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碉堡》故我不再

7、绿酒一杯歌一遍《三》

　　李世欢趴在书桌上将下巴压在写着“高一数学下”的教科书下望着正对窗外的窗户，繁星点点，今天却莫名地勾起李世欢埋藏已久的记忆。

　　时间是多么漫长又短暂，一睁眼一闭眼，无数年华匆匆过去，比之易逝的东水过犹之不及。

　　人的一生不就是一睁眼，一闭眼间度过此生。

　　那个一如今日这样繁星点点的夜晚，现在一回忆起来当初如此憎恶的模样竟变得越发模糊，想破脑袋也再记不清了。

　　五年前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王姝华脸藏在阴影里面色晦暗，李世欢眨眨眼睛懵懂地被王姝华牵起手带向陌生的街道里，路灯昏黄却也照不清了来时路，亦照不清了未来路。

　　她敲起一家屋子的房门，门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李世欢从未见过的老奶奶，那一刹那她仿佛看见自己在乡下的奶奶，毕竟离开的时间久了，记忆也会忘记，连当初亲近的人模样都忘了个干净了。

　　“来了。”老奶奶看了眼李世欢和王姝华淡淡地说道。

　　进去了才知道原来……原来这里是哥哥姐姐的家，李世欢同母异父的哥哥姐姐孟子玠孟子星的家。

　　该怎么说……说来简单又如此错综复杂的关系呢，不过又是一段足以可登戏书上唱起的段子，狗血淋头。

　　哗啦哗啦，好大一盆水往下倒。摸下来，鲜血淋淋。

　　王姝华在李伟林之前还结了一次婚，年幼的李世欢最喜欢的一件事就是呆坐在大人身边听着大人家里长家里短的谈天说地聊人生，不止一次听自己母亲的情史如何如何。当时家里穷，前夫孟叔也就是孟浩家有钱，在银行工作，听姥姥的话就嫁了。年少意气风发，脾气也大，两人磨合不成，吵吵闹闹，打打闹闹，鸡毛蒜皮都可以成为他们之间的导火索。婆媳妯娌不合，丈夫喝酒误事丢了工作，当打骂成了常事，一段关系也预示着即将结束。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各自有各自的说法，未曾入此局，怎知此间种种。

　　说来也是造化，终究怕是天命难违，一个酒鬼，一个赌徒。

　　一个女人，两任不良人，前半生大致付诸东流，最终自己也走上不归路，就此蹉跎半生，归来已物事全非，往后谈起也只得打碎牙龈往肚里吞，然后笑着对世人说道年少不经事，遇错良人。

　　李世欢至今记得那一刻王姝华眼睛红着蹲下来摸摸自己的头欲言又止最终只说出一句：“欢欢，乖乖的，妈妈要出去一段时间啦！要乖乖的，乖乖的待在这个奶奶的身边，听话啊！”

　　其实没有告别，对于李世欢来着只是一觉起来，上了一天学，回来，人去空空。

　　此去是经年，离别已成往事如烟。

　　李世欢随着岁月逐渐沉默内敛的性格，不讨喜的性格终究还是遭到社会的毒打。

　　时至今日，是李世欢不想回忆起来的记忆，到底是一想起来就会泪流满面的记忆，格外格外清晰，若是真拍成一部有噱头的贩卖情怀的电影，加上这个情节不知道会哭死多少一层心灵脆弱的小姑娘们不是。

　　“你从来不叫我奶奶，我这里留不住你了，你还是去你舅舅家吧！”

　　是这样的吧，大致是吧。

　　果然没有血缘的关系是最不值当的，由最开始的口口夸赞到最终的不满与厌倦，大致是每个人都会走向关系破裂的必经之地，心情就像从手里溜走的曾经喜欢已久的气球，眼睁睁看着它肆无忌惮地飞向自由，野草在心里扎根肆意生长。

　　瞧瞧，最恶毒的话，从来轻描淡写却让人牢记那么多年，不曾忘怀，亦不敢忘却。

　　就这样，李世欢这个流浪人，从出生就开始流浪的人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停下又要开始流浪啦。

　　她走在熙熙楠楠的街道，身边来来往往，面色匆匆定然不会发现这个沉默着，低着头的走路小姑娘背着自己小小的行囊不知道去往何方，希望这条路可以变得再长一些，再长一些，最好一辈子都走不完才叫好。

　　走到目的地却在楼下不断徘徊直到夜幕降临，路上的灯慢慢一个个亮起，看着路边的红绿灯来回变换，在楼上数着台阶，一层又一层。

　　没有眼泪，没有想法，似懂非懂地明白自己被抛弃了，又一次。

　　然后害怕了，害怕被抛弃。

　　华灯初上，李世欢走到舅舅家门前迟迟不敢敲门，胆怯。

　　突然，门开了。

　　舅妈出来丢垃圾，李世欢叫了声“舅妈”没有哭，像是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一样冷静全无起初的犹豫。

　　就这样李世欢又在一个地方住下了，可是在最初的地方发生的一切却永永远远在李世欢心里啦，抹不去了啦，隔阂就这样起来啦，再也回不去啦。

　　他们说年幼的孩子最是可怕，年幼能记住的事是此生不会再忘记了的。

　　他们说的很对，很多年以后，李世欢承认。

　　此生心无远方，怕是要一生流浪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