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哀帝》高桥崆

134、【新更章节】钩吻（下）

　　正午时分，太常所派去大司空府验尸的令使回宫复命，证实王嘉死于钩吻剧毒。

　　钩吻者，俗名断肠草，相传是令神农氏丧命的毒草，开金色花，全株有毒。

　　在王获的提示下，令使又在瓦当直筒壶的壶嘴内壁，找到了尚未完全溶尽的钩吻药膏。

　　昔日途经雒阳时，歹人将蒙汗药藏于壶嘴，逃过了王获的银簪试毒；如今又故伎重演，将钩吻药膏涂在相同位置，害得王嘉饮鸩身故。若非上当学乖，没准会被对方蒙混过关。

　　“职是之故，末将以为，大司空绝非自尽，而是为人所害！”王获如持左券。

　　“嗯……若是自尽，何必如此繁琐，直接将毒药服下岂不省事。”刘欣认同王获的判断。

　　本想着尽快整理证据，以备王嘉反复无常，谁料对方这么快便步其子后尘而去……

　　“皇上睿智。但大司空并不清楚他儿子的底细，为何也惨遭毒手了呢？”王获疑惑。

　　“许是试图借此造成轰动，然后把所有的错处和罪责都推给旁人……”刘欣窈陷迷思。

　　刘欣的忧虑不无道理。很快，大司空府上祸不单行的坏消息便不胫而走，朝野一片哗然。

　　一时间，坊间流言四起，风传王氏父子一个殉情、一个殉子，逐渐将矛头对准董贤。

　　弄套插圈，蛊惑人心。

　　明知是幕后推手在搅局，却找不到谣言的确切源头，看不透这股妖风是从哪里刮来的。

　　朱宛亦得知冤家对头死于非命，释愦消恨之际，少不了担忧董贤的风评进一步恶化。

　　为及早平息物议，替心上人解困，刘欣唯有再三重申，王获系失足坠亡，王嘉系突发急症，这是不容置疑的定论，勒令文武百官不得以讹传讹、危言耸听，否则严惩不贷。

　　重压之下，舆情总算徐徐归于沉寂。然世人对于董贤的成见和无端非难，远未就此销匿。

　　考虑到因王莽被免、王嘉亡故，“三公”之位空缺有二，刘欣与大司徒（丞相）孔光等朝中重臣商议后，任命自己的岳父、孔乡候傅晏为大司马，并决定由董贤的岳父、阳乡侯朱博接任大司空一职。

　　王获这边，一路追查到王嘉位于南郊的那处外宅。

　　遗憾的是，随着王崇身死，手下喽啰全都一哄而散，留给王获的只有一座空荡荡的宅院。

　　细致勘查下，甚至找到了当初囚禁裘老丈的地下室，可惜那里早就人去屋空。

　　线索终究是断干净了。主导这一切的猎谋隐兽收敛形骸，重返暗处，教人无迹可寻……

　　小寒节气。新都（河南新野）。

　　屋外飘着小雪，王莽屋中煮酒，与到访的薛飙共进粗茶淡饭。

　　“王嘉父子一事，你料理得很是妥当。”用膳之际，王莽忽而出言夸赞。

　　“都是先生运筹帷幄之功！既能送出一份大人情，又能引流长安城的舆论，一举而两得。”提及上一桩“买卖”，薛飙显得有些沾沾自喜。

　　“一定要把人证给看顾好，千万别让他死了，日后定然还派得上大用场。”

　　“先生勿念。那个被王崇折磨得半死不活的老头子，已经被某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就连证物彄环和藏于环中的箔纸，也被某给带了过来，交予先生保管！”

　　“做得好——老夫离开长安前交代你办的那件事，进展得如何了？”

　　“按先生吩咐，某联络了黄门待诏和司隶校尉，他二人皆愿瞻唯先生马首！”

　　“瞻老夫马首倒在其次，欲借‘包元太平’之说，行革故鼎新之实，才是夏贺良和解光的第一要务吧。纵令老夫离了庙堂，亦可罗织人脉助势。”王莽火上取鬶，亲自斟酒给对方。

　　所谓“包元太平”之说，指的是汉宣帝时期，齐地方士甘忠可创作《天官历·包元太平经》共十二卷，打着黄老之术的旗号，声称汉家气数已尽，天帝派真人赤精子传授其法术，让他取代汉家天下。虽然甘忠可终因“罔上惑众”的罪名被处死，但他这套说辞却在民间流传甚广，乃至在朝中拥有大批信徒，夏贺良和解光就是信徒的代表。

　　“据某看，那夏贺良和解光皆是哗众取宠之辈，谅难成大事。”薛飙恭敬举杯相迎。

　　“老夫从未奢望过他二人能有什么作为，不过是想借棍搅水罢了。”王莽自斟满盏。

　　“先生远谋！待广厦将覆时，再由您出面持危扶颠，便是顺天应命了。”薛飙会意。

　　“广厦必覆，但绝非朝夕之功。今后要布的局，还远不止这些呐……”

　　“先生才略，世间无人能及！某何其有幸，能投先生麾下，效犬马之力！”

　　“你也早些回去罢。想那须卜氏行动在即，少不了需要你从旁接应。”王莽提醒敦促。

　　“先生放心。某明日一早便动身返京，管教他匈奴蛮子阋墙操戈个痛快！”薛飙拍胸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