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黎》栾呈

6、第六章

　　“钟黎！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人，给我开门！”严儀敲了敲钟黎的家门，大喊道。

　　“哎呀，姑娘家家的，这么凶干什么？”向晨贱兮兮的笑脸出现在门后。

　　严儀：“……他为什么还在这？！”
　　钟黎：“他家住的远，这周在我这借住，怎么了？”
　　严儀：“……没怎么，我的书。”

　　钟黎把严儀带到之前向晨睡的那间屋子，他之前嫌这些书拦手跘脚的就把它们都搬到了这间屋子里。

　　钟黎帮着严儀搬书，向晨站在房间门口倚着门框，挑眉看着他们。

　　眼看钟黎抱着严儀三分之二的书要下楼了，向晨开口道：“自己的书放在别人家里占地方就算了，还要别人帮你搬回去？”

　　严儀：“？？？”

　　而钟黎抱着书转过身给了向晨一个白眼并说道：“你给我滚回去坐着，要看电视要干嘛随便你，别在这鬼迷日眼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严儀的狂笑声瞬间传遍了整栋楼。

　　向晨一撇嘴回了客厅，在沙发上坐下，委屈巴巴的打开了电视。

　　哪知还没看呢，钟黎就站到门口问他：“吃饭去？”他只好再把电视关上，跟着钟黎走了，顺便问了一句：“去上次那里吃？”

　　“不是，去吃烧烤，严儀请客。”钟黎走在向晨前面，说道。

　　“她也要去？”向晨问。
　　“嗯。”
　　“为什么她又要去？”
　　“她请客，她不去？”

　　去了烧烤摊，向晨和严儀点菜，钟黎坐在桌边等着。严儀完全不用问钟黎要吃什么就帮他点了，看上去是经常一起出来吃烧烤的样子。

　　向晨忽然心里痒痒的，难受的不行。

　　烧烤吃的差不多了，每个人面前只有些残羹冷炙，严儀摸着肚皮和钟黎说：“钟黎？帮个忙呗。”

　　“你在做梦？”钟黎不屑的瞥了一眼严儀，说道。

　　“哎呀求你了，帮我买瓶饮料就好。”严儀从兜里掏出把零钱塞到钟黎手里，双手合十，可怜巴巴的看着钟黎。

　　钟黎一个白眼翻过去：“少来，我不吃这套。”最后还是拿着钱走了。

　　向晨看着钟黎的背影微微笑道：“还不吃这套呢，还不是去了。”

　　“他的确不吃这套，换个人来，他就不会去了。”严儀刚才嬉皮笑脸的样子不见了，表情严肃。

　　向晨回看严儀，不知为何，他对严儀有一种莫名的排斥：“你想说什么？”宣告你在他心里的地位？

　　后面那句向晨没有说出来。

　　“我想说的是，钟黎这人重感情，喜欢和爱在他那里都是很奢侈的，他不会随意交付感情，可一旦喜欢上或是爱上了，那就是一辈子的事。”

　　“所以呢？”向晨脸色一沉，目露冷光。

　　“所以，不要，轻易，招惹他！”严儀也毫不客气。

　　这么一个路边摊角落里，一瞬间剑拔弩张，气氛凝重。

　　“你们干什么呢？”钟黎手里拿着两瓶橙汁和一杯可乐。

　　“没干什么啊。”
　　“没什么。”

　　向晨和严儀几乎同时开口，气氛又一瞬间回到了一开始放松的状态，仿佛刚才的紧张全然没有发生过。

　　向晨那起筷子打算把剩下的菜消灭，一只肤色冷白，五指修长的手伸过来，把一瓶可乐放在他面前。

　　“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只见你喝过可乐，就买的这个。”钟黎淡淡开口。

　　向晨赶忙答谢，挑看向严儀，晃了晃手中的的可乐，唇角上扬，像是在挑衅。

　　严儀翻了个白眼，面色不善。但她一瞥眼看到钟黎的那瓶橙汁，伸手拿来，又把自己的那瓶拿起来，分别放在脸颊两侧晃了晃，眼中满是戏谑。

　　向晨：“……”这次翻白眼的换成了他。

　　三人吃完烧烤天都黑透了，向晨紧紧的靠在钟黎边上走，严儀在后面怎么都挤不进去。只得在后面死死盯着向晨的后脑勺在心里扎小人。最后实在是没办法了，又走到钟黎旁边继续在心里扎小人。

