄唱一个!”崔宗之也起哄道。
“这环境……”焦遂看看阴暗的牢房,“唉,凑合吧,那我就唱一个。”他低头找了半天,找到一根木棍,敲击着牢房的栏杆,开口唱道: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
浮沉随浪记今朝
苍天笑,纷纷世上潮
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江山笑,烟雨遥
涛浪淘尽红尘俗事知多少
清风笑,竟惹寂寥
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
苍生笑,不再寂寥
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一曲唱毕,几人目瞪口呆,呆呆地看着焦遂,愣了半晌,几人同时拍手叫好,崔宗之叫道:“焦兄,这曲子你一定得教我!”
京兆府衙门里,府尹韩大人在偏厅焦急的来回踱着步,随着一阵脚步声,在醉云楼出现过的那个捕头走了进来,道:“大人,你叫我?”
“你你你……”韩大人手一直伸到那捕头鼻子前面,“我不是大人!你是大人!张大人,饶命啊!”
那张捕头惶恐的道:“大人折煞小人了!大人何出此言?”
“你昨天抓了什么人?啊?你知道吗?”韩大人道。
“昨天?抓了在酒楼打架斗殴的几个人,他们打了相府八少爷的人啊!”张捕头道。
“哼!”韩大人道,“那里面有谁你知道吗?你出门没带眼睛?”
“呃,有谁啊?”张捕快傻傻的道。
“齐国公!”韩大人道,“还有曹霸曹将军!”
“啊?”张捕快吓了一跳,“那…….那怎么办?”
韩大人在厅里团团转,自言自语道:“那曹霸不过挂个左武卫将军的虚衔,倒是不怕,但是齐国公崔家,咱可得罪不起啊!”
张捕快道:“那……那小的即刻去放人!”
“快去!”韩大人道,“等下,我跟你一起去!”
韩大人走出两步,又停下了,道:“不对,你自己去!快去,记住,我不知道这事!”
“是!”张捕头弯腰行了一礼,跑出偏厅。
监狱,张捕头看着牢头打开门上的锁链,对着崔宗之道:“你出来,你可以走了。”
崔宗之站起身来,道:“他们呢?”
“他们?他们不行。”张捕头道。
“那我也不走。”崔宗之又坐下了。
“什么?”张捕头瞪大眼睛,这还有不愿出狱的主?
曹霸低声道:“崔兄,你出去吧,出去才能想法子救我们。”
“对,”焦遂也低声道,“曹兄说的对。”
崔宗之看了看三人,沉吟片刻道:“那好,三位多保重,我出去想法子。”
第二天上午,贺知章府第,崔宗之跟在家人身后,走进了贺府的后园,远远看见凉亭中,贺老头正在和一人对弈,走到近处,见对面那人倒也认识,是太子少保李适之。崔宗之拱手道:“贺监,李少保。”
“咦?”贺知章回头一看,“宗之!你来的正好,快帮我看看这棋局。”
“观棋不语真君子,宗之!不要听这老头的。”李少保道。
崔宗之哪有心思看棋。他叹了口气,愁眉苦脸的坐在旁边石凳上。
“这是怎么了?”李少保落下一枚白子。
崔宗之晃晃手中拿着的一张请帖,道:“我刚回家,看到贺监的帖子,约明日在醉云楼一聚。”
“对呀,”李少保道,“崔兄是不得空么?”
“醉云楼被查封了,两位大人不知道吗?”崔宗之道。
“啊?”贺知章道,“被查封了?为何?”
“唉!”崔宗之道,“是这么回事……”
醉云楼后院,老掌柜坐在院中石桌旁发呆,一个伙计从前面快步走来,道:“掌柜的,李翰林在砸门,非要喝酒!”
老掌柜烦躁的道:“把他赶走!这也来问我!”
“哎,赶不走啊!”伙计也很烦。
“我去赶!”老掌柜站起来,“你去厨房看看饭做好没有,好了就给少东家他们送去。”
“是!”伙计跑去厨房了。
老掌柜走进大堂,咚咚的砸门声还在响个不停,老掌柜开了旁边一扇窗子,叫道:“别砸了,停业了!”
