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风流》肉与酒

10、第十章

　　前文说这杨家办这一赏花宴，是将方城有头有脸的内眷都请来了，只忙的苏婉贞好似一只陀螺儿是滴溜溜的转。同这位太太话话家常，又听那位夫人说起了谁家的趣事，人人都要照顾周全。

　　如今总算是客套了一圈下来，少年们在亭中投壶取乐，姑娘在廊下作诗谈笑，愿意走动的，自有杨家下人带路逛逛园中景致，剩余的人在戏台前听戏。

　　苏婉贞到此时才得以歇下来，坐在了冲她招手的苏二太太身边，瞧台上的杨贵妃正海岛冰轮初转腾呢，心下又是一叹，这贵妃无处排解的闺怨正堵在她的心口上。

　　苏二太太有心问她这贷钱的事，可见她面上不显便也就明白了三分。只瞧今天这上上下下打点的多么周全就知道自己这个姑姐是个能干的人，她若是不提，自然是杨家还没消息。

　　于是也不去追问惹人厌恶，只转头说起了另一桩事。

　　“婉贞，”苏二太太拉过她的手，只觉入手冰凉，忙将另一只手也拿过来捂着。“可见你过来坐了，快歇歇脚吧。这人比那个还清长的还要好呢，腔也好，你也听听。”

　　“好弟妹，只你是心疼我的。我这是刚刚叫风吹了，吃口暖酒就好了。”苏婉贞强打精神同她笑笑，“我刚才还见亭韵带着茹儿和莹儿去放风筝了。”

　　苏二太太便给她斟了杯暖酒，这才说道：“你向来是心疼她们的。如今有件事同她们俩有关，我也不和你兜圈子了。”

　　放下酒杯，见她神情严肃，苏婉贞便叫站在身边的丫头去取个手炉，将其支开，转身正色道：“你说。”

　　苏二太太见快到卧鱼闻花了，周围的小桌上都各自看得出神，低声说道：“我也不瞒你，近日里有些要债的上门，家里进进出出的人有些杂。别的都好说，只她们两个我不放心。”

　　婉贞先是一怔，不想家中竟到了这个地步了，心猛地一跳。又听她说两个女孩子，明白了她的意思。手轻轻的搭上了她的膝，拍了拍：“我知了，原本我家中就只一个亭韵，没人和她作伴，今天见了她俩，我正要留她们多住几日好亲近亲近。”

　　眼圈儿一热，苏二太太忙用帕子遮了遮恐叫别人看了去，又握住她的手“好婉贞，我就知你最是知心的。回头我叫人将她们的东西送来。”

　　“我这里什么没有，”婉贞摇了摇头，“哪里要从家带，一切都是齐全的。”

　　忽听得四周一片叫好，她两人抬起头来，那杨贵妃正仰面朝上闻花呢。便也跟着叫了声好，叫人撒了一盘铜钱去。

　　桃仙正是这时候赶回来的。她四下一瞧，前头坐的都是客人。自家太太正同那位苏二夫人做在一起，玉蝶正坐在太太身侧的那张小桌叫好呢，于是也坐了过去。

　　这一遭虽是有惊无险，可也叫她很是后怕。桃仙坐下了，忙斟了杯酒一饮而尽。引得玉蝶把眼睛从台上移开瞧她：“怎么了，跟只冻猫儿似的。”

　　见旁边的人都注意过来，桃仙轻轻脚下碰了她一下，口中只说“我方才见人放风筝，竟看入迷了，站了那么半天。可是渴死我了。”

　　玉蝶立即心领神会，笑着说：“我说你怎么去了这么半天。多大点事儿啊，你若愿意，我有个手巧的丫头会自己糊风筝。我们自己做来玩就是了，你喜欢什么样的就做什么样的。”

　　“那可太好了。”桃仙便又倒了一杯酒来，同她们一齐看起戏来。心下盘算着，方才的事只当没瞧见罢。难怪那日三太太发怒时二少爷竟出言相劝，如今想来原来是为了这么回事。

　　这样的事情一旦叫人知道了，孩子左右是杨家的骨血，说不定能留的一条命在，可那曼娘就必死无疑了。她同那曼娘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何苦害她姓名呢。心中打定了主意要叫这事烂在肚子里。

　　她正想的出神，突然头皮一疼，一股力气拖着她的头发向后。桃仙是女人堆儿里出来的高手，女人打架最常见的就是揪头发了，这一套反应的手比脑子还要快。

　　一张粉面含煞，两条吊梢柳叶眉气的立了起来，她当即一手护住头发根，另一只向后一探，捉着那元凶的衣襟就是向前一扯。别看她身材纤细，毕竟是从小受过磋磨，还是有把子力气的。把那人拽的踉踉跄跄的一下跌坐在了地上，“诶呦”一声痛呼出声。

