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黎》栾呈

8、第八章

　　虽然陈琛说不请钟黎，但还是抢着把零食钱付了。租船的时候明明一条小船可以坐四个人，可陈琛咬死要租两条。

　　钟黎算是看出来了，本来陈琛是打算和严儀两个人单独跑出来约会，可惜严儀却不领情，叫上了向晨和钟黎两人。感情自己和向晨其实就是俩电灯泡。

　　小两口要腻歪，外人还能拦着不成？四人把吃食分了，向晨拎着一份揽着钟黎往停船的地方去了。

　　这船不需要人手动划桨，船里第一排的座位上有像自行车一样的脚踏板，只要蹬那个脚踏板船就会动了

　　向晨上船之后主动承担了划船的任务。而钟黎象征性地蹬了两下脚踏板就把腿收了回去，盘腿坐在座位上。

　　向晨看了钟黎一眼，伸手把一大兜零食放在了钟黎腿上，还单手帮钟黎把塑料袋的结解开。

　　钟黎这么被向晨宠着已经不止几次了，早习惯了。他大概翻了一下袋子里的零食，本来还想着自己分吃食的时候没有加入，翻翻看有没有自己爱吃的。可这一翻，爱吃的虽然不多，但几乎都是他常吃的。

　　等向晨把船划到湖中看不到岸的地方的时候，钟黎的零食已经吃了大半了，向晨停下来转头看钟黎的时候他手里还抱着一包果干吃的正香。

　　“好吃吗？”向晨随口一问。

　　“不错。”钟黎随口一答，把果干递到向晨面前。

　　向晨看见包装袋里已经所剩无几了，忽然玩心大起，伸手进去把剩下的果干全部捞了出来。

　　随后他亲眼见证了钟黎的眼神里的漫不经心甚至有些许愉悦瞬间变成了敌意。向晨眨了眨眼睛，从手里那把果干中挑出了最小的一颗塞进嘴里，把剩下的全部放回钟黎手心，老老实实把吃的全部收拾好了放到后排又招呼钟黎到后面来。

　　钟黎拎着零食坐过去，时不时拍两张照，大部分时候是在吃。

　　而向晨什么也不干，就拿着个手机瘫在那儿，只时不时拿点吃的塞嘴里。

　　“唉，咱俩谁要大些啊？”向晨忽然问钟黎。

　　钟黎的手指在湖水里轻轻晃着，荡起一层涟漪。他听到向晨的声音便回过头来，阳光给他镀了一层光晕，同时钟黎的面容也变的模糊起来。

　　向晨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见他似乎呆了一会儿之后又侧过头，脸部轮廓瞬间暴露在阳光下，原本乌黑的眸子被阳光一照变成了深棕色，高挑的鼻梁在脸颊上投下一片阴影。向晨被这幅模样钩地走了神，钟黎薄唇轻启：“不知道啊。”

　　向晨哪还想得起来回答，愣在那里什么都不知道了。

　　“唉，你想什么呢？”钟黎把手伸到向晨眼前晃了晃，问。

　　“啊……没事，刚才走神了。”向晨并不知道自己刚才的神色有多温柔。

　　之后两人对比了一下出生日期，向晨居然比钟黎大了整整一岁多。

　　“叫哥。”向晨忍不住调戏了钟黎一把。
　　“滚！”钟黎当然是不可能叫哥的。

　　他们一直玩到下午五点多才走的，说是出去玩，结果完全就是在吃，向晨还好，钟黎回了学校连饭的吃不下了，向晨自己去食堂吃了饭，才回到宿舍。陈琛回了家，严儀先回了教室说补作业就没再见到人。

　　“钟黎，我发现你一直都是管那个饭馆老板娘直接叫老板娘啊，你不知道她名字？”向晨搬了个椅子坐到钟黎床边。

　　而钟黎整个人盘腿坐在床上：“不知道，连姓什么都不知道，我的名字他都是听严儀他们喊过才知道的。”