　　到家之后严儀停在了自己住的楼层，看着向晨带着如同小人得志的笑容跟着钟黎上了楼。

　　“等下！钟黎你先回去，向晨你过来一下。”严儀喊住他们，破罐子破摔的让向晨跟自己走。

　　钟黎一皱眉问严儀：“干什么？”
　　“没什么，你先回去就行了。”严儀答。
　　“……行吧，快点。”

　　向晨只好又跟着严儀下楼，但严儀一直走在前面，没有要停下来的打算。直到去了他们住处旁边的那个小区转悠了好久，才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你是不是喜欢钟黎？”

　　严儀忽然说话，语气平静，一下把向晨弄懵了：“啊？”

　　“我问你，是不是喜欢钟黎？”严儀放大音量，又问了一次。

　　向晨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对钟黎到底是什么想法。

　　想对他好，但是又不是像朋友那样对他好，是那种想看到他开心的对他好。甚至还有总想对钟黎动手，想把钟黎揉到自己怀里闷着，但是又怕伤到人的那种感觉。他之前意识到自己这种想法的时候就被自己吓到。

　　本来已经把这事忘的差不多了，如今严儀一句话把那一点记忆唤醒，向晨心里一时间一团乱。

　　“我……我不知道。”最后，向晨颤抖着声音道。

　　“哈哈，不知道……”严儀的声音带着讽刺，但向晨已经不会注意到了。

　　但严儀并不在乎向晨会不会注意到这个，她继续说：“你最好还是搞清楚，钟黎和其它人不一样，要是不喜欢，就最好不要和钟黎走的太近，保持现状就好；如果喜欢，要是不能保证能陪他一辈子就不要招惹他，明白吗？”

　　“什么？”向晨更加迷糊了。

　　“他性格就是这样，还记得吃烧烤的时候我说的什么吗？他本来不这样，是家庭原因他才变成这样的。他其实很没有安全感，所以才会筑起一道高墙，别人进不去，他也出不来，慢慢就变成现在这样了。”严儀口中的“他”指的都是钟黎，带着心痛和惋惜。

　　“什么样子？他是什么样子？”向晨的大脑越来越混乱，最后只剩下关于钟黎的他所知道的一切以及他想要知道什么。

　　“他啊，怎么说呢……说他感性，他又能控制住不对任何人有感情，说他理性，他又从来都放不下关于感情的任何事，他太复杂了，说不清楚。”严儀欲言又止，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怎么说。

　　向晨沉默着，等待着严儀继续说话。

　　“总之，如果你哪天在台下见到他脆弱的样子，拜托你千万不要放开他。”严儀始终没有说得太多。

　　“你对他很了解？”向晨总算是反应过来了，问严儀。

　　“还行吧，也没有很了解。”严儀答的很含糊。

　　“哦……那你知不知道钟黎班里的人为什么怕钟黎，我只知道有个女生惹了他被堵了，几乎一个学期没来。”

　　“这件事……我当时在场。”

　　“嗯？”

　　“那天本来是那个女生先来堵的钟黎，但是那时候我也在。但那女生本来就没带几个人，还都是些瘦了吧唧的未成年，还敢跑出来。”

　　严儀说话说一半的习惯及其让人烦躁，更别说是和向晨说钟黎的事了。瞬间就把向晨惹火了：“你他妈能不能好好说话？要说就说完！”

　　“哎呀，那么凶干什么！那女生本来是要把钟黎堵着打一顿，不过那时候我对象刚好来了接，那些小屁孩就是被我对象给撂倒的，至于后来范圆苑为什么不来上学我就不知道了。”这回严儀没有再大喘气，一次性把话说完了，这感觉真好。

