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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新更章节】白虎孕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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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三月,落英缤纷。
一日黄昏,刘欣在未央宫前殿西侧的白虎殿设宴,款待匈奴王和朝拜使团一行。
宴饮就坐为柳叶形东西主宾位,大汉据东,匈奴据西。
东面主人位,刘欣居中,其右依次为太皇太后王政君、皇太太后傅瑶、皇太后赵飞燕;其左依次为皇后傅黛君、昭仪董赟、卫将军董贤。朝中正二品以上官员,以孔光、傅晏和朱博三公为首,按官职高低分坐于天子身后。
西面宾客位,乌珠留若鞮单于——栾提囊知牙斯居中,其右为左谷蠡王栾提舆,其左为右大将丘林莫皋。使团其余随行人员按职务高低分坐于王族两侧及身后。
冕旒金冠与鹰顶金冠的主人对席而坐,王者气场碰撞叠加,各不相同。
星辰嘴里念叨的“小牙”,原来长这样啊,还以为是个彪悍武夫呢,没想到这般阴翳。
刘欣算不上有多病恹,但这种俯拾皆是的普信男,该不会是星辰审美降级才被选中的吧。
不过安排星辰坐在皇后和昭仪一侧,难不成真将他视同嫔妃了?星辰倒肯委曲求全……
两人表面互恭互敬,然而内心却彼此看不上,认为对方都不配被熠熠生辉的星辰所青睐。
钟鸣鼎食,以乐侑食。
虽说罢了乐府,然乐人舞者精锐尚存,加之一众黄门鼓吹助阵,以萧、笳、笛、觱篥、饶等乐器与乐人舞者歌舞相合、穷极窈渺。
其中不乏赞颂神明的“宝鼎天马歌”“白麟歌”“朱雁歌”等,更有应景大汉与匈奴交好绵长的“远如期”之歌——
~远如期,益如寿,处天左侧,大乐,万岁与天无极。
雅乐陈,佳哉纷,单于反归,动如惊心。
虞心大佳,万人还来,谒者引,乡殿陈,累也未尝闻之。
增寿万年亦城哉。~
餐食者,谓八珍之味。
除各色中原菜肴外,还着意添置了匈奴人酷爱的煮牛肉和烤羊腿。
酒浆者,谓天之美禄。
除传统九丹金液、紫红华英和兰生酒等佳酿,还有采百草花末杂在酒中酿成的百末旨酒,马乳酿成的马酒,西域大宛国进贡的葡萄美酒。
凡女眷中不胜酒力者,以及自嘲寻常酒一杯即倒的董贤,但饮毛樱桃酿制的太清红云之浆、杨梅酿制的粉黛微珠之澧皆无妨,多喝亦不会觉得醉。
“昭仪越发放肆了。如此重要的日子,也敢头戴九尾凤钗,是妄想与本宫平起平坐吗?”傅黛君斜乜自己左侧的董赟,抑郁不平地向身边伺候的卉云抱怨其僭越之举。
“皇后稍忍耐些吧,仔细别教皇上和昭仪给听了去……”卉云窃窃提醒主子。
傅黛君想想也对,偷偷瞄了瞄右手边的皇帝夫君,只得暂时压制心火,忍气吞声。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阵低沉的干呕,循声望去,见董赟忽而玉手捂嘴,脸红憋气。
“昭仪,你是怎么回事。宴会之上,居然弄出这样令人不悦的动静!”傅黛君出言叱责。
在场众人都被傅黛君的声色俱厉所吸引,纷纷将目光投向坐在皇后身边的昭仪娘娘。
“臣妾胃部不适,故此失仪。恳乞太后恕罪、皇上恕罪、皇后恕罪……请单于大王见谅……”董赟慌忙起身,一通致歉未完,又开始恶心作呕起来。
