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碉堡》故我不再

6、绿酒一杯歌一遍《二》

　　楼道的灯年久失修，一闪一闪的。

　　几欲失去控住丢失性命般却又挣扎着活过来，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又理所应当地就熄灭，就这样消逝在这小小的楼道里，耗尽一生。

　　给人以恍惚感，恍如隔世。

　　变了，也未曾改变，谁又说得清呢，那些文人墨客大多皆文绉绉，看到此情此景只怕得触景生情非得酸溜溜地道一声物是人非事事休方可罢休。

　　也不知道，这破灯什么时候才会等到一个终点，是某一天“砰”一声突然又自然的消亡，还是有人终于看不下去将它换下来，重新开始它另外的宿命。

　　想着想着居然想到神灯的故事，默念“神灯啊，神灯”想到这里不由在心中为自己的天马行空点个赞。

　　李世欢恍惚地盯着楼道的灯胡思乱想，靠在一边等着季家明开门，脸上笼罩着一层阴影，带着不易瞧见的脆弱，格外不真实地存在在这个角落里，季家明回过头看见这一幕忍不住出声：“这次回来打算待到什么时候？”

　　李世欢回过神猛地转过头看向季家明后知后觉笑了笑：“我妈回来了，我就不走了啦！”

　　“这样啊！”季家明迟钝了会儿才又开口：“阿姨身体怎么样了？”

　　李世欢眼角低垂，看着地上发呆声音涩涩地：“你……怎么知道的？”

　　“上次闻叔来……我听见了。”

　　“已经好了啦，不然我怎么回来，其实……挺好的。”李世欢默默低下头“其实……真的挺好的，你想啊，她也出去那么久了也……是时候回来了嘛，我还记得小时候在梦里梦见她回来笑着看着我，给我买很多很多零食啊，玩具啊。可当我笑着跑向她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了，梦醒了，可枕头却是湿的。”

　　李世欢抬起头有些过分冷静地看向季家明，眼神却在发散，溃败。

　　“长大了就明白不过是南柯一梦，无痕无迹。最是思念的，最是留不住。这样……就挺好，不是吗？”

　　季家明皱起眉头看着这个倔强地有些可怕的女孩心底一颤。

　　少女何故不肯露出一点点哪怕如同吐沫星子般少的，属于这个世界，属于一个女孩子，一个心智未熟的未成年人该有的模样，哪怕半点也是好的。

　　总在不经意间撞见一人在阴影里，角落里独自舔舐伤口，像一只倔强的刺猬。

　　留给别人背后的刺骨的伪装，独独将最无助的留给自己。

　　“欢欢，怎么在这里，是不是忘带钥匙了？你这死丫头天天说天天忘，看你这回长不长记性。”王姝华刚走上楼就看见靠在角落的李世欢骂到。

　　李世欢不由感叹，真是奇迹，明明站在那么暗的地方，可偏偏，独独就先看见自己，莫不是这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世间之大，可真是无奇不有。

　　王姝华慢慢走上楼，步子有些不同常人，很慢很慢，蹒跚地如同即将年迈的老人，仿佛稍有不慎就要摔一跤，明明是四十五几出头的年纪，身体却逐渐退化成了如同迈入年迈的老人家，可看这骂人的精神头却好得很。

　　李世欢撇了撇嘴有些无辜，王姝华走上来才看见季家明忙到一声：“家明在呢，刚刚下晚自习吧？”

　　季家明乖巧地笑着点点头：“阿姨，那我就回去啦！”

　　王姝华拍了一下李世欢一脸慈笑：“这姑娘又麻烦你了吧，老是这样，得亏你没嫌弃她。从小到大的情分就是不一样。”

　　说完又拍了一下李世欢瞪了她一眼：“还不谢谢家明？”

　　李世欢无缘无故地挨了两下来了点脾气却无可奈何地低下头，脚踢了踢地，磨了磨后槽牙闷闷无可奈何地摆出一副笑脸来：“谢谢，家明哥。”

　　王姝华掏出钥匙摇摇头回到家说个不休，奇迹地是李世欢竟然没有厌烦反而有些享受这种唠叨，仿佛心里缺的一角，很久很久没有过的东西又回来了，还是老模样。

　　“饭给你热着呢！小祖宗，你可快吃吧你。”王姝华一进屋就闲不下来走个不停也说个不休，突然停下手上的事回过头：“饿坏了没？”

　　李世欢腼腆地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跑到饭桌坐下。

　　王姝华摇摇头恨恨地说道：“就该饿你一回才长记性，让你天天不带钥匙。”

　　李世欢埋头吃饭，头都快埋进碗里，抬不起来似的，想起自己早上出门时，正拿起钥匙却在望着卧室紧闭的门时默默又放下本来应该带在身上的自己的钥匙，没吱声。

　　为什么不带钥匙？

　　为什么呢？

　　无非不过是贪图时隔数年，又有人在等着自己回去，无关世间繁杂林林总总。无非不过是贪图敲门时的满怀欣喜，开门时熟悉的喊骂声，眼前人是心中人。无非不过是贪图满足内心不足挂齿却深藏已久地殷殷期盼，是那个人，那个在岁月洗涤已久却一如记忆里不曾有过半点岁月毒拷痕迹的倔强女子笑着，嚣张地，还鲜活地在跟你说话。

　　就怕，就怕，哪一次回去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一个人在等你，无论风雨。

　　这是藏在心底的，卑微的，杞人忧天的隐秘，不可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