砸门声停了,李白的脸出现在窗口,道:“为何停业?”
老掌柜不耐烦的道:“李翰林莫非不识字?看见京兆府的封条没有?”
“看见了,”李白道,“店家,那卖两坛酒于我。”说着摸出一块碎银递了过来。
老掌柜推开他手:“卖不了!您请回吧!”说着关上了窗子。
李白拍着窗户道:“就一坛!店家!店家!”
老掌柜隔着窗道:“你拍也没用,是官家不让我们做生意!你去找那京兆府去!”
拍窗声停了下来,只听李白道:“也好!”
老掌柜听着脚步声走远,摇了摇头自语道:“疯疯癫癫的,少东家还拿他当个宝!”
贺府后院的凉亭中,贺李两人都忘了下棋,听崔宗之讲述完事情经过,李适之道:“李林甫这个八儿子最不成器,仗着他父亲的权势胡作非为。”
崔宗之叹了口气:“曹霸将军被我拖累,现在还关在牢里,还抓了醉云楼的少东家和几个伙计。”
贺知章沉思半晌,道:“此事如果直接去找京兆府尹,恐怕他惧于李林甫的权势,不敢放人,还是得去找这位右丞相。”
“李林甫素来与你我二人不睦,此事需找一个合适的人出面。”李适之道。
“不错。”贺知章道。
崔宗之看看手里的请帖,道:“贺监,你明天还请了谁?”
“李太白,张伯高,还有汝阳王。”贺知章道。
三人互相看看,脸上都泛起笑意。贺知章站起来整整衣襟:“我这就去汝阳王府!”
京兆府衙门偏厅,韩大人走进门,一眼看见斜躺在牙床上的李翰林,心情差到了极点,可是此人正得圣上青睐,自己这小小的府尹却是得罪不起,只得勉强陪笑道:“李翰林大驾光临,有何吩咐啊?”
“韩大人,”李白起身拱手道,“吩咐不敢当,此来是想请问韩大人,李白只是想喝点酒,韩大人为何不许呢?”
“这话从何说起?”韩大人道,“谁敢不让李翰林喝酒呢?”
“那醉云楼是你们查封的吧?”李白道。
“哦~~”韩大人明白过来,在中间太师椅上坐下,开始打起官腔:“醉云楼的店主伙计打伤了客人,被人告了,本府也是公事公办。”
“我怎么听说是客人仗势欺人呢,韩大人,莫要被谣言蒙蔽啊!”李白道。
“呵呵,李翰林放心,本府自当查明真相。”韩大人道。
“那就请韩大人审案吧,这种斗殴的小事,以韩大人之英明,片刻就能结案,”李白道,“我就在这里等着。”
“这案子要过几日才能审理,本府还有公务在身,就不留翰林大人了。来人,送翰林大人出去!”韩大人扬声道。
两名衙役走了进来,站到李白两旁,其中一人道:“翰林大人,请!”
“我不走。”李白道,说着又躺在了牙床上。
韩大人脑子开始乱:“翰林大人这是何意啊?”
“圣上命我作一首长诗,我喝不到酒,写不出来,你帮我写啊?”李白道。
韩大人叹口气:“本府这里倒有两坛好酒,送于翰林大人。来人!”
“诶!不用!”李白抬手道,“我就要喝醉云楼的十里香。”
韩大人道:“醉云楼的案子本官尽快审理,请李翰林回去静候佳音,失陪了。”韩大人对那两名衙役使个眼色,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李白叫道:“哎!韩大人!快放人!”
两名衙役道:“翰林大人,请吧。”
“不走!”李白坚卧。
京兆府紧闭的大门前,几只麻雀正在地上啄食,忽然吱呀一声门响,几只麻雀受惊,呼的一声飞走了。大门敞开,四名衙役抬着李白走了出来,将他端端正正地放在石板路上,一言不发转身进了大门,两扇门板重重地关上了。李白侧头斜睨大门一眼,面无表情的端坐不动。街边的一些闲人聚拢到一起,围得远远的交头接耳,一边朝李白指指点点。
宰相府后院书房,大公子李岫正在看一份公文,一个家人推门进来,道:“大公子,汝阳王来访!”
