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风流》肉与酒

17、第十七章

　　事情来的突然，桃仙正绝望的关头只觉得腕子上一紧，抬眼看去竟是太太拉住了她。心中刚略一缓以为得救，却不想只见太太也身形一晃跟她一同跌落下来。

　　桃仙心中一颤，她本以为太太是十分瞧不上她的，却不想竟舍身相救，在重重翻滚中。银牙紧咬翻过手来使劲将太太的手一拽，将她拖到了身边，把她的头紧紧的护在怀里。又将自己的脸也埋在她肩头。

　　这陡峭的山坡上幸而草木横生，加之有婉贞最开始那样一阻，两人便不至于直直跌落下去，而是沿着山坡滚落

　　婉贞这一生所受的痛处屈指可数，最痛不过是儿时被打了手板儿。遭此突变惊得直接昏了过去，最后只隐约记得自己被护住了头，背上腿上剧痛无比。

　　桃仙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昏过去的，又或者没有，醒来时只觉得浑身作痛。天上的雨还在下，雨势并不见得比方才小一些。她躺在一出溪流中，不知是原有的溪流还是雨水汇聚，浸得她衣服都湿透了，贴在身上十分难受。

　　猛然间她一下想了起来，还有太太也被她带的落下山涧，忙要坐起身，这一动额上就是一层冷汗，左臂上剧痛无比。桃仙低头一看，不知是枯枝还是碎石，将她的左臂上划出一道三寸长短的口子，周围一圈原本是藕荷色的夹袄被染成了暗红色。桃仙咬着牙用右臂把自己支撑起来，扯下腰上的汗巾子，抖了抖浮土，连牙带手的把伤口扎紧。

　　血流多了是会死人的。她还记得那个割腕子女人—在桃仙十六七的时候，有几个犯官家眷被充了教坊，叫老鸨使了手段买来了。其中有个女人生的极美，桃仙听别人说起，不信有人能美过自己去，便推了门，想看看她是怎么个美法。

　　那女人果然是极美的，如果面上有血色的话。

　　挣扎着爬起来，过程中难免扯到了左臂的伤口，痛得桃仙面容扭曲起来。所幸除了左臂上的伤口，身上的筋骨并无大碍。她站起来后，就看到了十几步外一处灌木丛中的太太。

　　“太太！”桃仙忙过去。一向端庄优雅的太太如今面色惨白，发髻也和她一样，被枝叶勾的凌乱不堪，身上月白色的罩衫不但被雨水浇头还沾满了泥泞，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桃仙惊惧的上前，搭住了她的手腕，感觉好像摸到了一块冰。但幸好还有脉搏。

　　婉贞被一连串的呼唤叫醒，只觉得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痛得她恨不得登时再昏死过去。那形容狼狈的桃仙跪在她身边，见她醒来又哭又笑的，再没了素日的风流模样，倒像是个十足的疯子。

　　“唔……”婉贞缓过神来，想起自己与她二人是从凉亭跌落山涧，艰难的坐了起来，却感觉右脚踝一阵钻心的疼。低头一看，脚上的绣鞋也不知所踪了。

　　心中难免想着若是刚刚不伸手……她摇摇头，叫她见死不救，她自己是过不了心里那关的。

　　“太太您还好吗！”暴雨声里桃仙只能大声的喊着说，上前去扶她起来。婉贞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略微一动就疼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了。

　　“不行，”婉贞的泪水落出来就和脸上的雨水混做一团。嗓子疼的有些喑哑“我的脚，怕是伤到筋骨了。”

　　天色已经昏暗一片了，主子出了事，几个护卫自然会来救援。婉贞心知自己的丫头雪青是个十分可靠的，想来救援不时就会来。

　　“不行，我们要先找个地方避避雨。”桃仙用右臂袖子胡乱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握住她的手说，“我先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能避雨的地方。再扶您过去吧！”

　　婉贞环顾四周，只见昏暗中虬枝横生不见了白日的葱郁，层层叠叠枝叶在狂风暴雨下张牙舞爪十分可怖，忍不住一下捉住了桃仙的手臂，“别走！”

　　却听见桃仙闷哼一声面容扭曲。她这才看见桃仙的手臂上系着一条汗巾子，竟然被被血浸透了。

　　桃仙见太太看着她手臂上的伤，神情惊恐，以为她是叫血吓住了。忙忍痛把胳膊向身后藏了藏：“太太您别怕，不过是刮了个小口子。”

　　喉头仿佛被哽住说不出来话，婉贞吸了吸鼻子，搭着她的手臂说：“我们一起去吧。”可脚上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来，太太。”桃仙拉起她纤细的手臂来，搭在自己的脖子上，手从她的肋下环过来，将婉贞从地上扶了起来。然后转过身背冲着她：“太太，我背着您。”

　　“不行！”婉贞看了看她的伤处，忍着喉咙的痛意说：“你就扶着我走吧。”

　　“你的脚不知是什么情况，若是伤到了骨头，乱使力会伤的更重的。你总不想变成个瘸子罢。”桃仙那张向来妩媚的脸上满是坚持，“您别看我瘦，我还是有些力气的。别怕，我摔不着您。”

