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碉堡》故我不再

10、绿酒一杯歌一遍《六》

　　李世欢心不在焉的趴在桌子上拿着笔在草稿本上乱画，旁边的人似故意撞了一下她，示意她抬头看。

　　她先看了眼自己的草稿本，有些心虚，连忙遮住上面的内容，翻页。

　　李世欢瞟了眼同桌然后抬起头发现班主任正在盯着她，她连忙低下头恨不得把头埋进书里面，这样班主任就不会看见她了似的。

　　班主任姓王，现在姑且就叫他老王，他教数学的，恰恰正是李世欢的短板之一，最怕他找谈话，因为他谈的就不仅仅只是学习这一块了。

　　她透过余光看见老王朝她的方向走来，心中一凉，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来了，他来了，带着不紧不慢的步伐朝着我这个方向来了。

　　好的，已经走到了我的身边。

　　嗯，没错，他举起了手，他举起了手，是的，在场的各位都没有看错。

　　如同球场的裁判在疯狂呐喊，一片火热。

　　他举起了手，轻轻在肩膀上拍一下。

　　OMG，结束了，结束了，毫无悬念的，他赢了，他赢了。

　　李世欢心里仿佛有百万个专业解说员真实的诠释着什么叫作对班主任谈话的恐惧与抗拒。

　　李世欢不动声色地抬起头看向老王，老王朝李世欢指了指教室外面就朝外面走去。她犹豫了片刻咬咬牙站起来带着不失礼貌的微笑跟着老王走出了教室。

　　在走廊上，李世欢没敢直视自家班主任老师的眼睛，眼神飘忽不定地四处张望。似听非听，到了个点给老王一个对视又迅速垂下头以此来表示自己在很认真的听。

　　无数次被考试后的成绩劝退，后悔自己一时糊涂鬼迷心窍选了理科，被物理坑死，拖进深渊。可每次都在心里问自己，难道我选了文科就一定会考得很好吗？这个问题却永远未知。

　　人们总是在未知中假设希望，在已知中丢失自我，得陇望蜀。

　　或许得不到的在心中永远是最好的，是天边遥不可及的白月光，而得到过的呢，最后不过也成是墙上的一抹蚊子血，厌恶至极，看都不愿多看几眼。

　　远边是暮色将至的橘红色，眼前是重重阴影。

　　天上浮云几变，不留痕迹地移动，早秋的风很温柔，驱走夏天的闷热，透着丝丝凉意。

　　老王噼里啪啦说了一通，说得李世欢恍恍惚惚的，还得配合着点头摇头可就是楞不吱声，老王最终无可奈何地对着李世欢摇摇头，示意她进去。

　　心情有些低沉，李世欢一进去就趴在桌子上，后知后觉地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悲伤，努力抑制自己的情绪，眼圈却莫名红了。

　　自嘲地微微勾起唇角，终究还是太脆弱了，还是小时候那个爱哭鬼，一点……一点都没有变。

　　“铃铃铃”

　　晚课的铃声响起，李世欢慢吞吞地收拾起自己的书包，看着教室里面的人一个个走掉。

　　路上是与李世欢无关的喧嚣，她一个人慢吞吞在路灯下挪动，像一只蜗牛。

　　这个时候就是属于她一个人的世界。

　　她脑海里浮现了老王找她谈话的场景。

　　“你妈妈身体最近还好吧？”

　　李世欢看了一眼老王勉强地笑着点头，没吱声。

　　“之前是寒门出贵子，现在寒门难出贵子。你申请了贫困生资助，就不要对不起这个钱。要好好学啊，李世欢，”老王停顿了一会儿又说道：“你看看，你不努力学习，你将来能怎么办，本来就已经输在起跑线上了，再不努力，你只能比那些本来就比你强的人更差，将来到社会的最底层去，做的时间又长拿得工资最少，拿最少的钱做最累的事。”

　　这回李世欢连头都不敢抬起来，抿了抿嘴，手却在看不见的地方紧握。

　　李世欢深呼吸试图平复自己起伏的心情，心像溺水的人一样难受，感觉自己就像进入了难以逃离的命运怪圈，一个复杂而宏伟的迷宫，找不着方向，四处乱窜。

　　路灯照在李世欢身上，透着已经百世的孤寂。

　　季家明遥遥站在李世欢对面的红绿灯口，看见了这样的她，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五味杂陈。

