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哀帝》高桥崆

133、【新更章节】钩吻（上）

　　“宫中哪有那么多的‘失足坠楼’，何况王崇是有功夫在身上的。”傅瑶端起茶盏。

　　“臣妾虽不及姑母消息灵通，却也听人说，今日早朝前夕，皇上在临华殿召见了大司空。”傅黛君欣欣自得地向皇太太后爆料。

　　“王司空乃王崇生父，又是朝中重臣，遭逢丧子之痛，皇帝亲自出面抚慰，也不违常情。”

　　“据臣妾所知，王崇之死，隐约和卫将军脱不了干系。姑母适才说他作死，可是此意？”

　　“哀家倒不如你知道得多。皇后有心留意前朝后宫的风吹草动，这样甚好，甚好……”

　　“多谢姑母夸赞。待臣妾回去继续跟进，没准真能抓住害死王崇的真凶呢！”

　　姑侄俩又聊了会体己话，眼看堂侄女日渐懈怠摆烂，傅瑶叮咛她须多多在子嗣上发力。

　　傅黛君离开后，傅瑶起身，忽觉一阵眩晕，亏得一旁琉璃机警搀稳，才不致趑趄跌倒。

　　琉璃欲着人去唤太医，却被傅瑶拦下：“哀家的身子，哀家心里有数，任谁瞧也不中用。”

　　“恕奴婢直言，太后一味讳疾，难免有失稳妥，无益于玉体康健呐。”琉璃忧心忡忡。

　　“琉璃呵，你也忒屑索了些。你不是不知，哀家的症候，似病非病，名曰‘饥饱痨’。此症与其说无药可治，毋宁说无病可治，平日里多些注意也便是了，何苦闹得人尽皆知。倘或被那些对永信殿虎视眈眈之辈拿住把柄，岂非舍本而事末？”傅瑶凿凿有据，抿笑而过。

　　琉璃不便多言，默然回身端来盛饴糖的碟盘，用象牙箸夹起面上一片，奉与傅瑶含服。

　　“那个姓樊的令使，办事可牢靠么？”随着饴糖在嘴里慢慢化开，傅瑶感觉醒豁不少。

　　“樊令使是奴婢同乡，素来顺服太后。禀报之言，既是墙耳所得，模糊疏漏许是有的。”琉璃惯于业业矜矜，“可唯独‘无忧翁主’这几个字，那是听得真真切切，断然不会有误。”

　　“唉。哀家总觉着，王崇被杀，远不是因为他曾经亵渎过翁主这么简单……”

　　“奴婢也是同感。若是皇上和卫将军有心出手报复，实在犯不着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是呵，只需悄悄处理掉便了。眼下又是朱笔遗书，又是代子申冤的，未免欲盖而名章。”傅瑶在前朝后宫广布眼线，信源多，传速快。大司空府和临华殿上演的大略，都能由此及彼。

　　话说王嘉离宫回府，痛定思痛，孽子纵有百般不是，仍有尺寸可取。

　　皇上龙颜大怒，揭批崇儿罪状有三，口口声声证据确凿，教人无从辩解。

　　仓促之间，不敢违拗圣意；退下细思，尚有值得商榷之处。

　　崇儿果真罪有应得，抑或身后欲加之罪，心下疑窦并未彻底打消……

　　如此思来想去，往日父慈子孝的温情场面，一幕连一幕在眼前浮现，不禁再触悲肠，老泪横流。

　　为追查王崇死因，御林军头领王获跟随王嘉来到大司空府，在花厅里静候主人稍事修整。

　　眼看过去近一个时辰，依然不见王嘉露面，一想到公务在身，便有些坐不住了。

　　皇上早有叮嘱，临华殿内声色俱厉，不过暂时稳住王司空。

　　若其回府之后反应过味，心有反悔，恐日后王崇身死一事还得再费一番周折……

　　就在此时，屋外突然变得嘈杂起来。循声走出花厅，才发现府宅早已乱作一团。

　　“出什么事了？”王获拦住一个花容失色的丫鬟问。

　　“书房……老爷他……”遇阻的丫鬟貌似惊吓过度，一个劲手舞足蹈，前言不搭后语。

　　“好好说话！王司空他到底怎么了？”王获顿感不妙，厉声追问。

　　“老爷……服……服毒自尽啦！”丫鬟勉强表达完全，绕过障碍，自往别处去了。

　　什么！服毒？王获道声不好，即命亲随侍卫关闭府门，严禁人员出入，又让仆役带路。

　　几个胆大的男家丁把王获领至书房，刚一推门，竟发现王嘉侧头趴伏在书桌之上！

　　只见他两眼圆睁，七窍流血，嘴角还残留着些许白沫，模样甚是怕人！

　　目睹惨状的家丁们恇怯畏缩，独留王获走上前去，试了试鼻息，已是回天乏术了。

　　一只深褐色的瓦当直筒壶，倾倒案前，壶盖碎落在地，茶水混着茶叶流得到处都是。

　　茶壶。下毒。王获脑海里一个闪念，抓壶在手仔细观验，不放过任何一处秋毫之末。

　　当视线从壶嘴的端口移开时，心中的猜测在这一刻得到了应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