　　“哦……这样啊。”确实，那老板娘性格朴实得很，心里当然没有城里人那么多弯弯绕绕，自然也想不到要告诉人家自己的名字，只知道有个称呼就可以了。

　　两人没再说话，宿舍里一晚上都静悄悄的，第二天一早，钟黎照样设了好几个闹钟但还是赖床。向晨也总是在钟黎第二个闹钟响起的时候起床。

　　唯一变了的只有一件事，向晨不再等着钟黎起床之后两人一起去买早餐，而是像去钟黎家里借住的时候一样先去买了早餐给钟黎带回来。

　　去到教室后还没上课，但赵欣却在讲台上站着。

　　赵欣大致看了一眼，确定人都来齐了，开口道：“通知一件事啊，这周五开家长会，家长来不了的同学记得来找我请假。”

　　班里响起了濒死的哀嚎，赵欣笑了笑，又转头看向钟黎和向晨这边，走到两人前面的钢琴前的椅子上坐下：“钟黎你家长还是来不了吗？”

　　向晨听到这句话猛地转头看钟黎，他可的反应非常平淡：“嗯，他们没时间。”

　　向晨心里莫名气愤：什么叫“还”，意思以前都没来过？连孩子开个家长会的时间都没有吗？看钟黎的反应这是已经习惯了？

　　赵欣走后向晨忍不住问钟黎：“你爸妈做什么工作的？连开个家长会的时间都没有。”

　　钟黎的手指正夹着一支碳素笔在转笔：“我妈不工作，但她不在本地，我爸……他很忙。”

　　“啊……上课吧，别睡觉了吧，姜静好几次提醒你文化课要跟上了。”向晨看出来钟黎的神色不太对劲，岔开话题说道。

　　钟黎居然真的没有睡觉，连笔记都虚虚地记了些许，可似乎是听不懂，老师说记笔记就记笔记，讲知识点的时候总是走神。

　　向晨每次回头看到的都是钟黎完全放空的双眸，于是他悄自决定，得想个办法辅导一下钟黎的功课。

　　可惜向晨脑抽：“唉，不然你不懂得来问我，我教你啊。”

　　“滚。”

　　向晨：“……”

　　向晨和钟黎下午都有课，向晨有一个小时的钢琴课，钟黎要上两个小时形体课之后是声乐课。

　　向晨忽然想起来自己从来没看过钟黎上形体课，他下午三点下课之后就溜上七楼趴在窗台上往里看。

　　钟黎正撑着地板下竖叉，影视表演的艺考对男生的柔软度要求不高。钟黎不能完全下去，但比起普通人他下的还是很低了。

　　老师正一个人一个人的压腿，哀嚎声连天响，可偏偏到了钟黎就没声儿了。向晨眯了眯眼，仔细一看，钟黎正死死咬着下唇，眉头紧皱，显然是在强忍。

　　一看到老师把钟黎放开之后钟黎双唇泛白的样子他又是一阵揪心。

　　向晨还看到了严儀的身影，女生的身体本就柔软，再加上高一进来就一直在练，她压腿完全没有半点压力。

　　下课之后钟黎没有马上就走，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严儀拍了拍钟黎的肩膀走了。

　　一直到人都走的差不多了，钟黎也还坐在那里，向晨进去跑到钟黎边上坐下，问：“别人上完课就走了，你怎么不走啊？”

　　钟黎看着向晨嬉皮笑脸的看着自己，也跟着笑起来：“腿疼啊，走不动了。”

　　向晨愣了一下，钟黎压腿的时候还强忍着不出声，现在居然和自己示起软来，忍不住想要调戏一把：“那哥哥抱着你走啊。”

