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黎》栾呈

14、第十四章

　　等钟黎的抽噎声停了，向晨才放开他。钟黎面容呆滞，仿佛失了神一般。

　　向晨将手放在钟黎眼前挥了挥，又唤了他两声，这才回神。

　　钟黎抬眼瞟了向晨一眼，叹了口气：“没事了，你怎么来了？”

　　“我明天就要回家了，今天再陪你一天。”向晨总算松了口气，但心里还是有些担心。

　　钟黎仰起头，靠在沙发靠背上。向晨这才看到钟黎脖子上的红印，那是刚刚张琦留下的，甚至还有指甲的掐痕。

　　向晨抬手碰了一下，疼得钟黎“嘶嘶”的抽凉气。

　　“家里有药吗，我先给你抹点，一会儿带你去医院看看。”向晨邦钟黎掖了下毯子，好让凉风不会灌进去。

　　“药应该有，我房间里那个柜子里，你找找看。医院就不去了。”钟黎说完，缩了下身子，闭上眼睛不再反应。

　　向晨本还想劝劝他去医院的，看他这个反应，想来是劝不动了。进钟黎房间找药。

　　给钟黎抹了药，向晨就让钟黎先睡会儿，一直到中午吃饭了才叫他起来。

　　向晨看着网上的教程学着做了两道菜，味道还不错。主要是想着钟黎现在肯定不想出门，去不了他吃惯了的那家，又怕外卖味道重，钟黎嗓子本就不舒服，吃了更难受。

　　向晨陪钟黎在家待了一天，下午吃完饭之后才走的。

　　之后几天，钟黎都是自己一个人待在家里，也不出门，饿了就随便煮点面吃。

　　那被张琦拽下来的床帘，钟黎没再打算装回去。他想换一个小点的双层床，可以像学校一样挂上床帘，上床用来放一些平时用不到的杂物，否则家里的书桌总是堆满了，不太方便。

　　学校留的作业少，老师还没有撕答案，钟黎通宵一个晚上就写完了。之后更多时间就是拿着手机瞎看以及和向晨闲聊，时不时背背姜静留的作业，很快就到了大年三十那天。

　　换作以前，钟黎从来都是无所谓的态度，这次不知道怎么了，看着聊天框里向晨发的照片，餐桌上丰盛的晚餐，围坐在桌前的家人，心血来潮想好好吃个饭。

　　翻了下手机，看到还有餐馆营业，点了个外卖。

　　可最后也还是他自己一个人坐在桌边扒饭，和往常没什么区别。

　　好在他早就习惯了，一顿饭吃的香喷喷的，心情也好了许多，也开始学着寻常人家一样守着电视等春晚。

　　钟铭阳像往年一样给钟黎打了个电话，道了声“新年快乐”，发了压岁钱。手机里三三两两的祝福短信。除了这些，还多了一个向晨。

　　钟黎根本没有想到，向晨会在大年三十的晚上，全家欢聚的时刻，和自己打电话，还被向晨的母亲逮个正着，但听手机对面传来的对话，向母似乎是知晓此事的。

　　当然并不可能就坐着简单的对话，又不是剧情游戏。没一会儿，听手机里的声音，似乎是向晨的手机被人夺走了，只能隐隐约约的听到机主焦急的声音。

　　但他的手机好像并没有被他拿回去，对面传来一道及温柔且具有成熟女性魅力的声音：“你好啊，是小晨对象吧，我是他的妈妈。哎呀，小晨前几天总是发呆，我以为他有什么心事呢，问了他好久才知道是在学校处了个对象……”向晨的妈妈似乎有说不完的话，介绍自己，说向晨小时候的事“对了孩子，阿姨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都这么问了，不说话总是不好的：“阿……阿姨好，我……我叫钟黎。”他连说话都结巴了。

　　“啊……钟黎……男……男的？啊哈哈…哈哈哈哈，嗯……男的好，男的能互相理解哈哈。”

　　“……”钟黎疯了。他以为向晨的妈妈知道自己儿子的对象是个男的。但向晨的妈妈似乎并不反对。

　　连空气都安静了，钟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打个哈哈应声是？当然不可能。和长辈聊一聊现在这个社会，已经有很多人接受了他们这样的人？呵，那更可笑。

　　最后还是向晨先开口打破尴尬：“妈，你快吧手机给我吧，你儿媳妇儿会害羞的。”

　　听到这话，钟黎下意识反驳：“去你丫的媳妇儿，你才是媳妇儿！”说完才反应过来，现在是向母在听电话。

　　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
　　刚才好像骂人了。
　　刚才就是骂人了！
　　还是粗话！
　　刚知道自己儿子对象是个男的，就发现这个男的还会爆粗？！
　　这要是换个人，估计都会疯啊！

　　钟黎大脑已经空白了，连拿着手机的手都在颤抖。可对面突然传来一声轻笑。这一笑不要紧，要紧的是在这种情况下笑。

　　钟黎的手本就在颤，这下手机更是拿不稳了，像鱼一样滑出钟黎的掌心。落在沙发上，又滑到地上。

　　钟黎暗自发誓，等向晨回来自己一定不放过他。

　　向晨的妈妈并不知道，电话里这位“未来儿媳妇”心里正在盘算着要怎么收拾自己的儿子：“对了孩子，你和向晨对未来的生活有什么打算吗？去哪里生活，还有中国的同性婚姻还没有合法，打算出国吗？毕竟中……”

