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画迷踪》黄金分割线

2、第二章 古画

　　一九九三年，南京龙山公墓
　　除了清明节，龙山公墓一直是个人迹罕至的地方，门口值班室里，看门人老赵百无聊赖的啜了一口茉莉花茶，看着门口几只麻雀在地上觅食，一边喃喃骂道：“这鬼地方，整天连个人影都没有。”看看墙上的挂钟，才不到2点，想到晚上约好的牌局，恨不得马上就下班。这时麻雀们忽然忽的一声都飞走了，从大门口走进两个人来，老赵伸头一看，见是两个男人，衣着普通，但是都整洁干净，年轻一些的男人手里拎着一个袋子，像是装着供品之类，搀着另一个男人的胳膊，一边说道：“哥，小心台阶。”老赵看了那年长的男人几眼，见他目光呆滞，走路姿势有些怪异，心道：“是个白痴啊。”老赵探出头对两人说道：“哎，山上不许烧纸啊！”
　　年轻些的男人看了看他，微笑道：“知道知道。”
　　两人沿着石阶慢慢向山上走去，路两边都是几十年以上的大树。那弟弟道：“哥，你还记得这吗？我们小时候经常来这玩儿。”
　　“玩儿，”那哥哥喃喃道，“去玩儿。”
　　“不是去玩儿，今天是爸的忌日。”
　　“忌日，忌日。”哥哥重复道。
　　两人爬山爬了有近半个小时，路右边出现几排密密麻麻的墓碑，弟弟拉着哥哥在靠上面一排墓碑间寻找片刻，停在一座不起眼的石碑前，上面刻着：先父萧明琰之墓。

　　萧晓辉从袋子里拿出几盘糕点放在墓碑前，拉着哥哥跪在地上磕了3个头，一边拔墓周的杂草，一边轻声说道：“爸，我带哥来看你了，妈前阵子老是腿疼，医生说是骨质疏松，让她少走路，我没让她来，她吃了药，已经不疼了，我们都挺好的，你别惦记。”
　　萧晓光盯了一会儿墓碑上的黑白照片，呆呆的道：“爸。”
　　萧晓辉扭头看看他：“对，是爸。”

　　太阳渐渐偏西，萧晓辉拉着哥哥开始下山，到了半山腰的亭子，两人停下来休息，萧晓辉给哥哥打开一瓶水，晓光大口大口喝起来。晓辉的目光看向左侧一条铺了石子的岔路，晓光倒在血水中的画面在眼前一闪而过，他目光黯淡了一下，低头看着地面。忽听晓光呆呆的道：“画。”
　　“什么？”晓辉漫不经心的道。
　　“画。”晓光抬起胳膊指着左边远处道。
　　“哦，”晓辉不明所以，站起来道：“走，回家吧。”说着拉起哥哥。
　　晓光又指指左边，急道：“画！爸！”
　　“什么，”晓辉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爸的画！”晓光道。
　　“你是说…….”晓辉脑中仿佛一道白光闪过，“爸的那幅画？”
　　晓光点点头。
　　晓辉脑子飞速的旋转：“那年你是去藏那幅画……”
　　晓光没说话，晓辉看向左方：“是在那条路上？”他拉着哥哥向左边岔路走去，走出约有几十米远，晓光停下来，指着山坡上一颗两人合围粗的大树道：“画，树洞里。”
　　晓辉看看大树，看看晓光，几步跨上山坡，往树上爬去。

　　南京某大学家属楼一套普通的单元房里，甄素芸正在厨房忙碌，电话铃声突然刺耳的响起来，甄素芸边在围裙上擦手边走过来拿起听筒：“喂？”她坐在桌旁的椅子上，“哎呀，你慢点说……哦……啊？他胡说，你别听他胡说，晓光我管，不会拖累他们的，哎呀，他张姨，你再跟姑娘说说……哦……哦…….好，我教训这小兔崽子，你跟姑娘再说说啊。” 甄素芸挂断电话，皱眉道：“这孩子，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
　　这时，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两兄弟开门进来，晓辉掩饰不住兴奋的声音叫道：“妈！妈！”
　　“叫什么叫！” 甄素芸没好气的道，“你过来！”
　　“哎，妈，怎么啦？”晓辉过来扶母亲坐下。
　　“我好不容易托张姨给你介绍她表外甥女，你跟人说什么啦？你说什么啦？人姑娘不愿意了！你都三十三了！想打一辈子光棍吗！”
　　“小的并不曾说什么呀。”晓辉嬉皮笑脸的道，“妈，你看，你看这是什么？”他拿着一个黑乎乎的圆筒在母亲面前一晃。
　　“去去去，” 甄素芸没好气的拨拉开，“你赶紧的，你去找人家姑娘，你说你哥呢，我来照顾，结了婚不用你们管，等我死了，留下钱给他请保姆，拖累不了你们。”
　　“呵呵，呵呵。”晓光在一旁看着妈妈傻笑。
　　“你笑什么？” 甄素芸道，“傻孩子。”
　　“画！”晓光笑道。
　　“好，你去画画，乖。” 甄素芸将晓光推向他房间，转头冷下脸来对小儿子命令道：“萧晓辉，你吃了饭，马上去找人家姑娘。”
　　“好好，我去。”萧晓辉将画筒打开，将画慢慢展开在母亲眼前。
　　那是一幅绢质的古画，画布已泛黑黄，画面上是几个唐代服饰的人物，线条灵动飘逸，绝非凡品。
　　甄素芸愣住了，慢慢抬起手掩住嘴巴，盯着画布半晌没有说话，眼里仿佛有一层水光，她掩饰的低下头，道：“哪来的？”
　　“说来话长，是哥藏起来的。”晓辉小心的将画铺在桌上，“妈，你知不知道这画的作者是谁？”
　　甄素芸有些恍惚，这画的作者是谁？她也问过同样的话，是三十年前？还是四十年前？依稀记得明琰跟她讲过一个名字，可怎么想不起来了呢？
　　“我不知道，”甄素芸站起来快步走进厨房，“收起来吧，马上吃饭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悄悄擦了擦眼睛。