　　“滚，我是你爸爸。”钟黎笑骂道。

　　向晨又陪着钟黎在这坐了一会儿才走的。钟黎说腿疼走不动倒是真的，走路的时候一瘸一拐，只要有个东西扶着他就绝不放开，向晨的手就这么被他一直抓着。

　　钟黎的声乐课排在五点，周一是影视班时间最多的日子，可惜排了一节最能摧残人的形体课。

　　钟黎已经歇的差不多了，声乐课也是在琴房上的，也上不了多久，一节课十多分钟就没了，去到那里向晨就站在门外等着他。

　　钟黎下课后向晨也一路扶着他往教室去，一路上钟黎看到人就把向晨放开，一幅宁死不屈的模样。向晨在一边憋笑都快憋到窒息了。

　　专业课晚自习的时候，钟黎照常跟着向晨去琴房练琴。向晨练得差不多了就教钟黎弹那首歌。

　　钟黎忽然问：“这首歌没有名字吗？”

　　向晨没有说话，而是把那首歌整首弹了一遍，才抬头回答钟黎的问题：“之前一直没想好叫什么，现在想好了，就叫《眸光》吧。”

　　“好听。”钟黎低头，唇角微笑。

　　回去的时候向晨打了个电话，钟黎无意间听到，是和家长会相关的事。

　　“妈，我又要开家长会了。”
　　“……”
　　“还是我舅舅来吗？”
　　“……”
　　“好吧，知道了。”

　　向晨挂了电话，罕见的有些不悦，钟黎没说话，回了宿舍后向晨很早就睡了。钟黎坐在床上眨巴着眼睛，看着向晨紧紧拉着的床帘，无措起来。

　　向晨有心事，钟黎担心向晨。一晚上两个人都没睡好。

　　周二下午的课老师管的都很松散，只要不说话老师根本不管你干什么，向晨实在是不想听拿出手机放在桌子底下玩的正欢。钟黎趴在桌上瞌睡的不行，可他居然没有睡，死撑着记笔记，写出来的字估计他自己都看不出来是什么。

　　后来钟黎实在撑不住了，碳素笔一摔，烂泥一样趴下睡了。

　　睡着睡着钟黎被班里的笑声吵醒，居然还没下课，转头一看向晨正直愣愣看着教室门口，双手摊开一脸懵逼。

　　钟黎一坐直身子，班里瞬间安静。他拐了拐向晨，问道：“干嘛呢，他们笑什么？”

　　“我手机被校长收了。”向晨愣愣地转过头，眼里的委屈显而易见。

　　“怎么回事？”钟黎疑惑。
　　“我玩手机刚好校长从教室外面过，被她看到了。”向晨难受。
　　“……该。”钟黎无情。

　　“你就不能哄我一下？唉，算了，她说周五放学可以找她去拿。”

　　钟黎没回答，趴下去继续睡，老师继续讲课，向晨惆怅自己被收掉的手机。

　　周五转眼就到了，家长会在下午两点半就开始了。

　　本来钟黎得去上专业课，可他家长来不了，只能他自己去开。向晨的课时间还没到，正在学校门口等着自己的家长。钟黎也没事干，发微信和姜静请了假之后就陪着向晨等。

　　两人等了许久向晨都还没见到人，不免有些心急：“几点了？”

　　钟黎看了一眼手机：“两点过十八了，怎么还没到？”

　　向晨撇了撇嘴，有些烦躁：“你手机能不能借我一下，我打个电话。”

　　钟黎倒是半点不避讳，手机解了锁直接递到向晨手上。

　　向晨拿过来翻了两下找到拨号直接点开，本来没打算要看钟黎手机里的东西，可偏偏一瞟眼看到被号码键盘拦了大半的通话记录里只有一个名字——奶奶。

　　向晨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虽然钟黎在学校里和大多数人都处不来，可他和严儀的关系挺好啊，校外认识的人看上去也大多关系都很好，应该不至于只有一个人是常联系的吧。

