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风流》肉与酒

16、第十六章

　　从寺庙的后门出来，沿着一条崎岖的羊肠小道就往山上走，看着远远地山顶桃仙好奇的问道：“太太，怎么这位大师住在山顶上吗？”

　　“是啊，”婉贞把着软轿的把手，“这位大师出家前，是老爷的好友。如今他每年入冬时，都会收集落在梅花上的积雪，你瞧，就是那儿。”

　　桃仙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山上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的，如今又是夏季，实在是看不出来哪儿是梅花林来，却还是一副惊喜的样子迎合着：“啊！奴看到了，就是那儿啊。这位大师收集梅花上的积雪做什么呢？”

　　婉贞心想，都说男人是在外面寻欢作乐，可是见桃仙的衣食住行，想来那销金窟里的一应用度竟比不了家里，不知道有什么乐子。

　　也耐心的给她说道：“煮茶也是一门学问，像平日里咱们家自己吃的茶，用的就是五龙泉的泉水。待客用的茶，大多是用旧年储的雨水。而贵客往来，用的就是这梅上的雪水了。”

　　桃仙不想这大户人家就连煮个茶也有这么大的讲究，自己平日里从没在意过，笑着央她：“奴家竟然不知这里头还有这么多的学问，平时都糟蹋了。好太太，您回去可一样赏我些，让我也尝尝吧。”

　　大概是因为在外边，离开了那杨家大宅的四方天，婉贞也有些开怀。往日听宋嬷嬷讲过，今日也见了，知道她真是个馋嘴的，便无奈的轻笑着摇了摇头：“好罢，只是这梅上的雪水十分难得，你可别吃上了瘾，再来求就是没有的了。”

　　“哎哟我的太太呀，我就知道您心疼我。”桃仙心满意足的娇声赞道，整个人懒懒散散的倚在软轿里，任这轿子摇摇晃晃的带着她往山上去。

　　这一句柔媚入骨的撒娇听得苏婉贞都难免心头一酥，这样大庭广众下她都敢这样的发嗔，真是不像话。婉贞暗自摇头，想来虽然外头没有锦衣玉食，但这样的女子，想来在男人心里就胜过钟鼓馔玉了吧，心中记下，回去可要宋嬷嬷提点她，今后再不能这样了，这些风流做派要收敛一些才好。

　　走了大约有一个时辰，虽然今日云多，把日头全都遮上没什么暑气，但中间太太体贴下人，还是停了轿子，在一处破旧凉亭歇了一会子才又继续往上。又过了约么小半个时辰才到了一处小篱笆院外头。

　　听见外面的动静，一个大和尚出来。见太太十分尊敬的行了礼，口称知行大师，桃仙就收敛的在一旁垂着头听他们叙旧，又跟着这个和尚往篱笆院后面的梅林去了。

　　在山下那么远看不出什么来，走进了瞧，的确是与旁的树木不同，枝节苍虬，有种桃仙形容不来的韵味，想来冬日里一定美极了。

　　不知道这里的梅花开的是白的还是红的，桃仙心中暗想，等到了冬日一定要央着太太，或者老色鬼再带自己来一趟。

　　一个十二三的小沙弥在前头引路，知行大师和苏婉贞在前头，桃仙在婉贞的身后半步，其余的侍女护卫又往后了两三步了。这山上人烟罕至，只有他们一行人，穿梭在这山林间，只能听见鸟雀叽喳，间或风扶过，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这山上的温度竟比山脚低了不少，林荫下本就阴寒加上起风，桃仙被吹的打了个寒战。心想难怪宋嬷嬷竟叫她穿了春日的褙子，果然是经验之谈。她起初还不愿意，幸好听了劝。

　　往里走了大约百余步，在做了记号的地方停下，身后拿着铲子等物的护卫上前照着指点开始挖了起来。

　　“仔细些，千万不要打破。”婉贞轻声嘱咐道。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一旁的知行和尚微笑着说，“杨夫人，着相了。”

　　婉贞侧过头去看着这位故人，原先他未出家前也见过几面，不知道什么缘故竟突然看淡了世俗一个人跑到这儿来隐居了。比起他，她们这些在俗世里计算的都成了俗物了。知道他是在说玩笑话，婉贞轻笑着摇了摇头，没说话。

　　一旁的桃仙听见，不禁提起心来，太太都说是好东西的，若是打破了该多可惜呀。

　　所幸这些人也都知道是稀罕物，加着十万分的小心，全都完好无损的取了出来。

　　将这些裹着红泥封口的青瓷瓮小心翼翼的摆进带来的檀木箱笼里，中间铺满了棉絮以防路上颠簸有了磕碰。婉贞又和那知行大师客套了几句，见天竟有些暗了，便往山下走去。

　　不想夏日里雨来的急，她们大约走了小半个时辰，天色就暗的不像话，滴滴答答的落起豆大的雨点。

　　婉贞皱起眉来，扬声道“到来时歇脚的那个凉亭里先避一避吧。你们仔细脚下，千万不要有磕绊。”

