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哀帝》高桥崆

132、【新更章节】大司空（下）

　　“倘或捏撰，那是何人捏撰，为何捏撰，如何捏撰，恳乞皇上明示！”王嘉自然不信。

　　“朕以清誉为凭，难道还不足为信么？”刘欣不便和盘托出，只得以皇家声誉作保。

　　“皇上专宠卫将军董圣卿，人尽皆知。老臣原不该明哲自保，以致今日引火烧身，殃及独子……就算皇上耳逆，无论于公于私，老臣都要当面执言！古人云，千人所指，无病而死。董圣卿无功受禄，仗着有皇上撑腰胡作非为，这是从古至今都没有的事。长此以往，不光有损天子威名，也会引得朝堂诟病、万民生怨。老臣斗胆，请皇上远离小人，驱逐奸佞，还受害者公道！”王嘉情知天子偏袒近臣，不吐不快，索性豁了出去，长篇大论好一顿数落。

　　“卿乃肱骨之臣，当为百官表率，岂可不分是非曲直，构陷卫将军，逼朕清君侧？”

　　“皇上！老臣冒死直谏，实是为皇上的千古英名着想啊！”

　　“朕不昏聩，更不暴戾，无需你冒死直谏，更不用你记挂朕的千古英名。你既为朕着想，朕自当为卿配虑，免教日后你父子二人，背负一世骂名……”刘欣沉着冷静，直面权臣挑衅。

　　“背负一世骂名？恕老臣驽钝，皇上如是教喻，不知从何谈起？”王嘉颇不以为然。

　　“从何谈起？那朕问你，你子王崇谋害前将军王获未遂之事，卿可知晓？”刘欣诘问。

　　“犬子怎敢人心不足，妄行如此胆大包天之举？万望皇上明察！”王嘉一怔，俯首敬拜。

　　“你说他不敢，他有何惧哉？朕再问你，王崇玷污名门闺阁，险致贵族千金自尽，又利用职务之便强引其侍女，然后杀人焚尸之事，卿可知晓？”刘欣环环相扣，步步紧逼。

　　“这……此等弥天大过，教老臣父子如何担待得起……”王嘉将信将疑，不觉额头冒汗。

　　“担待不起？那王崇与意图谋害于朕的逆贼相互勾结，同流合污之事，莫非也想叫朕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吗？”刘欣拍案而起，疾言厉色道，“你可知君无戏言！朕所提到的桩桩件件，人证物证俱在，不容丝毫狡辩和质疑。你若继续执迷不悟，朕便命人将一应证人证物悉数带来，丁对丁，卯对卯，届时数罪并罚，只恐卿名誉扫地，难得了局……”

　　“老臣不敢，老臣有罪！求皇上开恩，不使孽子怙恶累及门楣！皇上开恩呐……”事已至此，不由得王嘉不信其子王崇，确乎犯下这许多伤天害理、欺君罔上的勾当，唯恐将来“子债父偿”，无端替孽子背锅，使家族蒙羞，直唬得瑟瑟发抖，头如捣蒜，央告不绝。

　　“朕愿意相信，你子悖逆，卿实不知情。”见王嘉服软畏缩，刘欣顺势给他个台阶下。

　　“谢皇上体恤，老臣感激涕零，永志不忘！”王嘉羞愧难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卿虽不知情，然养不教父之过，你也不能说全无过错。”刘欣恩威并用。

　　“老臣无能，老臣知错，甘愿向皇上领罚！”王嘉唯唯诺诺，又是呼告又是叩首。

　　“卿是当罚！”刘欣说着重新坐回龙塌，“朕罚你守瓶缄口，协助王获追查与你子相互勾结的逆贼，使逝者魂魄安宁，使前朝后宫安定，如何，这个罚，你肯不肯认？”

　　“老臣认罚，认罚！感佩皇上天恩，使我家族不致灭顶！老臣定当倾力配合前将军缉凶讨逆！”王嘉赌誓发愿，心想此来既可尽忠，亦可揪出杀害独子的祸首罪魁，实属一举两便。

　　“那朕就当卿明白应该怎么做了。”刘欣颔首，“卿细想看，你子这般城府，岂会为了一段虚无缥缈的恋情，做出以命相偿的蠢事呢？无非是逆贼牵连无辜的奸计罢了……”

　　“皇上提点的很是，都怨老臣一时糊涂，险些错怪了卫将军。望乞宽宥老臣无知之罪！”王嘉心悦诚服，只盼能够早日擒获始作俑者，为他那横祸而死的不肖子报仇雪恨。

　　误会既已冰释，君臣二人随即统一口径，对外宣称王崇乃是失足坠楼而亡……

　　于是这日早朝，御史大夫王嘉托故缺席，文武百官在得知其子遭遇变故后都欷吁不已。

　　未央宫发生惨事的消息，几经辗转后又传回了发生地。

　　皇后傅黛君本就在椒房殿百无聊赖，听到这条谈资，立时兴味盎然地前往永信殿问安。

　　“姑母您说，人生在世多么的苍黄翻覆呵，一如王崇这等旭日始旦的新出之犊，竟也说死便死了。”傅黛君小口品呷温茶，当着皇太太后傅瑶的面絮叨起来。

　　“只是死了个作死之人而已，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傅瑶漫不经心，仿佛见怪不怪。

　　“作死？姑母这话，是指王崇自寻死路？”傅黛君讶然，“难道他并非‘失足坠楼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