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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新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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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御驾亲征前,终于将后妃的品位一起擢升了遍,四嫔变为四妃,卫婵则被封为良贵人。
喜气洋洋的一副景象里,有人不是那般喜悦,只因位高无可升而停留在原处,与其他人的距离缩短了。
贵妃与妃,差得便不是那么远了。
然而这并不是叫佟佳贵妃最不快的地方——后宫来了新人,这新人不是别人,还是与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
多年未见,再见时小佟佳氏已然也是妃子,与四妃位份齐平。
佟佳贵妃一言不发望着头顶的茜色床帐,帐子轻轻摇动的影子在她眼眸中投下一块冷白的斑,她那眸子无神,一眨不眨,像是沉在溪底的阴冷石头。
浣花不禁叹气,并且深深自责,如果不是自作主张请了老夫人来,事情也不是这样的局面。
小佟佳氏在宫里请了安,自己要求住到长春宫,不知怎么的,众妃竟各执理由,都阻挠她住进去。
皇后拖着肚子不方便,只想早些歇息,虽不明所以,却也懒得追问,揉了揉眼皮说,“玉箸,叫个人领着佟妹妹去承乾宫,好好打扫、精心布置一番,本宫如今无力顾及这些事,你万不可趁机懈怠,更要为本宫分忧才是,桌椅几案,全得擦过两遍,擦到锃亮如新为止。”
玉箸听了连连点头。
皇后又娓娓地嘱咐了一通,事无巨细,几乎一件不落,说自己有心无力,到底还是安排得妥妥贴贴。
小佟佳氏听得心生动容,原道是宫中凶险,人人心怀不轨,此时见到的却不是这么幅景象。
可大夫人也不像是刻意唬她的,平素自己也曾听闻那些宫闱凶事,片刻,小佟佳氏想明了,天下任何一处地方,都有好人和坏人,有的地方好人多,有的地方坏人多,这宫里人心难测,却也不尽都是怀揣坏心思的呀。
譬如皇后,素有贤名,可见传言不是空穴来风,皇后是好人,那么,大夫人口中那个目无法纪、僭越横行的良贵人呢?
小佟佳氏不禁眼风微飘,余光碰见了人群末端那个兀自低头发呆的小女子。
她看着真是纯洁无害的。小佟佳氏心里这样想道。
很快又否定了自己,人不可貌相,谁知道她嘟着嘴心里是不是在琢磨什么恶毒的事呢?
那么她究竟是在看什么呢?
小佟佳氏顺着卫婵的视线瞥去——一只果盘。
两人视线陡地相撞,卫婵立时一激灵,眼里精光闪出,警觉地把一旁的果盘往自己身边移了移,心道,这新来的不得了,一见面就觊觎我良贵人的吃食,别想抢我盘子里的东西,没门!
小佟佳氏看见卫婵眼里的凶狠敌意,不禁心生惧意,看来大夫人所言非虚,这位良贵人的确凶神恶煞得极!
她又不禁惶惑,通常男子不该喜爱温婉若水、知书达理的女子么?皇上是天下最出色的男子,更当如是,怎会被这样一个恶狠狠的女子吸引了去?
“皇上想必有些古怪,这外头说得好,却不过是赞许些社稷大事,做不得准,私下性情如何也难说呢,我还是离远些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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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箸做事认真,果然把皇后的吩咐遵循得一丝不苟,寝殿一尘不染,窗明几净,灰白的天透下来一层白光,落在寝殿内,清净非常。
当下小佟佳氏入住承乾宫,人生地不熟,走动得也少,来看她的人也少。
大概有她姐姐的榜样在前,大家都觉得她也同样是个空有位份的摆设罢了,实在没有巴结必要。
小佟佳氏闷得慌,便想去探望佟佳贵妃,侍女诗琪面露难色。
小佟佳氏不悦,“怎么,失宠了就不是我姐姐了?你也是佟府的人,可不能这般势利眼,到底她还是咱们自己人。”
诗琪委屈道,“小姐…奴婢有话对你说。”
当下小心翼翼,贴在小佟佳氏耳畔,挤眉弄眼小声道,“奴婢出去转了转,听宫里那些丫鬟说,贵妃娘娘如今这境遇,全是她咎由自取。”
小佟佳氏一愣,眼睛睁大了,“缘何?”
“贵妃娘娘…偷人。”
“大胆!”小佟佳氏怒目喝道,警觉地往外张望,关了寝殿大门,一张脸红一阵白一阵的,胸口起伏,指着诗琪数落道,“这话岂可瞎说!要是传出去岂止将我姐姐污名,咱们佟家的名声也一并要臭了,我在宫里又如何立足!”
一时间,想到后果,悲愤之情涌上心头,不觉自艾自怜起来。
“进宫做妃子,进宫做妃子,说是荣华富贵享不尽,进宫便是人上人,说得好听,这其中艰险,又有谁提点我?我不过是佟家巩固权势的一颗棋子罢了!”
