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66、【新更章节】阱渊危幕 ...

  •   晦暗的月光下,秋风吹扫着落叶。

      对于马背上愁肠百结的王获来说,今夜回宫之路,显得格外蜿蜒漫长。

      犹豫和挣扎在所难免,毕竟身为王氏族人,体内流淌着乱臣贼子污血的事实无从更改。

      再说父亲怀揣谋逆之心,已不是一两日了。

      早在皇上还是定陶王时,父亲便将其与中山王刘兴权衡相较。觉察到皇上的才识和潜能日后可能构成威胁,为防范于未然,不惜派出以薛飙为首的紫衣人杀手,意欲除之而后快。

      皇上登基后,父亲明里韬光养晦,玩转各种欺世盗名的把戏,收获贤臣美誉;暗中却借王氏一族影响广植党羽,甚至勾连匈奴叛军,干了不少欺君伤民之事。就连对父亲颇为倚重的太皇太后,也早已沦为他手中排除异己、扫清障碍的棋子和利刃却不自知。

      当下父亲的势力,远远盖过了太皇太后和皇上,一呼百诺、应者云集,可谓万事俱备。

      怎样才能挡住他的野望呢?摸摸收在怀中的两块莲花玉牌,不禁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

      翌日,刘欣病情骤然恶化,陷入无法唤醒的深度昏迷,朝政面临停摆危机!

      眼看天子不济事,太皇太后王政君亲下懿旨,即时开启垂帘听政,将朝廷大小事务暂交孔光、王莽两位重臣负责打理。

      孔光本是孔子十四世孙,博学多识自不在话下。只因前期王氏与傅氏家族相争,夹缝中生存至今,渐渐养成了守成保身的习惯。他处事瞻前顾后,唯诺居多,不似从前尚敢仗义执言,逐渐游离于权力舞台边缘。

      反观王莽,则深谙果行育德之理,操刀必割、决断如流,从不拖泥带水,遂深孚众望。

      由此,瞬息万变的严峻形势,反助益王莽,使其得以进一步把持朝廷的咽喉命脉。

      正可谓: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是日午后。未央宫,皇帝寝殿。

      当着董贤和王获的面,左院判装模作样望闻问切,巧言病情反复是常有的事,假惺惺地宽慰守护人不必过分担忧,兴许熬过这几日,病症迎来转机,天子否极泰来,自然会苏生的。

      董贤懵然无知,王获却早已识破此等以逸待劳的伎俩,姑且支开内侍,独留左院判问话。

      “听说大人的儿媳,刚刚诞下一对龙凤胎,真是可喜可贺呀!”王获貌似跟他闲叙家常。

      “凌杂米盐,何劳前将军记挂。”提起家中添丁之喜,左院判不觉两靥透红,乐乐陶陶。

      “记得《易经》里有这样一句话: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如此说来,大人的孙子和孙女,不久便要遭殃了啊……”王获敛笑,板起脸孔,借题发挥起来。