　　“妈！你别说了，快把手机还我。”向晨觉得再这么下去，自己会遭殃。

　　过完了小年，向晨就回去了。出站了在人群里扫了一眼，很快找到人群里最显眼的人。

　　钟黎正靠着柱子站着，穿了一身黑，一只手还插在兜里，正低头看着手机，仿佛很不好惹。

　　向晨悄悄站到柱子另一边，和钟黎一样靠着站直，又把帽檐压低直到看不见脸，这才拿出手机给钟黎发消息。

　　向黎：【你在哪呢？我怎么没见到你。】
　　黎：【我就在外面，你应该出来就能见到。】

　　钟黎一向不爱加备注，“向黎”就是向晨的昵称，以前叫什么钟黎不记得了。这个名字是之后才改的，向晨还拉着钟黎问了好久改的怎么样，钟黎当时只对此表示了一个看法“闲的”。

　　虽然钟黎看上去没什么看法，可向晨倒是高兴得很。后来被人问过几次，向晨都说“晨字和黎字差不多的意思，听着也好听”，竟然还糊弄过去了。唯独何陆，看到这个昵称，就用一幅“咦～～～”的眼神看着他们。

　　向黎：【我真没看到你。】

　　钟黎奇怪，站直身子走到路中间环视一圈，没看到向晨，才低头打字。

　　黎：【我在路中间，没看到你。】

　　向晨探头看了一眼，看到钟黎正疑惑的四处观望，瞬间弯了眼。

　　向黎：【怎么会，我也在路中间啊。】

　　钟黎眉头一皱，反手播了个电话过去，刚拨通向晨就接了。

　　“你是不是坐错车了？”
　　“没有吧，我就在路中间啊。”
　　“我没看到你。”
　　“……”对面突然没了声音。
　　“喂？向晨？”
　　“回头。”

　　钟黎愣了一下，依言转身。向晨的脸瞬间占据了他的视线，他被吓到下意识后退，脚下没站稳，眼看就要滑倒了，向晨一把拽住钟黎的手臂把他拉了回来。

　　站直了身子的钟黎黑着脸看着向晨，后者则嬉皮笑脸看着自己。

　　钟黎很快就明白了，这家伙肯定是在哪里躲着就等着出招呢，又想到过年时候的事。

　　该算账了，钟黎如是想。他抬脚在向晨的小腿肚上轻轻踢了一脚，问道：“你就没想过我会收拾你？”

　　向晨没回答，笑了一声。钟黎来不及反应，就被向晨搂住肩膀往站外走。钟黎眼睛一翻，要把向晨的手打下去。

　　手没打下去，反倒被向晨环住了脖子，这下可好，动弹不得。

　　“你有病啊！”钟黎有些恼火。

　　向晨一看，感觉钟黎心情似乎真的不太好，怕给人惹生气，赶快给人放开了。刚放手钟黎就抬手在向晨的帽檐上拍了一巴掌，帽檐一落下来把向晨的眼睛都给遮住了。

　　他抬手把帽子正回去，拉上行李箱跟上钟黎的步伐。

　　没走一会儿他又手痒了，把自己的帽子拿下来扣在钟黎的头上。钟黎抬头看向晨的时候脸都黑了。

　　“你现在这气质和谁好像啊。”向晨看着钟黎带上帽子的样子，想起来他很少穿这种风格的衣服，穿的更多的是另一个人。

　　“陈琛。”钟黎连想都不想就说出来了。

　　“……哦，你倒是怪清楚。”这下换向晨脸黑了。

　　钟黎只是笑，也不说话。向晨叫了几声都不回应，他深吸了口气，抬手想去掐钟黎的后脖颈，没抓住，刚抬手人就跑了。

　　向晨赶忙拉上行李箱跟上。两人去吃了顿饭，就各回各家了。

　　第二天向晨早上一醒就给钟黎打了电话，本来以为钟黎没醒不会接，早上喜欢给钟黎打电话也只是一个奇怪的小癖好。

　　“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向晨问。
　　“搬家。”
　　“……啊？”

　　向晨跟着钟黎发的定位找过去，一眼就看到钟黎穿着昨天那件衣服，旁边还站了一个人——陈琛。

　　向晨心里有些别扭，走过去直接插到两人中间。钟黎只是抬头看他了一眼，一句话也没说。

　　陈琛吐了口气，只匆匆说了句“你安慰一下吧”便走开了，站到了离他们不远不近的地方，听不到他们说话，但很快就能回来的距离。

　　向晨收回视线，摸了下钟黎的后脑，问道：“怎么突然搬家？”

　　“上次我妈的事，我爸知道了，他给我在学校附近租了间房，以后也不住校了。”钟黎总算有了写反应，他回答道。

　　向晨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但他觉得不能说住校的事：“那……今天搬吗？”

　　“嗯。”

　　陈琛是钟黎叫来帮忙的，毕竟他有车。

　　要搬的其实不多，那边的房子家具也还算全，一个高中生去住是绝对够了，钟黎只要把生活用品搬过去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