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黎》栾呈

10、第十章

　　钟黎冲瞌睡冲了一天，到了晚上就睡不着了。向晨洗漱回来就看到钟黎躺在床上玩手机，忽然起了贼心。

　　他一骨碌翻到钟黎的床上，钻进被子里紧紧抱住钟黎的腰。钟黎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向晨拽进怀里。

　　向晨一把抢过钟黎的手机放到床头，死死把钟黎按在自己怀里。钟黎挣脱不开，干脆转了个身。

　　后背抵着向晨的胸膛，强有力的心跳被体温包裹着传到了钟黎胸腔里，连带着他的心脏也开始疯狂跳动。

　　钟黎也非常真切的感受到了向晨的臭不要脸。有了第一次，后面几天都厚着脸皮继续爬钟黎的床，怎么赶都赶不走，倒是也没什么，就是闹人得很。

　　而钟黎也始终和第一晚一样，背对着向晨睡着。

　　“今天晚自习你上吗？”向晨问。

　　学校管理很松散，晚自习根本没有老师管，就算有老师值班也无所谓班里人齐没齐。

　　钟黎平时本来很少上晚自习，大多数时候都是回宿舍练专业。

　　“上吧，把作业写了。”钟黎答。

　　向晨之前还以为钟黎答应他提成绩是敷衍，可能钟黎还真就开始好好学了，连作业都开始交了。

　　本来已经拿钟黎无法的各科老师在第一次拿到钟黎交上来的作业的时候，批他的作业比批任何一个人的都要认真。还像串通好了一样都在后面写了大篇大篇的批语，内容大多都是要表达一个意思——“难得交了作业，看来是想通了要好好学习，老师会帮助你把落下的知识补上来的！”

　　对此，钟黎完全没有任何想法，但还是一句一句的看了那些批语。

　　向晨坐在钟黎旁边，把手放在钟黎腿上，一边不安分的上下挪动，一边指着作业本一本正经的教人做题。

　　钟黎也不生气，还由着他摸。

　　“那我该怎么知道四氧化三铁里……”钟黎一边问一边转头，恰好向晨听到钟黎要问问题，转过头去看他。

　　向晨为了看清题，几乎把凳子挪得和钟黎完全挨在一起，他又搂着钟黎的腰，两个人离得很近。

　　这一转头，两人的唇在一瞬间轻轻擦过。二人具是一愣，反应过来后钟黎却没有躲开，反倒将眼眸微垂下来，看着向晨的鼻尖。

　　向晨看到钟黎的反应，身体里最原始的本能被激发，他一把拉住钟黎去了厕所，随便拉开一扇隔间的门就冲了进去。

　　他一把将钟黎按在隔间的墙上，他几乎是扑上去一般吻住钟黎的唇。

　　向晨动作有些粗暴，像一头饿极了的野兽在疯狂掠食，钟黎几乎被压制得喘不过气来。

　　像是人类的垂死挣扎一般，钟黎死死拽住向晨胸口的衣服，难耐的扭动着身子。

　　向晨也能感觉到钟黎被欺负狠了，渐渐温柔下来，安抚性的在钟黎的口腔里一点点描摹。

　　二人分离之后，钟黎微张着红肿湿润的嘴唇轻轻喘息。向晨把弯着腰把下巴搭在钟黎的肩上，并紧紧搂着钟黎的腰。

　　钟黎感到心里莫名有些慌乱，可他却不推开向晨，反倒将搂着向晨脖子的手收得更紧了。

　　向晨用了很长时间又用冷水洗了把脸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们现在的样子都不好回教室，干脆作业也不写了，直接回了宿舍。

　　只可怜了坐在向晨后面的何陆，亲眼目睹了两人从一开始的讲题到向晨拉着钟黎赶命似的往教室外面去的全过程。

　　何陆很久之前就开始怀疑他们之间的关系。向晨近乎明目张胆的区别对待，钟黎难得对一个人摆出好脸色，每一点的让人怀疑。

　　“唉兄弟，你觉不觉得向晨和钟黎的关系太好了些？”何陆用手肘拐了拐自己的同桌，问道。

　　他亲爱的同桌从题海里抬起头：“啊……有吗，我没感觉啊，男生不都这样。”