　　见大雨中，浑身湿透的太太还犹豫的站在那里不动，桃仙道了声得罪，直接用右手一扯她的胳膊，就将人架在了自己的背上。婉贞只得伏在她的背上，双手环住她的颈子。

　　桃仙没想到太太看着身量那样高，人却这样的轻，她竟然毫不费力的就将太太背了起来。抬头判断了一下方向，两人商量了一下，便决定了往哪里走。

　　桃仙听见太太趴在她的耳边轻轻的说了一句：“多谢。”

　　她在婉贞看不见的角度笑了笑，“多谢您才是。”

　　多谢你在那时伸了手。多谢了。

　　杨家大宅

　　几个少爷小姐们白日里玩得十分痛快不愿散去，莹儿便提议相约晚间摆上一桌小宴行令做耍，边赏着雨边吃上几口暖酒岂不美哉。

　　杨廷祁这个冷心气儿的今日也玩儿的露出几分少年心性来，他听了笑着说，“既然这样，就我做东。看天色娘也该回来了，我们去找她，求她老人家给咱们去八宝楼叫一桌好酒菜。”

　　莹儿嘟起嘴来刮了刮脸皮，笑话道：“表哥好不害臊，若叫姑母去置办席宴，她哪里会让你出钱呢，这是什么你做的东！”逗得几人笑得开怀。

　　菀儿忙拉住她：“莹儿！”却也忍不住和他们一起笑了起来。杨廷祁自己也发觉十分好笑，忙说要将自己从同学那儿得来的一坛石榴酒拿出来招待他们。

　　几人听了都纷纷叫好，便结伴向静安阁去了。谁想刚走到中庭，就见胡大总管带着个十分狼狈的护卫向里走去。

　　杨廷祁皱起眉扬声叫住了两人，“这是怎么了？”他身后的杨廷礼仔细一瞧，发觉这护院是平时护卫太太的一个，应该是今日陪母亲去上香的，心中咯噔一下。

　　这厢杨振轼手头无事，刚回到后院来。雁儿得了信，忙凑到书房外去，装作偶遇。难得今日太太带着狐狸精外出还未回来，她也趁机和老爷说说话。

　　她面上的伤因用了好药，早已消了肿，只是留下了一些红印儿，反倒惹人怜惜起来。杨振轼见雁儿一副自责知错的样子，倒想起了自己年幼调皮总害得她受罚的事来，心中又宽容了起来，觉得自己当日下手未免重了些。拉着她要看看背上的伤。

　　雁儿本就求之不得的，两人一来二去就在书房的案子上滚作一团，倒是各自找回些年少时偷偷摸摸的快乐来。

　　事毕，两人在书房的卧榻上依偎着，杨振轼叹气道：“岁月不饶人啊，一转眼，我已经生了白发了。”

　　雁儿两颊潮红的趴在他怀里，顺着他的话说：“是啊，一转眼廷礼和亭韵都这样大了。”眼睛一转又想起一事来，顺水推舟道：“如今亭韵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杨振轼向来不管后宅事的，听她这样说就问道：“是吗？你们太太怎么说？看中了哪个？”

　　“太太....”雁儿摆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来，有心提起来又怕说到赏花宴惹他生气，只好道：“太太整日里要烦心的事情太多哪里顾得过来呢？”

　　杨振轼冷笑了一声，“忙来忙去也不见忙出个结果，还有闲情雅致去上香呢。”

　　“不过，”雁儿不敢去接这个话茬，继续打着小算盘说：“李四老爷家那个庶出的三公子，到听说是个极得体的，年岁又相当....”却不想话还没说完，杨振轼就推开她坐了起来。

　　“李四是个什么东西，整日里拉着老三花天酒地的，他的儿子能好到哪儿去。”杨振轼伸开手，雁儿忙侍候他穿衣整理。

　　她一边将中衣仔细束好——自幼老爷就喜欢这样，若是中衣不齐整闹得不舒服，脾气就要差上几分，一边小心的说道：“话虽如此，但是....”

　　“不用但是！”杨振轼推开了她的手。“你就收了心思，听你们太太的安排就是了。少整些幺蛾子出来。”

　　雁儿无奈的不敢再多嘴，只能作罢。

　　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幸好叫门口的书童给拦下了。屋里的两个人连忙整理好衣服，又打开了窗户，杨振轼这才叫人进来。

　　几个孩子们和胡大总管与护卫一同进了书房，杨廷祁皱眉说：“大姨娘有什么是这样的紧要，竟叫我们这样好等。”杨廷礼是个早经人事的，人命都搞出一条来了，闻到屋子里的残留的味道哪里还不明白怎么回事。为人子女撞到这样的事情总是有些尴尬的，何况还有三个女儿家在，忙拦了杨廷祁说：“还是先说正事吧。”

　　杨振轼有些老羞成怒，“什么事这样兴师动众的到我这来。”

　　大姨娘也是脸上有些挂不住，起身要走，却听那个狼狈的护卫一拱手说：“启禀老爷，鹿微山那边暴雨，太太三姨太太被困在山腰下不来，怕是要晚些回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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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啊，终于开始了，肢体接触已经有了，xx还会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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