　　向晨忍不住往下翻了翻，发现那些记录了大部分都是被“奶奶”占领了的，最多时不时岔出来个奶里奶气的“爸爸”，就没有其他的了。

　　向晨抬头看了钟黎一眼，钟黎正背对着自己，远远地看着教室。一份连他自己都觉得龌龊的心思浮起。

　　向晨点开钟黎的联系人列表，发现里面的人很少，居然只有四个，除了“奶奶”和“爸爸”以外，严儀的存在并不让向晨感到意外，而是一个备注为“z”的人引起了向晨的注意。

　　是谁？
　　以钟黎的习惯，不会这么简单的给个备注的，简单到只是一个字母。
　　不是钟黎及其再意，在意到只要一个字母就能知道对方是谁，就是钟黎讨厌至极连备注都懒得打个完整名字的人。
　　可为什么两个人几乎完全没有联系？
　　钟黎在意那个人而那个人不在意钟黎？
　　不！以钟黎的傲气，不可能还存着这人的联系方式。
　　可万事都有例外。

　　向晨想着想着，心里越来越堵得慌，最后放弃挣扎般退回了拨号界面，快速播通了记忆力那个号码。

　　“喂，舅舅。”向晨语气难免有些颓丧之意。
　　“哎呀，怎么打你电话不接呢？换号码了？”电话那头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
　　“没有，手机被收了，这是同学的电话。”
　　“收了？怎么会被收了？”
　　“……你怎么还没有到学校，”向晨不想回答与“这个人为什么还没有来开家长会”之外的问题，直接岔开话题。
　　“舅舅找不到地方啊。我按你之前发给我的路线走，只看到了个公园啊，没看到什么学校啊。”
　　“你绕道公园后面来就行了，快点，家长会两点半就开了。”
　　“好好好，马上到……”

　　向晨很快就挂了电话，把手机还给了钟黎。

　　钟黎问向晨怎么回事。向晨只说了一句“找不到路”就没有再说话。钟黎也没再搭话。

　　总感觉向晨只要说到关于家长会的事心情就不太好。

　　那位“舅舅”来的真的很快，气喘吁吁的跑到向晨面前来。

　　“走吧，你们教室在哪里。”是电话里那道中气十足的声音。

　　钟黎打量了一下这个中年男人，面貌和向晨有那么两分相似，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挺着一个啤酒肚，形象不是很好，和向晨比起来简直天差地别。

　　钟黎蹭到向晨边上，小声问他：“你爸爸？”

　　“不是，是我舅舅。”
　　“哦……难怪气质和你一点都搭不上边儿。”

　　开家长会向晨不好在场，去了那间21号琴房练琴，他平时练琴只会来这间。

　　钟黎则在教室里开家长会，旁边坐着向晨的舅舅。

　　“唉，小同学，你是同学吧？”向晨这个舅舅的话有点多。

　　钟黎本来不想理他，可毕竟他是向晨舅舅，还是搭了一声：“嗯，我家长没时间，我自己开。”

　　“哎呀，那找别人帮个忙嘛，家里也不是只有爸妈，向晨爸妈也没什么时间管他，大部分时间都是我在帮着照顾。”向晨舅舅嗓门儿大，说着说着声音就放开了，好在老师还没来。

　　“向晨的父母也没时间？”问完之后钟黎就后悔了，毕竟是人家的家事，问了不好。

　　可向晨哪位大大咧咧的舅舅显然没有那样的感觉：“哎呀，我姐夫生意大，两人都忙着生意上的事，实在抽不出时间来。不过向晨这孩子懂事，也不怪他爸妈，也能照顾好自己，之前都是我和他住一起，现在他自己一个人搬来这边本来我还不放心，现在看来还挺好的。”

　　钟黎听着这位舅舅长篇大论，也不插话。这舅舅话是真的多，但钟黎能听出他人还不错。

　　这位舅舅一直讲到老师来了才终于停嘴。开家长会其实很无聊，说来说去其实就是批评哪个学生表扬那个学生。钟黎家长不在，说了也没用，老师根本不点他的名，向晨倒是频繁的被提起，都是褒奖的话语，他舅舅在边上听的乐呵呵的。

　　艺校的家长会是分成两部分的，在教室里说完文化科，还要分别去和专业老师说专业课。钟黎在姜静无数次的“文化科跟上！”的摧残中过完了两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