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碉堡》故我不再

11、绿酒一杯歌一遍《七》

　　六月的风轻轻地摇摆，树梢一点尖。

　　大礼堂的旧空调嗡嗡作响。

　　理应躁动不安的大礼堂在听见主持人接下来的主讲词时顿时沉寂下来，零零碎碎的茶叶投入滚烫的热水里渐渐安静的下沉。

　　“接下来有请优秀毕业生高三一班的季家明上台发表他的毕业感言。”

　　季家明穿着白色的校服衬衫，淡蓝色的衣领如蓝天一般蔚蓝，站在大礼堂的主席台上。

　　声音疏冷明亮冒着烈日灼烧着台下人的心。

　　少年的风总是意气风发，凌云壮志。

　　坐在后排的李世欢看着台上耀眼的少年。

　　身后的嘈杂隐去，世界只余她和他。

　　但是多么难过，他的眼里没有她。

　　她的目光像影子跟着光一起在黑夜里梦游，紧紧相随。

　　终于，光挪了个地方，地下再也不会有影子相随。

　　“李世欢，正好你等会儿放学把这本笔记本带给季家明，反正你们家也在对面，替我谢谢季家明啦。”

　　“可是——”

　　李世欢来不及拒绝，茫然地望着被强行塞进怀里的化学笔记，望着远去不由拒绝的身影咽下后半句。

　　她翻了下满是笔记的化学笔记。

　　字迹工整，行云流水又有着些许不羁于世俗的力道。

　　李世欢站在高三一班的走廊前透过玻璃窗没瞧见季家明的身影，随便拦住了一个戴眼镜的男生。

　　“那个同学，季家明不在嘛？”

　　“你说季家明啊，他上次化学实验课生病没来错过了所以今天化学老师让他去化学实验室补做作业啦。”

　　“喔，这样啊，那这个麻烦你放到他桌子上，谢谢同学啦。”

　　她将笔记交给戴眼镜的男生。

　　“你是不是喜欢你们家对面的小学妹？”赵言在一旁盯着季家明，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瞎说什么呢？她是我从小护到大的妹妹，跟亲的差不多。”

　　“哟哟哟，跟我还不讲真话？没意思了吧！你每次看着那个小学妹，我看到你这家伙眼睛里面都是光，跟看别人差别太大了。这还不是喜欢？就你还想骗我？”

　　“我——只是把她当自己的妹妹。”季家明戴着护目镜，手上的动作停顿了几秒，面色如常，不急不慢地继续向量筒里倾倒液体。

　　赵言眯了眯眼，摇摇头，满脸深意。

　　站在化学实验室外正准备进来的李世欢听到这句话无意识地攥紧手中的书，默不作声地来又悄无声息地走。

　　李世欢望着主席台上的少年抿了抿唇，略略低下头。

　　也许是命运，就在她低下头的一瞬间，她漏掉了少年不经意朝她投向的一瞥满是葱郁夏木的目光。

　　他看着低着头的李世欢片刻失神幽幽想起一句诗。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季家明演讲结束后从后台走下来，大大咧咧的坐到李世欢旁边的空位上，嘴里噙着笑意。

　　“今天你生日哎，老规矩电玩城等我。”

　　李世欢眼神有些游离不定，迟迟没有点头。

　　季家明看到她这副模样，磨了磨后槽牙，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额头。

　　“去不去？”

　　李世欢在他的灼灼目光下艰难地缓缓点下头。

　　季家明心满意足地收回目光，直视主席台。

　　李世欢不敢侧头，悄悄透过余光看过去。

　　身侧的人漫不经心地敞坐着，高挺的鼻梁，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座位上的扶手上有节奏地一顿一敲。

　　一声一声仿佛敲进李世欢的心房里。

　　碉堡之下有人在不紧不慢的敲着厚厚石墙的门。

　　而被困在碉堡的公主却掉下了眼泪，她害怕得蜷缩在高高的碉堡的一个角落里。

　　阴影打落在她瑟瑟发抖，团起来的身躯上。

　　她不知道底下的那个人到底是来救她离开的骑士，还是将她掳来死死困在这座暗无天日的碉堡里面的恶龙。

　　黑暗的未知令她恐惧得几欲窒息。

　　她清晰地明白自己如今只是个俘虏，不再是那个住在城堡里清白无辜又天真的公主。

　　天色暮晚，蹦迪乐声隐隐自电玩城里传出。

　　李世欢坐在电玩城外的长椅上颇有兴致地摆弄着手里买东西送的九连环。

　　季家明买完奶茶从奶茶店走出来没有急着上前，而是手提着奶茶袋站在拐角处饶有兴趣的看着那个乖乖坐在长椅上摆弄着九连环的女孩。

　　简简单单扎着马尾，鬓角的碎发散落在一旁，她时不时会将挡住视线的碎发挽到一边，露出温婉的侧脸，摆弄很久也没有打开有些气馁得腮帮子微微鼓起。

　　像仓鼠吃东西时一鼓一鼓的。

　　很是可爱。

　　他走过去将手里的奶茶塞进李世欢的怀里。

　　李世欢有些懵懂的看着季家明拿起她手里的九连环，三五两下就解开了。

　　他将解开的九连环递给她，意有所指。

　　“喏，人生就像是九连环，看似环环相扣，不可解开，不妨换种方式说不定就解开了。”

　　李世欢眼里的光刹那亮起又瞬间暗淡。

　　她接过解开的九连环微微扯出一丝微笑：“谢谢家明哥，我解了老半天硬是解不开，我还是太笨啦。”

　　她将九连环装进口袋里，撕开包装袋取出吸管插上去满足地眯起眼喝了小两口。

　　“白桃乌龙，苦苦涩涩又有点甜，最喜欢啦。”

　　“也就只有你点个奶茶还得特意告诉服务员只加一分糖，我看还不如不加。”

　　“这你就不懂了吧，奶茶里糖加多了太腻，就是得混着茶的苦芳再带那么一丢丢，一丢丢甜味来缓缓。”

　　季家明轻笑，走在她后面看着她低着头喝着手里的奶茶无意有意的踩着地下的影子。

　　他想起张爱玲在《倾城之恋》写到范柳原送白流苏回去后在白流苏的窗边说：“有的人善于说话，有的人善于管家，你是善于低头的。”

　　这时李世欢转过头，朝他笑着招手。

　　“家明哥，快点啦。”

　　他抿了抿唇，跟上去。

　　“哎，那个身影怎么那么眼熟蛮像你们家对面的那个小学妹，她怎么又走了？”赵言视线停在窗户那边，有些懵，随后意识到什么有些惊恐的捂住嘴巴，“她该不会听到了吧！”

　　季家明手里的动作一颤。

　　徐徐缓到的晚风带着夜晚的清爽吹开季家明身旁耸搭在敞开的窗户上的窗帘的一角。

　　他稍微一偏头就可以透过玻璃窗看见走道里李世欢怀里搂着本书，低头若有所思离开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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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反助攻到老婆直接跑掉。
季家明：赵言，听我说感谢有你，温暖了四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