　　“原来是这样……你有对象？！”向晨一惊。

　　“有啊。”严儀感觉莫名其妙。

　　“那你整天跟钟黎呆一起？！”向晨暴躁。

　　“我和他本来就是从小就玩在一起的。”严儀理直气壮。

　　“你对象不会吃醋吗？！”向晨震惊。

　　“我又没干什么出格的事。”严儀白眼。

　　向晨：“……那也请你离他远一点，谢谢。”
　　严儀：“卧槽？你谁啊？！”

　　向晨忽然沉默了。

　　许久之后，他垂眸笑了笑，再抬眼的时候，眼中盛满了温柔：“反正你离他远点。”

　　严儀：“？？！”

　　向晨丢下严儀转身离开，并向后扬了扬手，留下了一个潇洒的背影。不久，身后传来了严儀暴怒的声音：“我靠！你有病吧！”

　　说到底他还是喜欢上钟黎了，可到底要该以怎样的方式等待钟黎他还是没有想好，他担心如果自己因为各种原因会离开钟黎，那会发生什么？

　　严儀说的话不是没有依据的，毕竟她和钟黎待过的时间很长。

　　向晨到家的时候钟黎还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听到敲门声之后起来开门，向晨则靠在墙上等着门开。

　　向晨一进屋就伸手揽住钟黎的肩膀，但钟黎似乎并不习惯这样的相处方式，一把将向晨的手拍下去。

　　“严儀叫你去干什么？”钟黎坐到沙发上继续玩手机，好像是顺口的问了一句。

　　“没啥事，呃……她让我帮她搬一下沙发，她想换个方向放。”向晨看到阳台上晒着的床单被套，胡诌道。

　　大概是钟黎在向晨出门的这段时间把要学校里收来的要换洗的东西洗了。

　　钟黎看着向晨转身的背影，皱了皱眉，张口欲说什么，最后却还是没有说出来。

　　向晨去了趟卫生间，洗了手出来就看到钟黎看着手机，神情无比专注。

　　他好奇钟黎在看什么，悄悄蹭到钟黎旁边坐下，钟黎居然没有注意到他，他凑过去一看，手机里一副仿佛动画片的画面，色调却很暗，屏幕中棕色的部分随着钟黎的手指消失，一股蓝色的液体在屏幕中流淌，右下角有一个鲜绿色的站立着的鳄鱼。

　　小鳄鱼爱洗澡？！

　　“你还玩这个？”向晨心里好笑，想不到钟黎还有那么幼稚的一面。

　　钟黎一听到向晨的声音就急忙把手机屏幕翻过去，抬头看到向晨眼中的笑意，又惊又怒：“特么你管我？！”

　　“好好好，不管不管，嘿嘿嘿。”向晨还保持着刚才看钟黎手机的姿势。两人离得及近，钟黎的呼吸打在向晨的鼻尖，一股清甜的水果香味灌进向晨的鼻腔。向晨咽了咽口水，赶快往后靠了靠。

　　“都要睡觉了，你还吃糖，不怕吃坏牙齿？”向晨的声音略有些低哑。

　　“什么吃糖？我没吃糖啊。”钟黎有些疑惑。

　　“没吃？呼出来的气都是甜味，还说没吃。”
　　“本来就没吃，我的牙膏是水果香的。”
　　“……”

　　向晨感觉钟黎一开始给他的形象已经完全破碎了。

　　晚上向晨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知道自己对钟黎是什么心思之后，他倒是不惶恐自己喜欢男生这件事，反倒纠结起来该不该追。后来才反应过来，但也没什么好惶恐的，他接受力很强，很快就适应了。

　　倒是现在，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严儀那句“家庭情况”，根本没法睡，他很想知道钟黎发生了什么。他想知道钟黎藏在最深处的他自己是什么模样。

　　他想靠近钟黎，又有些害怕。

　　怕什么？

　　不知道。

　　向晨摆成个“大”字在床上躺了许久，忽然坐起来，伸手去摸放在床头充电的手机，一看时间3:24了。

　　他爬起来接了杯凉水喝了，才静下心来。正打算回去睡觉，一看到钟黎的房门紧闭，他也想起严儀那句“很没有安全感”，又开始心乱如麻。

　　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走到了钟黎的门前。他忍不住把手搭在门把手上，一用力，推不开。

