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哀帝》高桥崆

149、【新更章节】酖毒

　　“昭仪有孕，星辰必定是最受打击那个人，心里肯定不是滋味。”囊知牙斯直陈利害。

　　“是啊，赟姐姐的欢喜日，竟成了星辰哥的伤感日，太让人无语了。”小果眉头紧锁。

　　“星辰既然决定追随刘欣，迟早都会面临这样的两难。过不了这一关，何谈山高水长。”

　　“话虽如此，可赟姐姐之前明明说过她对男人没兴趣，惟愿随星辰哥进宫躲清静来着。”

　　“人是善变的。又或许，昭仪本不情愿，又拗不过刘欣，只得半推半就也未可知。”

　　“欣哥哥不是那样的人。从雒阳相识那天起，他眼里除星辰哥之外，就再无旁人了。”

　　囊知牙斯接不上话，便默然坐下喝茶吃点心，任凭对方站在身后，手揽颈项，以颚抵颊。

　　“哪天你也一个不小心，碰了阏氏，使她怀上你的继承人，到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赫连阏氏不是那样的人，我也不是。更不会学刘欣因小失大，教我悔恨，教你伤心。”

　　“话虽如此，但传宗接代毕竟是人的本性使然……”小果未免有些沮丧。

　　“你错了。传宗接代首先是动物本性使然，就连我们身边的树木森林、花花草草都会做的事，不必然包含人之为人的判断和抉择，更无所谓是非对错。”囊知牙斯过去显然对传宗接代问题有过深入思考，得出的结论也颇有说服力。

　　“我会找机会劝星辰哥想开的。其实旁人再怎么劝也无用，非得本人想通了才作数……”

　　“武卫将军的肺腑之言，星辰多少能听进去一些吧。”囊知牙斯拉过小果，给他大腿坐。

　　“我是个不称职的武卫将军。自受任至今，一次都没进宫当过差。”小果最受不了拘束。

　　“等朝拜告一段落，随我回西域可好？爱做什么就做什么，我都奉陪！”囊知牙斯许诺。

　　“是留下来做我的武卫将军，还是跟你远走他乡，我得好好考虑考虑。”小果撩人抿笑。

　　是夜。凤凰殿。刘欣寸步不离守在床榻前，祈念心上人快些苏醒，也好向他解释清楚。

　　董贤早在太医离开时便醒了。清晰的禀报声传入鼓膜：卫将军因获援及时，人已无大碍。

　　想着睁眼也是无趣，哪怕明确告诉刘欣，我并不介意，也很难彻底根除对方的自怨自艾。

　　直到听见刘欣和王获两人的交谈，才得知救己于溺水濒死的李寻，眼下人囚在了掖庭狱。

　　无处宣泄的纠结，顿时化作攻心急火，一个使劲翻身坐起，挺着虚弱之躯就要下地。

　　“星辰……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刘欣见状又惊又喜，拦腰紧紧抱住，不许他乱动。

　　“我再不醒，由着你随便欺负人么？”董贤气呼呼地质询。

　　“我欺负谁了？”刘欣迷惑，求助一旁的王获，见对方正焦急地唇语“太史令”三个字。

　　“你说李寻吗。都怪他自己不好，胆敢对你做那件事，记得吧，当初咱俩在伊河之畔……”

　　伊河之畔的话，便是试着用师傅传授的办法，往溺水的刘欣嘴里吹气将他救醒那件事了。

　　“人家是在见义勇为诶！若不是他煞费苦心助我脱难，你我今日怕是真要天人永隔了。”

　　“别激动好不好。我只是为了吓唬李寻，提醒他今后离你远点，这才暂时将人下狱的。”

　　什么吓唬，当时是谁说要“就地处决”的……王获隐笑，皇上真的十分在意卫将军呵。

　　“要么现在就放人，要么把我也关进监牢和他作伴。你选一个吧！”董贤负气不肯让步。

　　“不用选，我知错了。”刘欣理亏怂兢，即命王获速去传旨放人，并承诺改日论功行赏。

　　见刘欣这般迎合，又听他反复重申，那晚宠幸董赟，实属无意识所为，遂心绪稍定。

　　“既是无意识所为，今后更要善待赟妹。若遇良辰，也该雨露均沾，惠及皇后娘娘……”

　　“星辰，你还在疑心我吗，我说的都是真的！那晚之事，仅仅是个意外，无心之失。”

　　“我何曾疑过你。所以希望看到，你善待赟妹及腹中皇嗣，恩泽皇后娘娘乃至整个后宫。”

　　董贤含悲自省。刘欣乃九五之尊，有幸拥有过完整的他，怎能得寸进尺，贪慕天子独宠。

　　“为了你，我会竭力一试。不图别的，但求你我岁久年深……”刘欣伤情，倍感愧怍。

　　“肯不肯试，如何试，全在你。”董贤脱离对方怀抱，陡然注意到自己两手中指的异样。

　　但见两手中指的指尖俱呈现出奇怪的紫绿色，似有淤堵汇聚于顶端。

　　前来问诊的右院判禀报说，此乃气血循环不畅所致，不久自会消散，让刘欣毋庸介怀。

　　董贤却不这么认为。这明显是误服或者肌肤直接接触雷公藤的典型体征，一如服侍皇太太后的琉璃姑姑左手背上，那道形如闪电的紫绿色烧痕。

　　琉璃左手背上的紫绿色烧痕，该不会是奉命处理雷公藤时，不慎被毒物灼烧所致？

　　彼时算计帝太后的，是畏罪自尽的中山太后冯媛，还是时任帝太太后的傅瑶，疑团莫释。

　　与灼烧形成伤痕不同，若是误服微量雷公藤毒物，紫绿色便会在中指末梢蓄积沉淀。

　　一旦毒性发作，轻则出现幻觉，重则神智不醒，好比自己在水泳时人事不省，便是此例。

　　回顾白虎殿晚宴上，除了喝过琉璃递上的太清红云之浆，以及赟妹亲斟的粉黛微珠之澧以外，满桌美酒佳肴一口未沾。排除赟妹嫌疑后，最大的可能性，便是皇太太后气不过赟妹孕珠，临时起意，指使琉璃姑姑，在端给我喝的酒浆里投下微毒，目的是让我吃些苦头，小惩大诫，并非存心要致我于死地。若不是碰巧去到室内演练场，想来也不致遭逢溺水之厄。

　　加之太医院的太医们个个经多识广、措置裕如，遑论资历老道的右院判，断不会轻易漏掉患者中指紫绿这一重大反常，甚至不惜借口气血循环不畅混淆视听，足见其中大有蹊跷。

　　然而囿于立场，不便公然剑指皇太太后傅瑶，凡事皆须暗行。于是趁翌日午前刘欣忙于朝政之机，董贤亲自去了一趟少府内的太医院，找到昨晚负责给自己诊治的右院判问话。

　　“承蒙看顾，董某特来向院判大人当面致谢。”董贤拱手。

　　“职责所在，卑职怎担得起卫将军贵步踏贱地……”右院判握拳还礼，眸光闪烁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