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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新更章节】藏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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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某此番前来,既是道谢,也为讨药。”董贤故意在对方面前晃动骨节分明的玉指,“别的倒好,只是堵在指尖的雷公藤毒淤尚未消尽,想问大人求取良药,也可早些排毒化瘀。”
九品莲台水晶灯一案闹得沸沸扬扬,眼前的右院判不可能不熟悉雷公藤的毒性。
“卑职该死!卑职有罪!”右院判听得“雷公藤”三个字,情知事情败露,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董贤面前,“卑职之所以对皇上和卫将军有所隐瞒,是因为心有所惧,不敢多嘴啊!”
“记得昨晚皇太太后和昭仪赐酒时,大人尚未退出白虎殿,莫不是担心……直言贾祸?”
“卫将军睿达,一语切中肯綮。这边是皇太太后,那边是昭仪娘娘,卑职唯有少说为妙。”
原是右院判估摸着谁都得罪不起,这才视若无睹企图蒙混过关,以求自保而已。
出了太医院,转去相邻的太常所慰问太史令李寻,接待的仍是上次那位年轻的前堂赞卿。
“李大人头疼脑热,告了整日的假,害卫将军白跑一趟。”赞卿认出董贤,必恭敬止。
想是奋不顾身下水救我在前,被无辜投入牢狱在后,身冷心寒,故而二竖为虐。
离开少府,董贤鼓足勇气到椒风殿探视,却被告知董昭仪向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安去了。
昨晚宴会上,无论太皇太后王政君,还是皇太后赵飞燕,都表现得对赟妹格外关爱有加。
如此这般,是为刻意拉拢,以便压制以皇太太后傅瑶和皇后傅黛君为代表的傅氏一族?
抑或赟妹主动,自知不能见容于皇太太后和皇后,故而站队依附,寻求王氏一族的庇护?
如果是后者,难道真像傅黛君抱怨的那样,赟妹八面玲珑,专爱在背地里搞小动作争宠?
董贤不愿将一母同胞往坏里想,然宫中险恶,动辄得咎,确有必要提点赟妹一下才是。
思来想去,暂且牵马离宫,先去一趟太史令家里看病,顺便面谢李寻出手搭救的情谊。
叩响目的地宅门,很快就有一位老家仆露面,确认过来客身份,即刻将人领进院内。
这就是李寻住的地方啊……幽雅清净,简朴清爽,空气中还闻得到素淡的桂花芬芳。
一路跟着老家仆步入内院,到得厢房前面,忽见两个美貌女子有说有笑走出房间。
董贤愣在原地,心说眼前这些女人究竟是何身份,怎会随意进出单身男子居室……
早就听说李寻不婚不娶,一个人活得逍遥自在,难道传闻有虚?
犹豫之际,那两个女子曾几何时围了过来,一齐朝来客作揖寒暄:“恭迎卫将军!”
“喔……”董贤连忙拱手回礼,却不知如何称呼对方,唯有应而不答。
其中的绿衣女子道:“少爷身上的热略退了些,提起卫将军要来,掩不住的兴奋呢。”
董贤正欲回应,又听她身旁的绛衣女子催促说:“卫将军快里面请,少爷盼您盼得着急!”
凡关于我的一切,他都无所不至。随即谢过老家仆和两个女子,径直朝门扉走去。
这时身后传来女人们的笑语连连——
~卫将军真是名不虚传,我长这么大,还从没碰到过比他更俊美的人呵……~
~可不是怎的。少爷痴迷卫将军,凭她是谁家的闺阁小姐,都入不了少爷的眼。~
~那怎么好。听说卫将军是皇上的人耶。少爷能耐再大,也争不过皇上啊。~
~你们说,少爷身上流着老爷的血,为什么性格一点都不像他父亲呢?~
~亏得少爷性格一点都不像老爷,否则才不会成长得这般优秀呐。真是万幸……~
厢房里的铁笼子烧得热烙,李寻此刻身披外袍,坐在榻沿边,看到来客,连忙起身相邀。
“乖乖卧在榻上多好,逞强做甚。怕我嫌弃你病中憔悴么?”董贤上前轻轻将他按住。
“当然喽。说来也怪,多少年没受过风寒了,偏这回又是头昏脑涨又是畏寒发热的折腾。”
“知道你身子骨壮。可就算是铁打的躯壳,被水浸透又遭风侵,也是经不住的嘛……”
“只要没削减我在你心目中的高大形象就好。”李寻由他推搡,乖乖上塌半靠着捂严实。
“子长在我心目中的形象,越发高大挺拔了。”董贤岸然夸赞,“昨晚的事,多谢!”
“小事一桩,为你死都情愿。”李寻抿嘴,“听你叫我子长,怎么能叫得这样好听呢?”
“子长不是你的字吗,这么叫你再寻常不过,不要胡思乱想。”董贤递上温茶给他润喉。
“起初是李大人,前次是李寻,这次换做子长了。下次呢,打算叫我什么?有点小期待。”
“这有什么值得期待的……不过今日来府上拜访,才算真的开了眼界。我说子长啊,你左一个侍妾,右一个媵女的放在屋里,却对外假称不婚不娶,可不是蒙人么……”
“侍妾滕女?你是说刚才出去的柔荑和蒹葭吗?圣卿你误会我了!”李寻急得连连摆手。
“误会你?既然不是侍妾滕女,那她俩为何随意出入你的居室?”董贤一百个不相信。
“你看到的柔荑和蒹葭,都是我的‘小妈’啦!”李寻哭笑不得,“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现在告诉你也无妨。家父是个豪纵之人,家母过世后便收了四房妾室。谁知好景不长,三年前也驾鹤西去了。我看小妈们个个年纪尚轻,于是乎想给足了银钱送大家各奔前程。到如今四人里面,只走掉了一半,剩下柔荑和蒹葭。她二人也是执着,非要留下来同我一道守家。”
“托令尊的福,她俩和你渐渐处出真感情来了,实在难得……”董贤听后颇受感动。
“谁说不是呢。所以吧,我决定将柔荑和蒹葭当姐姐供养,盼着她俩各自找到好的归宿。”
话题很快转到了室内演练场里遇险一事。
董贤早对李寻解除戒心,便将赐酒下毒的猜测,说与对方听了,还不忘伸出手来给他看。
“事情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要说皇太太后故技重施,只为给你警告,那也太过招摇了。”
“皇太太后若是存心要我性命,大可增加毒物剂量,但她并没有那样做。”
“是啊。她明明可以一劳永逸,却为何半途而废,甚至授人以柄,自陷于暴露危险呢?”
“这正是整件事中最说不通的地方……”
一时想不出更好的解释。李寻提醒董贤,宫中从无雨旸时若,经此一事,更须持盈保泰。
“等你身体康复了,陪我再去良栖小筑喝两杯如何,这次我来做东。”董贤发出邀约。
“李某求之不得,自当奉陪到底!”李寻顿时来了精神,问对方是不是还在为刘欣难过。
“说不在乎是假的,但谈不上跟谁怄气。要想长久留在他的身边,这点委屈算得了什么。”
刘欣只是做了身为帝王该做的事,赟妹也不过是尽到了后宫之责。多余的那个人是我。
倘为男女之事心生怨怼,反倒显得我不近人情了。董贤不觉寂恹失神。
“但愿你的宽容大度,换来的不是俱增的背叛和打击。”李寻既像是宽慰,又像是警告。
你以为我能预见未来,赶在千钧一发之际及时出现,实则不然——
那哪儿叫什么神算,无非是对你的目逆而送。尽管知道,这段单相思是不会有结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