　　何陆：“……”人都亲一起了。

　　不过他们的相处方式的确很奇怪，在外人看来似乎和现在的大多数关系好的男生差不多。可只要稍一深思又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可又有谁会有心思去深思别人的事情呢？也就只有何陆这样的人了。

　　到底还是憋不住，何陆悄悄摸到了向晨他们的宿舍。

　　“都是兄弟，你们俩老老实实回答我一个问题。”何陆把向晨和钟黎叫去了宿舍外面的树林里，硬着头皮问道。

　　“什么问题？”向晨的手臂搭在钟黎的肩上，一幅吊儿郎当的样子，钟黎则全程冷漠脸，垂着眼睛看手机，分都懒得发给何陆一眼。

　　他心想钟黎应该会听向晨的，向晨和自己的关系还算好，应该不会遭殃，他冒死问出了那个问题：“你们俩什么关系？”

　　这话一出，向晨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他的气质向来让人感觉亲切，可现在散发的出来的气质满满的都是阴郁。

　　钟黎也抬起眼来，把手里的手机放下，眯起眼睛盯着何陆。

　　在这一瞬间何陆后悔了，他后悔问这个问题了。

　　“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钟黎冰冷的声线响起，向晨已经很久没有听到钟黎这样的声音了。

　　空气也随着这冰凉的声音凝固了，没人敢说话，连向晨都被着道声音冻住了。

　　最后还是钟黎自己打破这道坚冰：“兄弟？知己？或者……情侣。”最后两个字他并不是在问，而是在陈述。

　　向晨听到最后那两个字，整个人都快被胸腔里狂跳的心脏带的战栗起来。他一把抓住钟黎的手腕，去看钟黎的表情，却在他所深爱的那双眼睛里看到了绝对的坚定。

　　钟黎感觉到了向晨的情绪波动，转头回看向晨，又轻轻拍了拍向晨的手背，才继续道：“重新认识一下，我叫钟黎，这是我男朋友，向晨。”

　　何陆完全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语来回应着钟黎这句话。

　　“小黎子，你先回去，我马上回来。”向晨泯唇道。

　　看着钟黎离去的背影，向晨问：“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何陆：“本来没什么，刚刚晚自习我在后面刚好看到你俩……”

　　向晨做了个深呼吸，继续道：“平时没有露出马脚就好。毕竟这种事会对他产生影响吧，他居然就这么说出来了。”

　　何陆：“……”明明对你也会有影响吧大哥？！！
　　向晨：“总之麻烦你保守一下秘密，我会非常感谢的。”

　　向晨居然就为了说这事，何陆答应的很爽快。

　　向晨回了宿舍，钟黎已经洗漱完了，正盘腿坐在床上发呆。

　　向晨：“你在等我？”
　　钟黎：“你想屁吃？”

　　向晨用极快的速度洗完漱，很自然的爬上了钟黎的床，并一把抱住钟黎的腰，钟黎拉上被子给自己和向晨盖好，闭眼准备睡觉。

　　可向晨还不消停，凑到钟黎耳边故意压低声音说道：“都这么明显了，还说不是在等我。”

　　向晨成功的得到了钟黎一记肘击。

　　与之前不同的是，钟黎不再背对着向晨睡了，而是转过身把脸埋在向晨的胸口。

　　到了第二天向晨照常趴在钟黎身上把钟黎念到烦然后起床。学生到了周五总是心情愉悦，连补起作业来都那么“美妙”。

　　“妈的，向晨，我昨晚作业都没写就跟你跑了，你得负全责！”钟黎把作业一下扔到了向晨桌子上，压低声音怒道。

　　向晨老老实实帮着钟黎一起奋笔疾书，两个人一起写总比一个人写快些，争分夺秒补完了作业。

　　下午向晨还是照常下课后去钟黎的教室外面等着，下课后去食堂吃了饭准备回宿舍拿出这大好时光来给钟黎补一下课，一个电话打破了这个计划。

　　“喂，爸。”钟黎接起电话

　　静谧的环境下连钟黎电话里那个男人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楚：“小黎，你在哪里？”