　　萧晓辉没太在意母亲的异常，低头沉迷的看着古画，眼前仿佛又出现小时候的景象，爸爸展开画布道：“只许看，不许摸。”他好奇地看来看去：“这个骑马的人是谁？这个敲鼓的呢？”“好了，时间到了。”爸爸小气的卷起画，放到书架的最高层。
　　“曹操！”萧晓光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大声说。晓辉吓了一跳，回头道：“哥你吓死我了！”
　　晓光指着画说：“曹操！”
　　晓辉道：“什么曹操，这是唐朝人。”
　　“曹操的……”晓光慢慢地说道。
　　晓辉翻个白眼，卷起画布收好：“妈！吃饭吧。”他跑进厨房帮忙端菜，没听到晓光嘟囔的下半句。

　　晚上，晓辉帮母亲一起安顿好晓光睡觉，已经10点多了，他回到自己房间，躺床上看了会书，眼皮有些沉重，伸手去关台灯，看到桌上装着古画的画筒，忍不住拿过来，珍惜的抱在怀里，仿佛有父亲的气息弥漫在周围。晓辉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长时间，晓辉忽然被一阵哭声惊醒，感觉有一个人伏在自己身上，边哭边道：“少爷，你不能死啊！我怎么跟老爷夫人交代啊！呜呜呜呜呜。”他眼睛睁开一条缝，刺目的光线直射进眼里，晓辉抬手挡在眼前，道：“谁死了？”
　　“啊！”那人尖叫一声，连滚带爬的跑开，跑出没几步又跌倒在地，恐惧的道，“你…….你……”
　　晓辉坐起身来，环顾四周，见自己置身在一片菜田里，旁边一条乡间土路，周围有十来个人，衣着打扮甚是奇怪，这些人都躲得远远的，目光惊恐的看着自己。
　　“少…….少爷……你不要吓小的，你……你安心去吧……”刚才大哭的少年坐在地上，边往后退边道。
　　萧晓辉困惑的道：“这是哪？我怎么在这儿？”
　　“少爷，你……你没死？”
　　远处人群中一个黑衣汉子走近前来，抓住地上少年衣领将他拎起来，“阿泉，看你这点出息！还不快扶少东家起来。”少年苦着脸道：“赵管事…….少爷刚明明已经……”
　　那个赵管事伸臂将萧晓辉从地上扶起来，一边道：“少东家，以后少喝点吧，伙计们找了你一晚上，到早晨发现你躺这菜地里。这要让东家知道，又要骂你了。”
　　萧晓辉满头雾水：“我没喝酒，我…..”他低头看看身上穿的衣服，竟是一件长袍，看周围人的衣着打扮，有点像某些古装剧里的服饰，他心里有些恐慌，问道：“今天几号？”
　　“什么几号？”赵管事疑问的看着他。
　　“今天……初几？”萧晓辉声音有些发抖。
　　“哦，初三啊，九月初三。”赵管事道。这时那个叫阿泉的少年过来扶住萧晓辉另一只手臂，两人扶着他往路上走。
　　“呃……哪一年？”萧晓辉心里越来越慌，盯着赵管事的嘴。
　　“少爷，你没事吧？”阿泉道，“今年是天宝二年啊。”
　　咕咚！萧晓辉两腿一软，溜坐在地上。
　　“少爷！”“少东家！”阿泉和赵管事忙将他拉起来，赵管事冲着边上几个人道：“快，快去客栈把车赶过来。”
　　“是！”几个伙计答应着去了。
　　萧晓辉苦笑着对阿泉道：“兄弟，你不要玩我，这是在拍戏吗？”
　　阿泉困惑的看着他：“少爷，你没事吧？你少喝点酒吧。”
　　三人走到了大路上，赵管事道：“少东家，您要是不舒服咱就休息一天，明天再赶路。”
　　“哦，不妨事”萧晓辉思索着道，“还要走几天？”
　　“两天，”赵管事道，“再走两天就到长安了。”
　　三人在路边等了片刻，两个伙计赶着一辆马车回来了，阿泉扶萧晓辉上了车，一行人跟在马车后面，沿着坑洼不平的土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