当下,小佟佳氏更是心灰意冷,生怕行差踏错,落到佟佳贵妃的境地,便只叫御膳房备了些滋补羹汤和点心,让诗琪单独跑了趟长春宫。
诗琪回来,绘声绘色,描述着长春宫的冷况,“那头的宫女都不太听话了呢,做事懒懒散散,只倒在一边讲闲话,奴婢初来乍到,不知他们长春宫的规矩,也不好和浣花姐姐说,只是天底下哪有这样做事的!”
诗琪还从袖口里掏出一张白绢子,细细兰叶镶边,将布角慢慢摊开了,几件首饰发出莹莹光辉。
“你哪来的?可是姐姐给你的?”
诗琪摇摇头,面带困惑道,“小姐你绝猜不出是谁给奴婢的。”
一问之下,诗琪也不卖关子,“是良贵人身边的给的,仿佛是叫拾翠。”
诗琪把首饰往桌案上一放,不敢流连目光,“她非要塞给奴婢。”
“她有说什么?”
“她说,小姐来宫里,肩上是定扛了不小的担子,一要笼络宫人,争取圣恩,二要扶持贵妃,光耀门楣,可是小姐初来乍到,人单力薄,一定无从施展,便塞奴婢一些首饰,需要时买买人心。”
小佟佳氏惊慌道,“这可糟了,你这傻丫头,你还真收呀!”
诗琪嗫嚅道,“奴婢思忖,她的话说得也不错,因而终究是收下了。”
小佟佳氏团团转,“怎生是好?这可落下话柄了!”
诗琪不解道,“小姐何故如此?不过是几样首饰,大不了奴婢多走一趟,去还了就是了!”
小佟佳氏幽怨道,“傻丫头,你想得轻巧,别说宫里、就是咱们佟府,那耳目也是不少,你收了人家的东西,也不知被人瞧见了没有?你再去一趟,可不是更要叫人说闲话么!
“我原决心谨慎小心,这一开头就出了这样的差错!”小佟佳氏俯首连连叹气。
诗琦自责非常,不知何时已跪在了地上,焦急道,“小姐,那可要怎么办才好?奴婢无知,给小姐惹麻烦了!”
小佟佳氏不忍责罚从小侍奉自己的婢女,只面露难色,凝神不语。
“定没有人瞧见的!那时风静得很,奴婢也没看见一路上有什么人,天冷都躲在屋子里呢!”
半晌,小佟佳氏才道,“被人瞧见就瞧见罢,这良贵人不是据说深蒙圣恩么?只要我没有争宠意愿,与她走近些也不算坏,至于被人看到…难道在宫里就能谁也不亲近、独善其身么?”
小佟佳氏又微微一笑,“她想拉拢我,总有千百种方式,偏偏背着人支使侍女,可见她也不想被人知道,我且与她虚与委蛇,再慢慢摸清宫中形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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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卫婵趴在桌上,嘴唇懒洋洋地开合,“被人看见了么?”
拾翠点头。
“你确定?”
拾翠笑盈盈,“不信你问秋枝。”
秋枝憨笑道,“小主放一百个心,奴婢守了几天,发现浣花每天准时去熬药,那诗琪总要趁机拉着浣花打听这打听那,这可不是巧么?拾翠就在附近候着诗琪,吩咐奴婢在不远处候着浣花,待诗琪出现,拾翠且拖着她一通拉拢,一旦奴婢发觉浣花过来,便佯装出门寻找拾翠,遥喊了几声,那浣花能不被吸引过去么?”
卫婵嘴角一弯,从面前的盘子里抓起两只橘子,往一人怀里掷一只,“赏你们橘子!”
秋枝踉跄接了,将橘子握在手心,嗫嚅道,“就…就赏橘子呀。”
“再赏你给我洗脚。”
秋枝一愣,渐渐一脸窘相,眉心轻皱。
卫婵噗嗤一笑,直起身,神神秘秘对拾翠使了个颜色。
拾翠不卑不亢,从后头端了个漆木小盒子出来,上头雕花繁复异常,朝秋枝道,“打开看看。”
秋枝忐忑接过,不明所以,笨拙琢磨半天,才将将把木盒盖子掀开,两根幽绿的孔雀毛泛着萤萤的微光。
秋枝一脸惊喜,脱口而出,“怎么是个毽子?”
拿出来握在手上,仔细端详,大概还经过熏香处理的,孔雀毛尾划过了了她鼻尖,留下一阵轻香。
“还是孔雀毛毽子!”秋枝看向卫婵,一脸感激与欢喜,却不知该如何感谢。
卫婵得意道,“不是拾翠做的,也不是庆祥做的,是我亲手做的,厉不厉害?”
秋枝长着嘴,一时笑,一时想说些什么,终究没言语,只将毽子握紧了贴近胸口,顿时又担忧起来,“小主,这奴婢哪敢踢?奴婢要放在枕下珍藏起来。”
她将孔雀毛毽子端端正正放回盒子里,盖紧了,双手将盒子环抱着,屈膝躬身,“奴婢感激小主。”
卫婵点点头,剥开一只橘子,“那是,我对你可是很上心的,你可是我的人,你们都是我的人,我不会白让你们跟着我的。”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