　　“我在学校，怎么了？”
　　“你周末不回去吗？”
　　“嗯，回去也是一个人，我还不如就在学校待着。”
　　“……你收收东西，我在学校门口等你了。”
　　钟黎：“？”

　　钟黎挂了电话，和向晨说了一声自己了收拾东西，背着书包出了宿舍。

　　“等等！我和你一起去吧。”向晨赶忙追出来。

　　钟黎想了想，答应下来。等向晨收完东西带着他一起走了。

　　出了校门，向晨一眼就看到停在不远处的黑色车辆，旁边站着一个中年男人，看起来比自己的舅舅要年轻些，挺直了腰背，也更有气质些，眉眼隐约能看出年轻时的英俊。可即使如此，这人也浑身都透着憔悴。

　　他跟着钟黎走过去，那男人抬手似乎想要摸钟黎的头，可那只手在空中停了停，又转了个方向拍了拍钟黎的肩膀。

　　“小黎，好久没见了啊。”那男人说道。

　　钟黎没说话，只低着头。

　　那男人看到自己儿子的反应便是一阵心酸：“小黎，这位是？”他问道。

　　“……同学。”钟黎总算有了些反应，犹豫了一下，回答道。

　　那男人转身面向向晨伸出手：“你好，我是钟小黎的爸爸，我叫钟铭阳，叫我钟叔叔就好。”

　　向晨赶忙伸出手和钟铭阳握了个手，很快便放开了：“钟叔叔好，我叫向晨。”

　　随后钟铭阳把钟黎拉到一边，低声问：“你要带上他？”

　　“不行吗。”钟黎的语气不像是在征求意见，而是在下达指令。钟铭阳一愣，始终没法说什么。

　　钟黎坐在副驾驶上，向晨一个人坐在后座，看着窗外飞速划过的越来越荒凉偏僻的风景。

　　然后他听到钟黎问：“到底有什么事，我们要去哪里？”

　　向晨看了一眼正在开车的钟铭阳，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最后把车停在了路边，下了车。

　　钟黎紧随其后，向晨下车的时候正好看到钟黎一把抢过钟铭阳手里的烟扔在地上。

　　两人沉默许久，向晨看到钟铭阳弯下挺直的背脊，用一种近乎虚脱的声音说道：“你奶奶走了……”

　　向晨听得清清楚楚，他忽然想起钟黎通讯记录里满屏的“奶奶”，一阵慌乱升上心头。他猛地看向钟黎，只见后者一脸茫然，颤抖着唇说道：“……什么？”

　　“你奶奶昨晚忽然病发，全家人忙活了一晚，今天早上九点四十三分的时候咽气了。”钟铭阳似乎释然了，语气轻松的就像一个濒死之人。

　　向晨无法想象这件事对钟黎的打击，光从通讯记录里都可以看出钟黎的奶奶对他有多重要，甚至几天前向晨还见到钟黎言笑晏晏和他的奶奶通电话。

　　他死死盯着钟黎的脸，拼命观察钟黎的反应。

　　钟黎从一开始的茫然，到悲痛到无助再回到茫然，不过短短数秒，向晨仿佛经历了整整百年。

　　“现在几点了……”钟黎忽然问。

　　向晨赶忙看了一眼时间，回答道：“八点零三分。”

　　“所以，我的奶奶离世了，而我在十小时十三分钟之后才知道。”钟黎的语气很平静，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

　　空气在这一瞬间凝固了，时间仿佛都静止了。

　　向晨抬起手想拍一拍钟黎的背，他能想象钟黎心里有多难受，他看到过钟黎手机通讯录里满篇的“奶奶”。

　　可向晨的手还没有碰到钟黎，后者便转身坐回了车里，坐到了后座上。

　　钟铭阳只能继续开车，向晨坐在后座上陪着钟黎。他拿过钟黎的书包，挡在两人中间，向晨紧紧握着钟黎的手，可怎么也捂不热那冰凉的指尖。

　　啊，对了，钟黎的指尖一向都是冰凉的。

　　最后车开进了一个很小的城镇里，钟铭阳在里面找了这个小城镇里最高端的酒店。

　　“我白天就订好房间了，但只订了两间，你的同学……”