“昭仪娘娘该不会是,有喜了吧?”囊知牙斯悬念,随即反射似的观察董贤此刻的颜色。
如果真是这样,那星辰岂不是……很受打击?一边是喜欢的人,一边是自己的亲妹妹。
嚯!这下有好戏看了。若确有其事,足见汉天子不及我大哥对十两黄金衷情。阿舆暗笑。
此言既出,满坐皆惊。刘欣和董赟不约而同望向董贤,仿佛他才是这件事真正的当事人。
孰料董贤如先前那般气定神闲,脸上见不到丝毫的异样。他的镇静依旧,是装出来的么。
“有喜?怎么可能!”震惊之余,傅黛君寻思,没听说过皇上许你侍寝啊,假孕邀宠吧。
“皇后稍安勿躁。来人,速传太医院院使为昭仪把脉!”为免宫中谰言滋生,王政君当机立断,以正视听,又似心系董赟安否,担心她承受不必要的蜚语困扰。
刘欣听闻太皇太后懿旨,顿时好比被蜂子蛰了一般,与董赟相视而忧,却是无计可施。
月余前那晚的无心之失,该不会真让赟妹有了……他不敢继续往下设想。
“谢太皇太后抬爱,臣妾想来只是有些积食,还是不必劳动太医了吧。”董赟息事宁人。
“欸,事关皇嗣,宁可信其有。就算没有孕珠,让太医瞧瞧,也是好的。”王政君坚持。
“正是呢。昭仪勿再推脱,听从太皇太后教谕便是。”赵飞燕附议,从旁帮衬婆婆开导董赟,接着转向囊知牙斯解释道,“遑急情状,希望单于不要见怪才是。”
“太后多虑了。不过客随主便而已。”囊知牙斯陪笑,更在意董贤的反应。
眼下星辰不露声色,是默许刘欣窃玉偷香而等闲视之,还是毫不知情而竭力强忍呢?
不多时,太医院院使奉懿旨前来,行过礼后,火速摆起架势,着手替董赟诊脉。
众人屏息凝神,紧盯着这位鹤发童颜的老院使,不放过皱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片刻过后,老院使忽然倒吸口气、双目睁大,起身后退,朝刘欣和各宫太后行跪拜之礼。
“恭贺皇上,恭贺太后,昭仪娘娘她……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老院使颤颤巍巍道。
又是一个晴天霹雳。董赟局促不安,刘欣更是如坐针毡,相较之下,董贤仍是处变不惊。
“不过才一个多月,院使怎能如此确定?”傅黛君气急败坏,几乎到了大声嚷嚷的地步。
“微臣只是据实回禀。昭仪娘娘的脉搏往来流利、圆滑,有如珠滚玉盘,确是喜脉啊。倘或皇后娘娘有疑,可命别的太医再试。”院使的语气十分确定。
“既是皇后存疑,速将左右两位院判带来白虎殿,给大家一个准信。”王政君雷厉风行。
很快,太医院左右院判皆至,各自替董赟诊过脉后,皆称昭仪娘娘已是有孕之身。
好你个董昭仪,居然仗着有兄长撑腰,先本宫一步承恩雨露,真乃豺狐之心!
董贤啊董贤,真想不到,你居然出尔反尔,联合昭仪摆本宫一道!
傅黛君又羞又恼,眼神求助始终不发一言的姑母——皇太太后傅瑶,却见对方行若无事。
你们一唱一和合演的这出好戏,骗得了别人,却瞒不过哀家……傅瑶对此冷诮不屑,嘴上却说:“昭仪孕珠,卫将军劳苦功高,哀家亲斟这杯太清红云之浆,你无论如何都该饮了。”
“皇太太后赐酒,微臣自当满饮此杯。”董贤接过琉璃姑姑递来的酒浆,一饮而尽。
“既如此,昭仪,你也该敬卫将军一杯,以示手足情深。”赵飞燕见状,提醒董赟倒酒。
董赟应诺,亲斟粉黛微珠之澧,心怀忐忑地走到董贤跟前,边敬酒边轻声诉道——
“事已至此,纵有苦衷,小妹也是百口莫辩,只求哥哥不计前嫌……”
“你我兄妹,何需如此。你得日月入怀,为兄甚欣甚慰。”董贤笑接澧酒,一口干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