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黎》栾呈

5、第五章

　　虽说要重新买睡衣，但钟黎很清楚自己的性格，就算买了新的旧的那件他也舍不得扔。

　　不仅舍不得扔，连穿新的都不一定愿意，到最后还是没有卖新的。

　　开学那天早上，钟黎和向晨背着书包去到教室。钟黎翻书包的时候发现自己填满的歌词。

　　“呐，你的歌词，看看。”钟黎把那张歌词拍在向晨桌子上。

　　向晨拿起来先扫了一眼，才认真看起来。过了许久，他指着纸上的一句歌词，说道：“我好喜欢这句。”

　　钟黎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

　　他眸中闪烁的光，是我万世难求的幸。

　　钟黎笑了笑，问：“别的一句都不满意？”显然是在玩笑。

　　“满意满意，非常满意。”向晨嬉皮笑脸的回。

　　而何陆坐在向晨后面下巴都要惊掉了：钟黎笑了，钟黎居然笑了！钟黎他他妈的居然笑了？！！

　　何陆现在想起向晨刚来的时候自己和他说的傻逼话，简直……无地自容。

　　等到上课了，语文老师抱着期中考的试卷进来：“这次考试，我看到班里有个学霸啊。向晨，哪位同学？”

　　向晨应声站起来。

　　“很不错啊，第一名。”

　　老师没有再说别的，直接把试卷递给坐在讲台下面的同学让人发了就开始讲课。

　　向晨坐下之后，在钟黎试卷发到手之后拿过来看了一眼，还好，不算太差。

　　但向晨可能没想到其它的，比如数学，英语，物理……

　　向晨看着手里惨不忍睹的试卷，又看了一眼边上睡的香甜的钟黎。

　　……都这样了还睡，心真大。

　　向晨实在是忍不住了把钟黎叫醒。钟黎黑着脸抬起头，问：“干嘛？”

　　“你有想过要考那个大学吗？”向晨反问钟黎。

　　钟黎看着向晨诚恳的眼神，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随口答道：“没有，怎么了？”

　　“那你就这么混日子，为什么啊？你的专业学的很好啊，而且你是喜欢的吧，毕竟学你们专业这么麻烦，你还这么认真，说不喜欢说不过去吧。”

　　向晨的话让钟黎彻底懵了。

　　干什么啊？

　　向晨完全没有注意到钟黎的反应，继续说：“居然你喜欢这个专业，那以后可以往这方面发展啊，就像我。可你不学文化课也不行的，要中考啊，要考大学啊，不考大学怎么行呢……”

　　看到向晨马上就要没完没了了，钟黎赶忙叫停，让向晨好好听自己的课。

　　但向晨说的话的确有道理，钟黎也想过以后，这份自我放弃的心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不知不觉间，自己上课不听，考试睡觉，抄作业，成绩一落千丈，变成了现在这样。

　　钟黎从前还是个乖乖巧巧的孩子，多招人喜欢，成绩也好，妥妥的别人家的孩子。

　　“走了，下课了，吃饭去啊。”向晨的声音打断了钟黎的回忆。

　　“走吧。”钟黎站起来跟着向晨去了食堂。

　　“一会儿去琴房吧，我想用钢琴伴奏试试唱那首歌。”向晨说。

　　吃了饭钟黎又跟着向晨去了琴房，向晨熟悉了一下谱子，看了会儿词就开始弹唱。

　　钟黎看着向晨修长的手指在钢琴键上跳跃，忽然说：“这怎么弹？我想学。”

　　向晨微微有些惊讶，但笑了笑还是把钟黎拉过来坐在钢琴面前，教他怎么看钢琴键，教他看曲谱。

　　钟黎学的很快……不，应该说向晨怕麻烦写的是简谱，所以钟黎学看谱学的很快。

　　之后向晨就开始教他怎么按键，手怎么放之类的。其实钟黎很聪明，记性又好，很快就学会了右手的谱。左手比较难，向晨暂时没教，让钟黎弹右手，向晨自己弹左手的和弦，倒是挺像模像样的。

　　下午上文化课，钟黎难得没有睡觉，但也没听进去什么。

　　主要是真的听不懂啊，他拉下的知识点太多了！

　　晚上上晚自习，钟黎的书背完了，作业也……抄完了没事干。就用教室那架钢琴练练向晨的歌。

　　向晨跑到钟黎的座位上坐着看他弹，不过半天时间，钟黎几乎能顺畅的弹完一首曲子了。虽然还没有连上左手，但已经很好了。向晨忍不住夸了一句：“你学东西好快啊，记性也好，居然还能把谱记住。”

　　钟黎把手放下，刚要和向晨说话，就听到身后有道男声：“切，这么简单，我看一遍就会了。”

　　向晨刚要反驳就听到钟黎淡漠的声线：“你来？”

　　“来就来，怕什么？等着！”那人指了指钟黎，去了自己座位边上把手上抱着的垃圾食品放下。

　　向晨难得对这人没什么印象，想来应该没什么存在感，刚想问问钟黎那人谁，就听到钟黎又说了一句：“也不怕屁大崩到胯。”