　　“李世欢。”季家明忍不住叫住李世欢，把她拉进这繁华又孤寂的世界。

　　李世欢听见有人叫自己，一抬头就看见站在红绿灯交叉点的季家明朝自己挥手，有光，漏下来。

　　季家明穿着校服，单手插兜，慵懒，干净。

　　少年自风中来，眉眼含笑。

　　真刺眼。

　　她握紧肩上的书包，等着红绿灯。

　　心里默念：49，48，47……

　　绿灯亮了，李世欢飞奔过去，跑到季家明面前，喘着气。

　　“家明哥。”

　　季家明笑着拍了拍她的头：“跑那么快干什么？后面有人追着你？”

　　李世欢看着季家明眼中闪着的光，迷了眼，一时没吱声。

　　“你眼睛里有我的影子，有光。”

　　李世欢没说出口，只是转过头笑眯眯地走在季家明前面，为了转移注意力又似在解释：“日本有个传说，一个人在深夜走路,可能会心神不宁。如果这时候背后突然响起奇怪的声音,或有冰冷的手触摸后背,肯定会让人惊慌大叫,拔腿逃跑，这很有可能就是“后神”在搞恶作剧,后神喜欢尾随生性胆小的人，你以为它在前面,其实它在后面。它还会抓住人的头发,不停拉扯。”

　　季家明跟在她后面，看着她的影子，听见她这番牛头不对马嘴的话，嗤笑，却也没反驳。

　　“你这……像背书似的，瞧瞧你这整天看的什么书，奇奇怪怪的东西。”

　　“这……这是课余爱好。”

　　“入夜时，百鬼现。”李世欢神叨叨的念叨。

　　“李世欢。”

　　“啊？”

　　“李世欢。”季家明含笑，戏谑，不紧不慢的。

　　“干嘛？”有些不耐，气恼，李世欢转过头看向季家明。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给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啊？什么啊？”李世欢不解。

　　“给人一种神棍的感觉，就像之前小学天桥下面算命的，装神弄鬼。”季家明憋着笑意望着李世欢身后。

　　李世欢：……

　　突然她转过身眯起眼睛盯着季家明带着点恶意：“哦……那你是不是怕了？话说……你是不是专门等我放学？”

　　季家明抿抿嘴，看着这样鲜活的李世欢不由自主笑起来。

　　“我们巷子里的灯坏了。”季家明咳了咳嗓子，话里有话，意有所指着。

　　“哦，这样啊。”李世欢拉长声线，满怀韵味点头含着笑意。

　　“我今天看到你被你班主任拉去谈话了。”季家明走在李世欢后面悠哉悠哉的走着，漫不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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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世欢脸憋得通红，心虚得不敢应答，脚步不知不觉快了起来，像是要摆脱什么。头上扎的马尾一甩一甩，像个小尾巴，怪可爱的。

　　季家明怼回去，心里舒畅，看着李世欢身影，眉间扬着笑意。

　　今日黄昏

　　季家明去办公室拿资料正准备往回走，凉风碰怀，霞光满幕，他揉了揉后颈，侧过身子。

　　一眼，就一眼，仅仅一眼，隔却山海，两栋楼，遥遥相隔，一眼看见那个她。

　　残霞，映在她的侧脸上，显得异常温柔，微风吹起她零星、散落的头发，她就那么低着头，一副乖乖受教的样子，眼睛却四处奔波，骨碌碌乱转。

　　季家明不由停住了脚步，凝视着她，眸子里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柔和。

　　霎时，天色温柔，恰如今夜夜色撩人。

　　漆黑的小巷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脚步声作响，安静得可怕，但是莫名很有安全感。

　　有一种妖怪叫做“濡女子”，它很喜欢笑,人若也对它展露笑容,就会被纠缠，永远无法逃离它的跟踪。

　　这个，季家明没有说出口，李世欢不知道。

　　这是他未能说出口的私心。

　　巷子里的风，四处逃窜，不知归途。

　　今晚的夜色，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