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哀帝》高桥崆

161、【新更章节】天仙子（下）

　　早朝之上，刘欣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公布了南郊恩田一案的调查结果，终使乌珠留若鞮单于及其朝拜使团所受不白之冤得以昭雪。

　　除已成痴傻之人的须卜氏，以及改头换面藏身平凉的栾提呼都，母子俩皆交由匈奴人带至王庭看护外，其余党羽爪牙，俱依汉律论罪惩处，或为死难军民偿命，或为囚为奴，以儆效尤。

　　又命中尚署一众金银匠人，仿照端立于甘泉宫（陕西咸阳淳化县甘泉山一带）中的“祭天金人”（匈奴人用来祭天的核心道具，相传为霍去病击破匈奴休屠王城所获，后存放于甘泉宫内），用纯金打造“天虎神子”小像一尊，赐与匈奴王及随行使节，供其日后举行祭天仪式时使用，以彰显汉天子怀柔之德。

　　夜深人静。上林苑蒲陶宫，匈奴王寝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暧昧纠缠的气息。

　　久违的酣嬉淋漓过后，二人的肌体恋恋不舍地剥离开来，仰面挨肩平躺在卧榻之上。

　　少顷。小果侧过身，亲昵地枕靠着囊知牙斯的臂膀，问他预备何时动身返回黑林。

　　“已经说好让阿舆和丘林将军带朝拜使团先走。至于我嘛，打算在长安城多呆些时日。”

　　“哪怕身为匈奴王，貌似也不能这样率性而为，想走就走，想留就留的吧？”

　　“我在等待契机呢。契机一到，便将单于宝座传与阿咸，连同赫连妏嘉，一并归还于他。”

　　“之前倒是听你提过。不过那种恰到好处的契机，应该很难碰到，可遇而不可求吧？”

　　“所以需要耐心等待嘛。在契机到来前，我会一如既往内修外攘、造福族人，借此机会帮助阿咸韬光养晦、操揉磨治，竭力将他塑造成可堪大任的撑犁孤涂！”囊知牙斯志比鸿鹄。

　　“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那便由我陪你一道，等待契机的到来好了——为你的宏图大业和用心至极，为匈奴和大汉之间的长久和平，更为双栖双宿的你我眼中的彼此……”小果指尖浮动，自上而下，渐次划过心仪之人位于右眉、右胸以及下腹的三处伤痕。

　　随着须卜氏的覆灭，但愿从今往后，不会再有人，往你伟悍的璧躯上，复添新创才是。

　　三日后，傍晚时分。长乐宫，永信殿。

　　从梦魇中骤然苏醒的皇太太后傅瑶，倍感心神惊觉。不禁感慨，左院判开具的方子，倒是十分灵验，委实教人“抑郁难消”。数日下来，甚至自我怀疑，是不是当真重病缠身了……

　　唉！药一碗不落地喝，却连皇帝的影子都没见着。再这样继续消磨下去，恐非明智之举。

　　哀家岂不知，欣儿心性纯良，仍在为雷公藤一案耿耿于怀。然而身在帝王家，倘或无法维持“孤高”，便会像今时今日这般，遭人算计而不自知，更何况还是关乎千秋万代的要事。闹到这副田地，皇帝既寸步不让，只能由哀家这个皇祖母抱屈出面，放低姿态，示弱求和了。

　　为打破僵局，傅瑶吩咐内侍即邀皇帝来见。若对方问起，只道是危若朝露，耽搁不得。

　　不多时，从皇帝寝殿回来的内侍传话说，皇上口谕，待批完几道紧要的奏折，稍后便到。

　　趁候驾间隙，漪秋端来左院判遵懿旨重配的汤药，服侍傅瑶喝下，又盛上糖渍杏梅解苦。

　　还没来得及享受甘甜生津带来的片刻愉悦，忽闻内侍来报，说是昭仪娘娘前来请安。

　　“昭仪来了也好。待哀家把话说开，且看她如何分辩！”傅瑶果于自信，即传董赟进殿。

　　望着董昭仪微微隆起的腹部，傅瑶强打精神，赐坐，询问其来意。

　　“直到不久前，臣妾还将皇太太后奉为典范，直到……”董赟在婢女撷枝的搀扶下坐定。

　　“昭仪在说什么，哀家听得费解。昭仪想说什么，哀家也懒得猜。”傅瑶很快失去耐心。

　　董赟默然无语，面露意味隽永的笑靥，只消玉手一抬，便见殿中内侍纷纷识趣地退下。

　　漪秋错愕，正用眼神寻求主子示下，冷不防被撷枝一把揪住衣襟，连拖带拽给拉出殿外。

　　“放肆！来，来人，给哀家……”傅瑶眼见董赟主仆当面逾矩，血随气上，几欲晕厥。

　　“臣妾未说完呢，就算皇太太后不想听，也得听。”董赟起身靠近，不忘保持安全距离。

　　“你到底想……想，想怎样……”傅瑶仿佛被人死死掐住了脖子，以致呼吸格外不畅。

　　“皇太太后输了，彻彻底底输了。所以啊，不配博得臣妾的羡慕和景仰了。”董赟笑之以鼻。

　　“你，你……”傅瑶朝眼前昂昂不动的假孱弱探手，虽仅仅一步之隔，却怎么也够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