　　这一句没有刻意放大，有没有刻意压低，但在那男生的位置就是听不到。而向晨听的清清楚楚。

　　向晨：“？？？”想笑，有点忍不住。

　　那男生放了东西过来，钟黎随便弹了那曲子里的一个片段，不高不低的难度，不为难人，也不放水，之后就让开了座位。那男生坐上去，手放到钢琴键上，弹了几个音符，还错了好几个，就再弹不下去了，愣在了钢琴面前。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向晨忍不住发出了嘲笑……阿不，爆笑声。那男生的脸瞬间黑了下来。

　　向晨忽然想起钟黎说的那句话，忍不住问那个男生：“蹦到胯了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向晨的笑声还在继续，那男生已经回了座位，钟黎坐在钢琴凳上，把脸埋在手里，肩膀一抽一抽的，显然是在笑。

　　向晨注意到了钟黎的反应，眼里的笑意再次慢慢变成了温柔。又是向晨从未见过的样子，钟黎笑到埋着脸的样子。

　　“那男的谁啊？”两人笑够了，向晨问钟黎。

　　“刘高阳，好像高一因为什么事来着，全班几乎没人理他。”
　　“因为什么？”
　　“记不清了。”

　　也是，钟黎对这些东西根本完全不感兴趣，向晨八卦的心思瞬间被打蔫巴了。

　　上完晚自习他们就回宿舍睡觉了。向晨躺在床上，一种莫名的情绪总堵着胸口，睡不着。

　　“钟黎？你睡了吗？”向晨坐起来轻轻的把床帘掀起一个小角，问。

　　“没睡，怎么了。”钟黎答
　　“为什么全班人几乎都怕你啊？又为什么那个叫刘高阳的不怕？”
　　“……我怎么知道他们为什么怕我，刘高阳为什么不怕你去问他啊。”
　　“……噢。”

　　是不是生气了？

　　向晨当然不可能去问，只能靠猜。他猜是的。

　　睡觉吧……

　　这次来学校就上两天的课，两天之后又回家，实在是麻烦。

　　等第二天一觉醒过来，又是周五。钟黎忽然想起今天下午的专业课好像要回之前的背诵作业，那篇《荷塘月色》。

　　向晨照理跑去看，他趴在窗台上，钟黎背的很顺畅，感情抒发也很好，姜静这个老刻薄居然挑不出毛病来。

　　这节课都没有上表演练习，姜静说要开始准备期末的小品了，后面大半节课都在分组讨论小品剧本。

　　钟黎忙的团团转，没时间去和向晨闲聊了。向晨到了时间就去楼下琴房上声乐课，下楼的时候刚好碰到同样要上课的何陆。

　　“你的课也排在这节？”向晨问。

　　“是啊，我在四楼，你呢？”何陆答。

　　“我在三楼，你一会儿下课之后来楼梯口等我一下，我想问你点事儿。”向晨一看到何陆就想起他那股子八卦的劲儿，应该能问问钟黎的事。

　　“OK！”何陆答应的很爽快。

　　谁知道向晨的老师会提前下课呢？他去到楼梯口的时候何陆还没下来，他坐在楼梯上等了许久才看到何陆慢悠悠走下来。

　　何陆看到向晨之后非常惊讶：“你怎么这么早就下课了？”
　　“老师说我学的挺快，今天要教的学完了就提前下课了。”向晨答。
　　“……你厉害。”

　　向晨把何陆拉到自己边上坐下，看着何陆的脸慢慢的染上听八卦的兴奋。

　　“你干嘛？”何陆问。
　　“问你点儿事。”
　　“你说。”

　　一见何陆答应下来，向晨马上凑到何陆边上问：“班上的人到底为啥会怕钟黎啊？还有哪个叫什么……刘高阳，他好像不怕钟黎，似乎还很看不惯他，又为什么他会被班上的人孤立啊？”

　　向晨一下问了三个问题，何陆眨了眨眼睛，稍稍整理了一下语言和用词，就开口道：“那是因为钟黎高一的时候，你刚来那天不是说他拿书把人砸了嘛，其实一开始钟黎没打人的。是另一个人把他惹急了才动的手。”

　　向晨猛的插话进去：“另一个人是刘高阳？”

　　何陆继续说：“不是刘高阳，是一个女的，那个很胖的女生，上课总被点名那个，范圆苑，你记得不？”
　　“记得，说话感觉特别吃力一样的那个？”
　　“对，就是她，她不就是语速慢嘛，至于说的那么严重吗？她那天中午跑到教室嚷嚷，中午的时候走读生会在教室睡觉，时不时有些住校生也会去，但是很少。不巧，那天钟黎就在，我也在。其实那些走读的在睡觉她去嚷嚷就很烦人了，是别人不好说她，又是个女的。哪知道她完全不管有人在睡觉，身边的人提醒她一声她还说＇怕什么，又没人管我＇，当时钟黎就站起来很霸气的说了一句＇没人管你就可以打扰别人睡觉了？＇可能钟黎也被她吵到了，还挺着一脸的起床气呢。”