　　钟铭阳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钟黎打断了：“我和他住一间吧。”

　　“……好。”

　　钟黎拿着门卡去了自己的房间，才进门就去了浴室洗澡。

　　向晨听着浴室里的流水声，生怕钟黎在里面出什么事。

　　终于，水声停了，他跑到浴室门口等着钟黎出来。可这门半晌都没有动静，向晨越等越慌，索性直接闯了进去。

　　一进门就看到钟黎衣服湿透蜷缩在墙角里，脸埋在臂弯里，全身都在微微颤抖着。

　　向晨冲上去，想把钟黎的脸从他自己的手臂里捞出来，可无论如何钟黎都死死遮着脸，向晨怎么都掰不开他的手。

　　最后实在没有办法，总不能就这么让他湿着身子缩在这。向晨一把将钟黎抱起来走出浴室，把他放在床上，拿了一块毛毯给他裹起来，又将他紧紧圈在怀里，一下一下的拍着钟黎的后背。

　　他本意是想要哄人的，可没想到钟黎突然哭的更凶了。还一个劲儿往他怀里钻，钟黎的手环住他的腰，整个人都蜷进了他怀里。

　　钟黎身上全是水，这么一闹弄得向晨的衣服也湿透了。可向晨也不嫌弃，还把掉在一边的毛毯给钟黎盖上，又死死抱着钟黎，像哄小孩一样。

　　时间一点点过去，钟黎还在一下下的抽泣，可也差不多冷静下来了。

　　向晨凑到钟黎耳边轻声道：“先把衣服换了，好吗？”

　　原来钟黎一直穿着那件湿透的衣服，向晨一直怕他着凉，只能把他紧紧裹在毯子里抱着。

　　向晨帮钟黎拿好衣服，自己随便冲了个澡就出来了。钟黎已经自己换好衣服蒙着被子，在床上缩成一团。

　　向晨走过去把钟黎捞出来，钟黎眼角还挂着泪，哭得眼睛都肿了，还红，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向晨吻了吻钟黎的额头，然后是眉眼，在顺着高挺的鼻梁吻上钟黎的唇。

　　一道温柔绵长的吻落在钟黎的唇瓣，全身的烦躁不安都被这个吻安抚了，那阵疲倦才后知后觉的淹没了他。

　　钟黎趴在向晨怀里安睡一晚。第二天一早钟铭阳就来敲门了，钟黎的眼睛肿得睁都睁不开，一路都在揉眼睛。

　　毕竟是钟黎的家事，向晨不好跟着去，又怕钟黎难受，干脆让钟黎一直通着电话，也能稍微有一些安抚。

　　钟黎没关麦，到了公墓直接把手机放在包里。

　　他以为这样的日子，那些所谓的叔叔和姑妈们应该会消停些的。

　　“这是哪位啊，是我们家的人吗？怎么让他给混进来了？”一道刻薄的女声响起。

　　钟黎没理会，只自顾自该烧纸烧纸，该上香上香。

　　“钟淑婷！说什么呢，平时针对小黎就算了，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是钟铭阳的声音。

　　在电话那头的向晨心头一颤，拿起手机放在耳边，凝神听着那边的声音。

　　钟淑婷：“哼，大哥，你好好想想，这儿子到底是不是你的，你和那个女人离婚是为什么？”

　　钟铭阳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只对钟舒婷怒目而视。

　　“是呀大哥，你可是因为那个女人出轨了才离的婚，孩子也跟了那个女的，谁知道是不是你的孩子。”一道男声附和道，听声音都能想象出声音的主人有多窝囊。

　　“你跟着瞎掺和什么？！”钟铭阳的声音透着近乎疯狂的愤怒。多年来钟黎这个孩子一直是他心里的结。他知道孩子是他亲生的，可他和前妻离婚的原因让这个事实无人相信，他愧对钟黎。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什么叫瞎掺和？”果然很窝囊。

　　钟黎捧了一把土撒到漆黑的骨灰盒上，站起来却不走开，他把钟铭阳拦在身后，面对着钟舒婷姐弟俩：“什么是事实？在你们这种人眼里，最能给茶余饭后的谈资增添趣味的就是事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