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碉堡》故我不再

12、番外的童话-狐狸与浣熊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狐狸四处流浪，它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于是它随着心一个人游荡于这世间。

　　有一天它突然觉得很累，于是它决定停下脚步。

　　它来到了一家旅馆。

　　旅馆很清冷，开这家旅馆的是一只浣熊。

　　狐狸在这家旅馆住了下来。

　　狐狸成了这家旅馆唯一的旅客。

　　某一天它独自坐在海边吹着冷冷海风，浣熊从远处自茫茫海雾之间朝它走过来，一言不发地坐在了它的身边。

　　看着深沉的夜色和海浪拍岸卷起的层层浪花，狐狸心里忽然涌出一个念头。

　　它想对身侧的人讲一个在它心里酝酿很久很久的一个故事。

　　于是从来少言的狐狸打破了此刻的沉默。

　　“你想听故事吗？”

　　“我今天很想讲故事。”

　　浣熊看了眼狐狸没应声。

　　狐狸也没在意或许它只是很突兀地想在这个时候找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唠唠话，讲一个故事。

　　它自顾自的讲着。

　　月亮从云层出破出。

　　“从前有只狐狸但它不大聪明甚至还有点笨笨的，它就是今天故事的主人公，我们就姑且叫它一声笨狐狸吧，它很幸运但运气又有些不大好，这种矛盾的词句形容在它身上让人觉得意外的合理。”

　　狐狸含糊地颇有文艺地感叹。

　　“月亮借太阳之光辉于无边黑暗中释放清辉，给予这路遥马远山高水长的世间绝望又充满希望。”

　　“等等，你确定你不是换种方式在无中生友嘛？”浣熊打断狐狸接下来的叙述。

　　“别打断我，”狐狸给它翻了个白眼，“讲故事最忌讳中途被打断了。”

　　“你妈没有告诉你/撞到人要说对不起/本来今天好好滴/爱人就错过。”狐狸小声哼了首流行曲。

　　浣熊老实地闭上了嘴巴，狐狸顿了顿清了清喉咙继续讲。

　　“在它三四五六岁不懂事的时候被别的小狐狸诱骗初尝禁果。”

　　“被诱骗的原因很简单因为这只笨狐狸的父母都不在身边，实际上就算在身边也并不怎么关心这只笨狐狸，自笨狐狸有记忆起，它的父母就在不断的争吵。”

　　“笨狐狸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但是它们并不亲昵，它们是同母异父的兄弟姊妹，甚至就像陌生人一样，其实笨狐狸心里也有些失落。”

　　“笨狐狸三岁那年，它的父亲因赌博欠了一屁股债挪用了别人做房子的钱避难离开家，而笨狐狸的母亲也在不久后离开她的身边，因此至笨狐狸五六岁的时候它是由它的外婆给带大的，它那时的性子就像个野孩子，四处撒泼滚打，没人教导它因此它轻而易举地被大它几岁的狐狸诱骗。”

　　“如果笨狐狸那个时候没离开家乡的话应该这一生就会因为年少不懂事毁掉，”狐狸顿了顿认真思考了一会儿，“那只笨狐狸很有可能在十几岁的时候就会结婚生下另一只笨蛋小狐狸又或者被丢弃茫然无知吞下诱骗的苦楚。”

　　狐狸松了口气：“所幸事情还停留在可以挽回的地步，有时候笨狐狸回想起来觉得自己很厉害，在五六岁的时候就仿若已经走完了玛丽苏沙雕电视剧里会演到的一生的全部剧情。”

　　“命运就在这时推了它一把将它往前推去，笨狐狸的父母在另一个城市站住脚跟后将笨狐狸接了过去，笨狐狸开始了全新的生活。”

　　“但是它的父母仍然在不断的争吵，它的父母嗜赌成性。”

　　“笨狐狸的父亲再一次离开笨狐狸的身边，这次狐狸妈妈没有离开。”

　　“狐狸妈妈在笨狐狸爸爸不在的时候跟另一只狐狸搞在一起，那个时候笨狐狸与妈妈睡在同一张床上，每到晚上熄掉灯，笨狐狸总会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但实际上它睁着眼甚至可以看见床下交缠的身躯，有几次它试图哭着挣扎不让关灯但最终还是失败告终。”

　　“有一天午下它从朋友家回来意外发现推不开家门，它隐约瞧见两个交缠的身躯，它在门外哭着抽泣着跑去喊人，它带来了一群人，这时房里只剩笨狐狸的妈妈，笨狐狸四处寻找另一个狐狸的影子却怎么也没找到。”

　　“笨狐狸的妈妈以为笨狐狸什么都不懂，其实笨狐狸将所有的事都看在眼里，它懂得的只是不愿讲出来。”

　　“笨狐狸聪明也笨笨。”

　　“等到笨狐狸的爸爸回来，它告诉了爸爸，笨狐狸的爸爸打电话给笨狐狸妈妈的家人讲了这件事，笨狐狸的妈妈失踪了一两天回来之后一切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笨狐狸在那个城市待了两年，笨狐狸的爸爸妈妈闹翻，它妈妈先离开了再一次回到家乡的城区。”

　　“笨狐狸跟着爸爸也在不久之后回去了。”

　　“笨狐狸最终还是跟了它的妈妈，它们住在一个破破的小房子里，妈妈在超市上班，这段时间的笨狐狸感到很幸福因为再也没有了争吵。”

　　“如果忽略掉笨狐狸的妈妈嗜赌成性的话。笨狐狸的妈妈赌博输掉了很多很多钱，欠了别人钱，笨狐狸妈妈的家人为此也借给它妈妈很多钱还债。”