　　“那钟黎就因为这个动手的？”向晨再次插话。
　　“怎么会呢？你等我说完嘛。本来我们都以为范圆苑会消停了，结果她指着钟黎鼻子骂人，还说自己嚷嚷关钟黎屁事。我们钟黎大哥能受那气？当场就骂回去，但范圆苑还不消停，两人直接吵起来，后来范圆苑踹了桌子要动手。虽说钟黎是个男的不能和女生动手，但总不可能杵在那任范圆苑打吧？”
　　“他就还手了？”向晨又一次插话。

　　“你等我说完行不行！”何陆的声音带上了些许愤怒，瞪着眼睛看向晨。

　　“好，我不插话，你说。”向晨哭笑不得。

　　听到向晨的语气，何陆忍不住吐槽道：“你平时不挺绅士的嘛？怎么今天说起钟黎的事，你都学会插话了？”

　　“哈哈，没有没有，一直这样啊。”向晨打着哈哈催何陆继续。

　　向晨催了，何陆也就继续说：“到哪了来着？对了，钟黎总不可能杵着让人打吧，他当时本来没还手的，就只是躲开了，但是范圆苑不依不饶的还要继续打，甚至开始拿东西砸人。钟黎好像还被砸到了好几次，他都没还手，就是回避，后来是直接忍不了了才抄起书砸人的。也没打伤人。”

　　向晨疑惑了：“就因为这个班里的人才怕他？”

　　“当然不是！是后来班里人听说那女的别人给堵了，那一个学期都没来学校呢，这学期才回来的。”何陆用了“听说”两个字，说明校外发生了什么她并不知情。

　　“是钟黎找人堵的人？”向晨问。

　　何陆想了想：“这个不清楚，不过十有八九就是他找的人。”

　　何陆走了之后向晨还在楼梯口坐着，这信息量有点大他还没反应过来。

　　钟黎在混社会？
　　钟黎还会找人堵人？
　　钟黎还会打架？

　　向晨和钟黎相处了半个学期，实在是感觉不到钟黎是这样的人啊。

　　是不是钟黎藏的太深了，向晨才完全没有发现？还是这件事另有隐情？毕竟学校传言不可尽信。

　　向晨更愿意相信是后者。

　　“你在这坐着干嘛？”钟黎站在上一层楼梯间低头看着坐在楼梯口发呆的向晨，问。

　　“坐这歇会儿，你怎么这么晚才下课。”向晨一看时间，都六点半了，钟黎不是应该六点就下课了吗？

　　“小品剧本写的差不多了，就想着写完再走也不迟，所以才到现在。”钟黎走到向晨身旁跟着他一起下了楼“你这周要回家吗？”

　　“回，有没有什么要买的，我下周带回来给你。”向晨把他小电驴的钥匙挂在手指上转圈圈嬉皮笑脸的和钟黎说话。

　　“我这周也要回去。”钟黎说。
　　“你不是平时不回去吗？”
　　“严儀把书放我家了，我得回去帮她开门，给她拿回去。”
　　“她为什么把书放你家？”
　　“她家放假的时候来了个熊孩子，她怕书废了，就放我家了。”
　　“哦……等等，她知道你家在哪？”
　　“知道啊，她就住我家楼下。”
　　“卧槽？！”

　　钟黎去宿舍收了些要洗的东西，拉上行李箱，没有背书包。

　　向晨很自然的推着小电驴和钟黎一起在校门口等严儀。

　　“嗨！你怪能等的啊，居然还在。”严儀拖着行李箱，披着头发，小跑着过来。看到向晨的一瞬间，脸上的表情先是疑惑，到后来变成了一副很猥琐的笑容。

　　“你们俩这是……向晨你家住在我们那附近？”严儀问。

　　“没有啊。”向晨答。

　　“那你在这等着干嘛？”眼看严儀的表情越来越不正常，向晨感觉莫名其妙。

　　但他还真不知道自己等在这干什么，严儀这么一问才反应过来，是啊，我在这等着干什么？

　　“送钟黎回去啊。”向晨瞎扯了个理由。

　　于是，严儀的表情更加过分了。钟黎低吼：“打住！想什么呢？！”

　　“好好好，不想不想……噗哈哈哈哈哈哈哈！！”严儀丝毫没有悔过的意思，反倒笑的更加放肆了。

　　钟黎脸色一黑：“你的书要不要的？”

　　严儀秒怂：“要要要，要的！”

　　但是她仍然没有逃过被报复的命运。

　　严儀独自站在公交车站台上，内心波涛汹涌。钟黎那个狗崽子居然自己坐着向晨的小电驴跑了？！

　　严儀一把老泪流不下来，钟黎宁可抱着那个行李箱！无比麻烦的坐着向晨的车走！他也不愿意方便的拉着那个行李箱来坐公交！还有一个青梅竹马的美女和他一起做公交！他又还是要跟着向晨跑了！！

　　儿子大了不由娘了啊啊啊！

　　最终，严儀还是坐着公交，用了两个多小时到了家，脸色极差的去敲钟黎家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