“啊?”李岫站起身来,“汝阳王怎么来了,在客厅吗?”
“是的。”家人答道。
“快!”李岫整整衣衫,快步走了出去,带着家人来到前厅,见汝阳王坐在客位,忙上前长施一礼:“王爷安好!”
“大公子不必多礼。”汝阳王李琎道。
“家父上朝尚未归来,王爷今日驾临,不知有何吩咐?”李岫道,侧身坐在下方一把椅子上。
“不敢,此来其实是想拜会一下八少爷,我有个朋友和八少爷似乎有些小误会。”李琎道。
李岫皱起眉头:“这厮又惹祸了?”他转头对旁边的家人道:“快去把这小子叫来!”
“是!”家人一溜小跑出去了。
“大公子不必动怒,确实是误会。”李琎道。
李岫站起身来又施一礼:“王爷恕罪!老八生性顽劣,在外肆意妄为,下官一定禀明父亲,好好管教!”
“大公子言重了!”李琎道,“小事而已,不用惊动宰相大人。”
“王爷雅量,但这厮不受些教训,他日必招大祸!”李岫道。
李琎笑道:“言重了言重了,不过是我有个朋友在东市开了一家酒楼,前几日八少爷在那里宴客,因为一个唱曲的女子,手下人和齐国公手下的人起了冲突,京兆府抓了几个人,酒楼也查封了,”李琎语气轻松的道,“我想这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要耽误人家做生意嘛。”
“是是,王爷说的极是。”李岫额头开始冒汗。
这时八少爷跟在家人后面走进了客厅,畏畏缩缩的道:“大哥,你找我。”
李岫严肃的道:“王爷在此,还不快见过。”
“是,”八少爷威风全无,躬身施礼道:“见过汝阳王,王爷安好。”
“八公子请起。”李琎道。
八少爷侧身想坐在一张椅子上,李岫喝道:“让你坐了吗?”
八少爷忙站直身子。
“我问你,前日在东市的酒楼,做什么了?”李岫道。
八少爷偷偷瞄一眼大哥:“嗨,我不过让姑娘上楼唱个曲,那崔宗之非要跟我过不去!”
“住口!”李岫喝道,“整日做这等争风吃醋的事,你想过父亲的颜面吗?”
李琎忙打圆场:“误会,误会而已,大公子不必苛责。”
李岫呼一口气,道:“你马上去京兆府,把案子撤了,让府尹放人,酒楼解封。”
“啊?”李嵘道,“那多没面子。”
李岫眼光一寒,看着他道:“那要不等父亲回来,问问他如何处置?”
“我去,我去还不行吗!”李嵘道,施了一礼转身去了。
醉云楼门口,两名衙役将门上的封条揭了下来,焦遂、曹霸和一众伙计喜洋洋的涌进了门,老掌柜和厨房几个伙计迎了上来,老掌柜喜得险些掉眼泪:“少东家!哎呦,曹公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大伙都辛苦了!”老掌柜回头对厨房几个伙计道:“去多炒几个菜,开一坛酒,给曹公子、少东家和诸位兄弟压惊,对了,把玉儿父女俩也叫来。”
“好嘞!”伙计们答应着去了。
焦遂伸手让道:“曹兄,这边坐。”两人在大厅坐下,老六泡上一壶茶来,道:“曹公子,少东家,两位先喝点茶,要什么再叫我。”
“不要什么了,你去休息吧。”焦遂道。
“是。”老六下去了。
这时门口跑进一个人来,两人一看,是崔宗之。
“回来啦!”崔宗之笑着跑过来,拍拍两人肩头,“还挺快!”
焦遂给他倒上一杯茶:“多谢崔兄相救!必是费了一番周折吧?”
“哪里,焦兄见外了!”崔宗之道,“这事儿多亏贺监之力,托了汝阳王出面,那八少爷哪敢不听话。”
“汝阳王?”焦遂道,“都惊动王爷啦。”
“对了,”崔宗之道,“贺监说后日晚上请几个朋友在此一聚,可来得及准备么?”
“没问题!”焦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