　　“笨狐狸被妈妈送到同母异父的哥哥姐姐家里，笨狐狸很笨不懂得怎么讨人欢心，在一次借口中笨狐狸被送去了舅舅家暂住了一段时间，然后就再也没回去过。”

　　“其实也不是，笨狐狸曾回去过一次但是被赶了出来还对年幼的笨狐狸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话，被赶出来之后笨狐狸当时年纪尚小不懂得伤心，在笨狐狸尚且浅薄的意识里只知道重新去舅舅家的那段路忽然变得尤其短。”

　　“那条笨狐狸曾走过无数遍的路，从来都热闹得喧哗，笨狐狸却只顾得上沉默着低头慢吞吞，一步一挪地走在自己既定的轨道上。”

　　“在那一刻笨狐狸从未曾那么想让它变成一条很长很长的路，让长到笨狐狸这辈子都不要走完。走到舅舅家门口，笨狐狸踌躇着不敢敲门，一遍又一遍地麻木地重复着上楼下楼，直至舅妈扔垃圾开门。”

　　“两个人正好碰上方才停止重复上下楼梯的游戏，这是懂事之后的笨狐狸只要一想起就会很难过的事情。”

　　狐狸讲到这里，猛的吸了一口鼻涕，鼻子红彤彤的。

　　它有点不大好意思看向浣熊，见他没反应这才敢继续讲下去。

　　“那段时间的笨狐狸就像个累赘般的烫手山芋，但好在笨狐狸妈妈派人去接笨狐狸去到她的身边，嗯一切又变得明朗起来。”

　　“但是啊笨狐狸太笨了始终学不会怎么去讨好人心，所以它从小到大都没有朋友，它已经害怕了被遗弃的感觉，习惯了一个人的世界，太多的人反而使它觉得无比压抑。”

　　“笨狐狸太自卑了，它觉得自己就是只金丝雀，但困住它的却是它自己，一直以来它自己将自己困在牢笼里太久太久了，成年之后它身边也始终没有朋友，它与任何人都有一层厚厚的隔层板隔着这其中也包括它的家人，没有人可以走进它的内心，它的心里有一座高高的碉堡。”

　　“其实笨狐狸很希望身边朋友环绕，但是它始终无法把握好那个度，它的底线太高，太过于敏感不愿意相信任何一个人，它害怕别人知道过后的眼神以至于最后它身边的人一个个被它主动疏远，到最后它发现喜欢在陌生的环境生活于是它爱上了流浪，成为了一只四处流浪的笨狐狸。”

　　“美名其曰：心无远方，一生流浪。”

　　“它明白自己将用尽余生来治愈童年的不幸，它与这个世界有着不可调和的隔阂，与任何人都无法亲近起来，其实笨狐狸没有任何错，它又有什么错呢，它也只是在维持着自己那仅存的那么一丢丢岌岌可危的自尊心，不断弥补童年对它造成的创伤而已。”

　　“所以我知道了你就是写下那本《自救雀恋爱脑记》一度被誉为超级无敌非常沙雕玛丽苏鼻祖之书的作家。”浣熊听到这里挠挠头恍然大悟。

　　狐狸羞耻的啃了几口大拇指，脸上有着可疑的红晕，微乎其微的点了点头，干笑掩饰住尴尬。

　　“那本书都那么有名气了嘛？哈哈哈哈。”

　　狐狸掩饰性咳了咳嗓子，听着海潮涌起的声音有些怅然地继续说道。

　　“在笨狐狸年幼之时它心里始终怀揣着一个不可实现的念想，它希望可以遇见一个很好很好的狐狸，好到让它心甘情愿地打开碉堡的大门，因此我希望那只笨狐狸可以遇见一个极好极好的人，救赎笨狐狸那颗敏感而脆弱，濒临绝望的心，从一开始就陪伴在笨狐狸身边然后告诉那只笨狐狸，在它眼里笨狐狸是最好的，它不必因任何时候感到自卑，成长成笨狐狸在梦里见过的模样——自信美丽，落落大方，从容优雅。”

　　“那么，你遇见了。”浣熊哑然失笑，继而在月光下认真的看着狐狸的眼睛讲，眼角闪着钻石发出的光耀。

　　“啊！？”

　　“我的旅馆是为你一个人开的，笨狐狸。”

　　狐狸有些懵。

　　“你已经遇见了，我的笨狐狸。”

　　浣熊的眼睛有些湿润。

　　狐狸一脸茫然。

　　“可是你是浣熊哎。”

　　“怎么你还歧视种族不同。”

　　狐狸笑了笑没作答。

　　海风咸咸的，带着月夜的潮湿，吹起狐狸蓬松的毛发。

　　狐狸有些愉悦地眯起眼，轻柔地哼起歌儿。

　　带着释然。

　　月光之下，狐狸与浣熊并肩坐在一起。

　　一大一小影子相依纠缠在一起斜斜洒落在它们背后，如同它们在亲吻。

　　满世界乱窜的零碎雾气随风止息于海边一座小小的红瓦屋，凝成薄凉秋瑟晨起的朝露从锈红瓦片砌起来的古旧屋檐上沿着命运的弧线滴落到地上奄奄垂头的花骨朵上。

　　那些曾经它以为此生再无法过去的悲恸，早已在某个不知名的节骨点上悠悠停下脚步，默然的注视着那只笨狐狸淡然地离开。

　　过去的终将过去，笨狐狸值得拥有更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