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哀帝》高桥崆

159、【新更章节】班荆

　　恢复精力的小果，坚持每日外出，誓将潏河沿线的老鸭沟、白蛇沟及东西各岔走它个遍。

　　囊知牙斯失踪第十日清晨。起了个大早，刚牵马出门，便有一位布衣青年堵到面前。

　　只见那青年头戴斗笠，宽帽檐投下的阴影遮住脸庞，教人看不清长相。

　　就在小果打闷葫芦之际，却听对方压低声音主动招呼：“九两黄金，是我。”

　　“你是……阿舆？”原本神色黯淡的小果瞬间来了精神，心说他不是被困在蒲陶宫的么。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马儿留下，人随我来。”阿舆说着返身欲行。

　　小果会意，忙将坐骑交与府中下人，徒步跟着阿舆穿街走巷。一路言来语去、且递且答。

　　“有囊知的消息了吗？”小果快言快语。对他来说，没有比囊知牙斯的下落更要紧的事。

　　“嗯呐。大哥他人好好的。你希望听到的，是这句话吗？”阿舆给出的答复模棱两可。

　　“能不能好好说话。囊知平安无事，是他让你来找我的，对不对？”小果鉴貌辨色。

　　“对。也不对。”阿舆像是乐见对方失控抓狂，两人的初见便肇始于兄弟俩的恶趣味。

　　“信不信我揍你一顿？”小果停下脚步。这小子拿神圣的事情开玩笑，简直就是讨打！

　　“得得得，是我错了。”阿舆邪魅坏笑，“大哥他人没事，只是不许我去你府上叨扰。”

　　“我就知道，囊知还活着……”小果顷刻破防，当街掩面而泣，不时抬胳膊抹泪珠。

　　“好啦好啦，哭够了的话就听我说。”阿舆坦白，“前日接到大哥飞鹰传书，让我设法脱出蒲陶宫，到约定地点同他会合。是我自作主张，拿你当自家人，才忍不住过来找你的……”

　　“够意思，回头谢你！”小果拍拍他的肩，“不过蒲陶宫戒备森严，你是怎么溜出来的？”

　　“只要我想离开，就一定能离开。除了我，还有丘林将军，他先去了东市石桥边的茶坞。”

　　“东市石桥边的茶坞？岂不是离此不远——所以，囊知在那里等着咱俩对吧？”

　　“准确地说，是等着我一个。不是早说过了么，大哥不让我招惹你，生怕拖累你来着……”

　　“我和囊知一体同心，他的命就是我的命，他的事就是我的事，说什么拖累不拖累的。”

　　“真肉麻，身上的鸡皮疙瘩都冒起来了。”阿舆本想打趣，你和大哥都怎么玩的，炫耀什么一体同心。掂量掂量还是别了，言归正传道，“事关须卜氏，大哥不希望你蹚这摊浑水。”

　　“须卜氏？就是前次在蒲陶居暗算囊知和星辰哥，企图篡夺单于之位的先代阏氏？”

　　“不止前次，还有这次！大哥在信里头讲得很明白，须卜氏带人在南郊恩田纵火行凶，屠戮无辜村民，甚至想要将罪责嫁祸给大哥，存心破坏大汉和匈奴竭力维持的亲善关系……”

　　“怪不得幸存的乡亲们误会匈奴兵杀人，原来是须卜氏耍的花招。她也太过狠毒了些！”

　　“须卜氏是动了脑筋的。诸如山贼啊、田黄石啊，全是她为了引人入彀使出的障眼法。”

　　“她可真是害人不浅。记得那晚，我循着中箭身死的匈奴弟兄的遗骸，一路追至悬崖尽头，始终找不到囊知的踪迹，以为他也遭遇了不测，当时想死的心都有了。”小果悸动不已。

　　“这个坏女人的确丧心病狂，居然用浸油的明火飞箭对付大哥！”阿舆恨得切齿拊心，“大哥和剩下那个弟兄寡不敌众，不得已退到崖边，多亏有他拼死护主，只身挡下数发火箭。大哥幸得掩蔽，没有随他一道掉落潏河，而是紧攥藤蔓悬于岩下，侥幸瞒过了须卜氏的眼睛。”

　　“紧攥藤蔓？悬于岩下？”小果在脑海里想象着，囊知牙斯绝处逢生时的那段惊心动魄。

　　“是啊，后续发生的情状，正应了‘人算不如天算’这句老话。”阿舆娓娓道来，“须卜氏和他的人自以为顺利除掉了大哥，于是放松警惕，在悬崖边讨论起接下来的计划，结果全被躲在岩下的大哥听在耳里、记在心里。大哥决定将计就计，把这伙叛逆一网打尽。”

　　交谈间，二人步入东市地界，不久便穿过石桥，来到一处位置相对僻静的茶坞院前。

　　丘林莫皋其时正跟几个汉子蹲在门口吃茶闲聊，见状连忙起身相迎，彼此拱手问候一番。

　　“左谷蠡王，您怎么把武卫将军给领过来了？”丘林贴近阿舆，窃声质疑此举有违王命。

　　“他跟我大哥发展到什么程度，你心里没数的吗。”阿舆满不在乎，“大哥他人呢？”

　　“大王在里间休息。”丘林抬手指了指院落深处，“眼下弟兄们都聚齐了，一切也已筹划妥当，只等今晚动手，便可彻底清算须卜氏和她那帮亲信爪牙，以消大家心头之恨……”

　　“左谷蠡王、丘林将军，失礼了。”见他俩唠个没完，早等不及的小果先行冲进院内。

　　“这个猴性子。喂，等等我啊！”阿舆紧随其后，途经院坝时留意到不少熟悉的面孔。

　　大哥一声号角，满长安城的族人们闻令即动，短短几天便聚集了六七十号人，实在可靠。

　　待阿舆赶到里间，只见房门大开，冲进去一看，那两人已然没羞没臊地抱在了一起。

　　真是没脸看。拜托，能不能稍微顾忌一下别人的感受啊。

　　“囊知，眉毛上的伤是怎么弄的？”小果心疼地用指尖摩挲斜断在对方右眉上那道疤痕。

　　“记不得了，许是不小心被什么东西划到了吧。是不是特丑特难看？”囊知牙斯冷萌状。

　　“怎会。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对我而言都是最棒的。不过你的身上呢，身上不会也添了我不知道的新伤吧？来，让我仔细瞧瞧……”小果说着，不管不顾地伸手去扒对方的衣带。

　　“没，没有。再没有了！”囊知牙斯心下着慌，预警连连，“屋里有人呢。阿舆在看呐。”

　　小果回头，果然发现阿舆杵在门口拨草瞻风。自知言行无状，不由脸红地冲他尬笑解嘲。

　　“用我回避吗？”阿舆见怪不怪，“验明正身然后呢，需不需要顺便试试功能之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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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标题“班荆”，源于成语“班荆道故”。出自《左传》，形容朋友相遇，互叙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