      原本专注于看顾心上人的董贤,乍闻王获冷言冷语,始料未及地侧头望向对方。

      “卑职驽钝,不解前将军深意,还望不吝赐教!”左院判心生不悦,只得强装恭敬。

      “还敢说你不解?信不信本将军这就派人去府上,摄来你一双宝儿孙辈,在大人眼前剜心剖腹、削肉剔骨,也算是祖债孙偿啊?”王获目眦尽裂,向他爆发出生平蓄积的全部狠毒。

      “前将军何出此言?卑职不曾有所冲撞,何故遭此无妄之厄?”左院判强辩,心存侥幸。

      “获将军,究竟怎么一回事?院判大人哪里得罪你了吗?”董贤隔雾观花、博而寡要。

      “院判大人何止得罪了我,他也得罪了您,更得罪了天下人!待末将先替皇上处置掉这个欺君罔上的老匹夫,再细细向卫将军解释一切!”王获先声夺人,拔剑抵住左院判颈项。

      “前将军慢,慢动手!卑职也是迫不得已,才……”左院判唬得魂不附体,抖如筛糠。

      “才什么,快说!信不信一刀削掉你的狗头,屠你全家陪葬?”王获执剑,不依不饶。

      董贤留意到左院判的心虚,情知王获绝非无理取闹,于是屏息凝神,拭目以俟。

      “是昭仪娘娘唆使卑职,在皇上的汤药里加了点东西……”左院判说着用余光偷瞄董贤。

      不出之前王莽所料,一旦露出破绽,左院判咬住不放的人,头一个便是董昭仪。

      “加了点东西?什么东西?”这次轮到董贤急了眼,冲到近前,死死锁住左院判的衰脸。

      “虽无性命之忧,却能渐渐夺人生机的一种……一种慢毒!”左院判的底气越来越弱。

      “什么,你竟敢如此悖主犯上、大逆不道?”董贤狠狠揪住左院判领口,便要舞拳胖揍。

      “卫将军,冷静!左院判不过受人指使,真正包藏祸心的,是昭仪和她的同伙。”眼见董贤即将暴走,王获担心左院判脸上挂彩会打草惊蛇,连忙反过头来阻止场面失控。

      “昭仪都教你干什么了,给我说!说!”董贤怒气填膺,抬手将左院判整个人提了起来。

      “他箍得喘不上气,纵是有心交代也不能够呀。”王获摁住身边人斜举在空中的胳膊肘。

      董贤深呼吸,蓦地松开手。那左院判就势滑坐于地,剧烈咳嗽不止,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没死的话就快说!快说呀!”董贤飞起一脚,踢中左院判大腿根,疼得那厮哇哇怪叫。

      “我说,我说!娘娘叮嘱我急事缓办,待到皇嗣降生,再彻底做个了结。”左院判吐息。

      “这个疯女人,竟敢图为不轨。我这就找她算账去!”董贤切齿拊心,刚要抽身出殿,却被王获一把按住。只见对方冷峻地摇头道:“卫将军稍安勿躁,还有好多正经事要做呢……”

      被王获这么一按,董贤慢慢冷静下来,意识到当务之急,乃是抓紧时间为刘欣解毒——

      “既然是经你之手给皇上下的慢毒,那该怎么解,不用人教了吧?”

      “卑职自当拼尽医术,力保龙体无虞!”左院判表示弃暗投明,承诺决不继续助桀为虐。

      “容末将先陪他走一遭太医院。待配完药回来,还有要事禀报。”王获欲携左院判离殿。

      “好,那就回头再议!”董贤点点头,重新折返塌前,五味杂陈地望着双目紧闭的刘欣,心说你变成这样,竟是为人所害。我必定尽快查明真相,严惩首恶之徒,替你雪恨禳灾!

      出了寝殿,途经一僻静处,王获突然止步。紧随其后的左院判见势,跟着裹足不前。

      “适才卫将军在场,有些话不便明言。此前家父交代之事,进行得如何了?”王获套话。

      “前将军吓煞卑职了!只道是您大义灭亲,存心阻挠令尊大人的计划,原来是演戏给卫将军看啊,卑职佩服,佩服!”左院判不知是计,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放松戒备回复道,“遵照令尊大人吩咐,卑职悄悄用冰针扎过龙体的七个穴位,‘雪上一枝蒿’的毒液,此刻想必已随融化的冰针渗入五脏六腑,不出半月,皇上便会不露痕迹地永远睡过去了……”

      “不露痕迹地永远睡过去?”王获没有料到父亲下手居然如此狠辣,得知刘欣遭人暗算,犹如被浇了一盆冷水,病急乱投医地追问道,“一旦反悔,可有解法,使皇上免于毒发?”

      “前将军说梦话呢。雪上一支蒿的药性,辅以冰针助力,就算扁鹊在世,也难有转圜了。”左院判不免有些沾沾自喜,“便是太皇太后和昭仪娘娘发觉不妙,卑职大可推说皇上病程加速系体质原因所致,想来到时谁也不会下令彻查,蒙混过关大约是不成问题的……”

      “你就不俱事情败露,连累家人遭殃?”王获几欲崩溃,顾全大局起见,强支了下来。

      “岂能不俱?”左院判苦笑,“不过比起太皇太后和昭仪娘娘,卑职最惧怕之人,当属令尊大人。无论太皇太后还是昭仪娘娘,无非以仕途经济抑或富贵钱财许诺卑职;而令尊大人的一个眼神,一个手势,都意味着绝对服从,稍有拂逆,便是视阖家老小的性命为儿戏……”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