　　锁了？

　　不对，我在干嘛？别人的房间是我能随便进的？

　　向晨乖乖回了自己睡的房间，又躺到了四点多才睡着了。

　　第二天，钟黎照常十点多才醒，这次他倒是记得了，向晨在自己家里，穿好了衣服才出去的。

　　可当他走出房门来到客厅，看到的是空荡荡的房子，和往常毫无差别，向晨的房间门开着应该是走了，钟黎懒得去看了，反正向晨会收拾床铺。

　　钟黎皱了皱眉，慢悠悠换好鞋子拿上手机和钥匙去附近的小卖铺买了些零食。

　　回到家钟黎又换上了拖鞋，从柜子里拿出一盒泡面泡上，又从房间里摸出来一大兜糖，把零食散在茶几上，把电视打开放动画片，翘起二郎腿开始了他的惬意生活。

　　可就在钟黎吃完泡面，盘腿坐在沙发上吃着薯片，笑话动画片里被老鼠捉弄的猫的时候，向晨抓着睡乱的发型走了出来。

　　钟黎：“……”
　　向晨：“……？”

　　我*！你**你要*！**的之前不是起的老早了吗？！

　　钟黎内心的脏话如果能化成实体估计都快堆成珠穆朗玛峰了。

　　向晨：“你这是？”
　　钟黎：“你没走啊，哈哈……”
　　向晨：“是啊，我没走，才醒。”
　　钟黎：“……吃个薯片吗？”

　　钟黎现在及其尴尬，又忽然想起自己现在的形象，慌忙从沙发上跳起来，穿上拖鞋站好，眼神飘忽。

　　而向晨也没好到哪去，他眼睁睁看着钟黎手足无措最后放弃挣扎般坐会沙发上，用手捂着脸，用近乎绝望的声音骂了一声：“我特么……”

　　向晨一时不知怎么办，愣在原地。

　　钟黎无声许久，忽然站起来，把电视关了，又把吃到一半的薯片一扔，飞……啊不，跑回了房间。

　　向晨盯着被钟黎重重关上的房门，眨巴着眼。又回头看着桌上的零食和吃的只剩泡面筒的泡面。

　　向晨叹了口气，抽了抽鼻子，把桌上的东西收拾了，该扔的扔了，把剩下的除了那袋没吃完的薯片全部抱进怀里，去敲钟黎的房门。

　　“钟黎？开下门呗～”向晨对着紧闭的房门喊道。

　　“你干嘛？！”钟黎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羞和怒。

　　炸毛了？

　　向晨心里好笑，又敲了敲门：“开下门呐，祖宗？”

　　向晨把耳朵贴到门上，仔细听里面的动静。

　　没声儿？

　　向晨拧了拧门把手，门居然“咔嗒”一声开了。

　　没锁门！

　　“说句话呀！不说话我进来了啊！”向晨又喊了一声，里面还是没声音。

　　向晨心一横把门推开一看，钟黎在床上缩成一团捂在被子里。他走到床边，把怀里的零食像钟黎把它们散在茶几上一样散在钟黎的床上。又伸手揉了揉被子里鼓出来的那个小包，这才走了。

　　向晨回到客厅，拿起那袋吃了一半的薯片，打开电视看着钟黎之前看的《猫和老鼠》，网络电视有观看记录，打开就是钟黎看到的那个地方。向晨把它暂停了，自己坐在那里把剩下的薯片吃了。

　　房间里的钟黎听到关门的动静，一屁股坐起来，看到散在自己床上的零食，抽了抽嘴角。

　　又不是在哄小孩……

　　他坐在床边吃了一包辣条，四包干脆面和两包软糖才磨磨蹭蹭的往客厅去。

　　钟黎及其别扭的坐在了沙发离向晨最远的地方，低着头扣自己的手指。

　　“干啥呢？你坐那里怎么看电视？过来这边。”向晨拿起遥控器按下播放，又伸手朝钟黎招了招。

　　钟黎一抬起头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向晨微笑着看他，对他伸出手，似乎是要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