　　却不想那人跌倒也就罢了，竟带着桃仙的头发，她无奈也只得也向后仰去。一旁侍候的人连忙上来扶，左右看戏的人也全都望了过来。

　　一旁的玉蝶正瞧贵妃衔杯下腰叫好呢，听见声音忙回过头来，这一瞧可把她吓着了。桃仙身后那人是个她不认识的，那就不是杨府的人。来做客的哪里有妾室，想必是哪家的夫人了。这桃仙怎么和个不认识的夫人跌作一团？

　　就坐在旁边桌子的苏婉贞，刚歇下心来，转头见一波又起，面上不由得一肃。她站起身来，一眼就瞧出是桃仙与李家那位二太太。她知桃仙虽然不懂规矩，可也不是那种无端生事的人。可李二太太寡居多年，鲜少出来走动，今日也是妯娌们叫她出门散散心，这才来的，怎么这两人会碰到一起呢。

　　婉贞离得十分近，见状挥开了下人，亲自上前去扶李二太太，口中说着消解的话：“这是怎么了，我的姐姐您快起来。”一番动作给足了面子。

　　“疼！”她这一扶李二太太，就听见一边的桃仙倒吸一口冷气，婉贞忙细看。这才发现，竟是李二太太的衣袖勾住了桃仙的鸾凤衔珠鎏金簪上的凤翅。

　　见桃仙的眼圈发红，苏婉贞知她当真是疼了，忙叫李二太太且住。桃仙只觉得见太太衣服的淡青色突然到了眼前，太太安抚地拍了拍她的下巴，轻声说“你别动。”手环过她的头去解缠住的地方，几乎将她圈在怀里。

　　她就不知怎么一动也不敢动了，这还是桃仙第一次离太太这样近，还闻到一股淡淡的佛香味道。太太的动作既柔又快，只听见太太说了声好了，很快就松开了她。她这才理着头发站起身来。

　　苏婉贞便扶着那李二太太站起身来，帮忙掸着浮尘，快扶着她入座，又叫人去请大夫。李二太太一张脸煞白，倒像是有些惊着了，连连摆手说不用了。李家其余的几位太太也过来了，问着有无大碍。

　　说来这李二太太也是个可怜人，婉贞还未出嫁时就认识她了，原本是个最快意潇洒的人，又嫁了个好人夫妻恩爱，成亲不到三个月就有了儿子，原本她们都是极羡慕的。可十几年前李家的二老爷带着大公子出门做生意，谁知糟了山匪，双双丢了性命。

　　当时去悼唁的时候，婉贞见着她都认不出来了，整个人槁木死灰一般，水米不进，险些就跟着去了。折腾了有大半年，只拿名贵药材吊着命，这才渐渐缓过来。这几年日子久了，越发好了些，也出来走动走动了，不想今日里竟出了这样的事。

　　玉蝶见状，忙使了个眼色。桃仙登时就反应过来了，忙梨花带雨的一副不胜怯弱地跪在跟前呜咽道：“这位太太，都是奴家的错倒累了您。都是奴家不该，但凭您罚我，奴家是无有不从的。”

　　见她机灵，苏婉贞松了一口气。这事本就是个意外，若是不罚桃仙，叫人觉得她没有个法度，更对李二太太没个交代。可若是罚了桃仙，那桃仙原本就是被勾住的那一个，她要是挨罚岂不委屈？只为了面子就平白无故的罚人，苏婉贞也做不出来。

　　如今这桃仙是个精灵的，自家先来求罚了，那李二太太便怎么也不好开口了。

　　果不其然，那李二太太见她形容，知道大约是个姨娘之流，也不愿和她计较，只摇了摇头轻声说：“不过是件意外罢了。是我过去时衣服刮着了你。没什么事。”

　　桃仙一块石头这才落进了肚里。接下来本该是她磕头谢过，太太再佯怒说她几句，事情也就过去了，不想竟有雁儿这个蠢物跳了出来。

　　那大姨太太一脸的笑意，她刚刚可是看了个十成十的：“桃仙你还不谢过李二太太。李二太太不过是不小心勾住了你的头发，你却扯了人家一个跟头。这样李二太太都不同你计较，真是宽宏大量啊。”

　　台上的杨玉环早就停了，一时所有人都看了过来，静的连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见。桃仙心中破口大骂但面上分毫不显，应和着她的话悲悲切切的俯下身道“是啊，都是奴家连累的您，你若不罚，奴家心中怎么过意的去啊。”

　　苏婉贞心下大怒，眯起眼来看了一眼大姨太太，冷笑着对桃仙道：“好啊，好啊。若不是大姨娘瞧了个分明，李二太太是个好性子，竟险些叫你逃过一遭来。雪青，给我掌她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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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桃仙：我被抱啦我被抱啦！太太还摸我的脸啦！又细又软又香又嫩！摔得还挺值！
婉贞：我辛辛苦苦的搞赏花宴，竟然有人敢给我搞事情！
台上的杨玉环：我又是卧鱼闻花又是衔杯下腰的到底有没有人在看啊呜呜呜！
阿酒：求各位高抬贵手留个收藏或者评论吧呜呜呜呜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