　　众人应了是，虽抬着软轿并箱笼怕有闪失，但到底是在大雨落下前赶到了凉亭。不想这雨来的这样急，一时狂风大作，倾盆大雨从天而降，雨点砸在山路上很快就聚成了水流向山下去了。

　　凉亭虽然破旧，但好歹也能遮雨，只避开漏雨的几处就是了。幸而因上山来本就没带太多人，只雪青和豆青两个丫鬟进了凉亭侍候，四个抬轿的和六个护卫，在凉亭外的长廊里，将两个箱笼放下，用带来的蓑衣挡住防止受潮。

　　突然天地间猛地一亮，黑压压的云层中一道巨大的闪电像银龙一样窜过，雨水倾泄下来，一时竟连说话声都听不见了。

　　见状，婉贞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叫过雪青来安排，这雨来的这样的急，天上的云也不见散开，怕是要下上一阵子了。桃仙只在一旁有些瑟缩的抱着肩看她们动作。

　　雪青得了吩咐，拿来两件以防弄脏衣物备着的棱袄，给苏婉贞和桃仙披上挡风。又叫了两个护卫带好了斗笠和蓑衣，下山去通报一声，省的见不到她们的人山下的人焦急，也派人回家禀报一声，怕是要回去晚了。

　　雪青和豆青两个又拿出来了带来的红泥小炉，并小茶壶，很是费力的引着了炭火，烧了些热茶给众人驱寒。

　　一口暖茶下了肚，桃仙这才觉得人又活了过来。她见太太坐在一旁看着身后的群山，脸上煞白有些不大好看，心想，太太的手平时就那样冷，想来更畏寒了，便坐到了她身边去。

　　婉贞觉得身侧的风突然一小，转过头发现是桃仙凑了过来，脸上有些担忧的说着什么。只是雨声震耳欲聋，实在是听不清楚。婉贞便招手让她坐的近了些，附耳问道：“你说什么？”

　　桃仙的脸也贴了上去，唇儿对着她的耳朵说道，“太太，您若是冷了，便将我身上这件也披上。”

　　婉贞只觉得耳畔一阵阵热气吹拂，叫她忍不住打了个颤，下意识的离得远了些。又感念她的贴心，转回去在桃仙耳边说，“你自己披着吧，千万别受了风。”

　　桃仙见太太的嘴唇已经有些抖了，心知她冷的厉害，便壮着胆子凑了上去，紧挨着她，说道“太太，我们坐的近一些，多少能暖和些。”

　　见她满脸的关怀之意，加之身上实在是冷的不行，婉贞便点了点头，任她挨着自个。这桃仙软软的一个身子挨着她，好似一个小火炉一样散着热，两人这样依偎着竟真的好些了。

　　婉贞有些焦急的转过身子向身后栏杆外看去，往日的翠绿山岭都叫雨幕遮住看不清亮，高耸峻岭间烟雨蒙蒙。这雨竟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去了。

　　桃仙倒没有那么多的顾虑，她是向来不在乎什么天色啊时间啊的，能多在外面耽搁一阵倒更觉的有趣。见众人淋得落汤鸡一样，就连太太也是从未见过的狼狈样子，鬓角的碎发有些湿哒哒的贴在脸侧，反倒觉得十分有趣，竟笑了起来。

　　婉贞只觉得挨着自己的一副绵软身体在发抖，便转过身看她，却发现，这凄风冷雨的被困在山腰上，这桃仙却不知为何笑的花枝烂颤的。心中的急躁不觉缓了几分，把住她的胳膊将头垂到她耳畔问她：“你笑什么？”

　　桃仙看着太太近在咫尺的端庄脸颊上一副疑惑样子，更是觉得有趣，笑的越是不可收拾。向身后的栏杆上靠去。

　　却不想，这山后人烟罕至，凉亭也年久失修。栏杆日日在山中受风吹雨打内中早就朽烂了，她这一靠，竟整个人向后仰了过去，惊得她尖叫起来。想到身后方才看的深深山涧，心中惨呼我命休矣。

　　婉贞原本好笑的看着她，见惊变突生，那桃仙刚才还眼波流转的俏脸吓得煞白，整个人向身后的山崖下倒去，下意识忙伸手去拉她，捉住了她的手腕，却不想她一个娇生惯养的人哪儿能拖得住呢？自己也被这力气带的向前倒了，另一只手忙去抓栏杆，却不想那处自然也是朽了的。两个人竟一同滚下山崖去了。

　　正在廊下给护卫发茶的雪青隐约听见这边声音，以为是太太唤她，转过头来脸上大变。那凉亭中只余一处断了的栏杆，哪里还有太太和三姨太太的身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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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爱情的催化剂来了！let the party begin！！！
啊啊啊冲啊！桃仙！借这个机会一举拿下太太的芳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