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他为何那样》时时雨

40、争吵

　　北风呼啸，刮过校园那墨色浓得散不开的清晨，卷起片片枯黄的落叶，在地面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抬起头，能轻易找到藏在干秃枝干间的一轮浅月。它隐在厚重的云雾后面，只有淡淡的痕迹，慢慢，慢慢地向天际沉去。

　　远远地，从深重的墨色中，走来两个人。
　　他们肩并肩，互相靠得极近，厚重的衣服包裹下，两个人依偎着前行。在昏黄朦胧的路灯照射下，脚下就只有一圈影子，根本分不清彼此。
　　一男一女，男的看起来身形要轻便灵活些，女的围着毛巾，把脖子和下巴都遮住了，只露出一双忽闪忽闪的眼睛。

　　他们踩着落叶慢慢走来，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在这空无一人的清晨，听起来特别清脆。当然更引人注目的是他们走在一起时，发散的气质。
　　怎么说呢，这并肩行走，要讲求的东西也很多。可这俩人，但像是心灵相通似的，彼此间默契无比。

　　他们是甘棠和召明泓。
　　现下已是新一年了。

　　一月份，南方不下雪，倒是下很多很多的叶子，红的黄的绿的，什么颜色都有。空气冷飕飕，看人说话像隔着一层纱，只有呼出热气，才能有实感。

　　虽说是新年快放假了，可也没什么可高兴的。因为这学期的期末有可多事情忙呢。
　　这周末尾几天是期末考试，考完下一周紧接着就是校庆汇演。为了这两样，这段时间以来，大家都忙得不行，一边要上课做作业复习，一边又要出主意搞方案排练节目。
　　一句话，快累死了。

　　全校人，上至老师，下至学生，都在咬紧牙关撑过最后这两期。
　　不容易，真的不容易。

　　尤其考试周压力大，复习任务重，要做的作业和卷子成几倍增长，偏偏大家又不得不分出时间来排练节目，以至于下了晚修后，大家都赶回宿舍继续做题，有时还会开夜车。

　　不过甘棠的宿舍很特别。

　　离熄灯还有点时间，许宁露早就洗漱完毕，瘫在床上给自己的手指涂抹护肤霜，还顺带做了点手臂拉伸运动。
　　“我都快累死了，这一天天的，什么时候才结束。”

　　这一个月来，许宁露就没停过抱怨。
　　也不怪她，毕竟是陈中非要她去演奏乐器的。
　　顺带一提，陈中编排的节目异常俗套，没有多少观赏性。

　　“再坚持坚持，熬过这几天就好了。你想啊，校庆又不是只有我们表演，我们演完了也可以看别人嘛。”
　　楚玥也瘫在床上刷手机。
　　和戴着眼镜的斯文学霸外表不同，楚玥其实是条实打实的咸鱼。她聪明，但更多的是小聪明，考试耍耍小聪明，抱抱佛脚，再加上总是有那么一点幸运，也能轻松地保持在一班中上游的位置。当然，偶尔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宿舍里有点安静，三个人窝在床上，甘棠在外面洗漱，但楚玥和许宁露都知道，很快就不安静了。
　　果然，顾佳每晚的固定节目，和男朋友打电话开始了。

　　说实话，一开始大家还有些八卦之心，但后面发现她天天如此，就有些烦躁膈应了。只不过大家都是同宿舍舍友，还在一个班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忍忍也就过去了。

　　顾佳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劝她收的时候，她也很配合。再说，她们也可以自备一个隔音耳塞。改变不了别人，那就改变自己吧。
　　虽然还是会无语就是了。

　　许宁露和楚玥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里的一连串：……

　　手很熟练地，就给自己戴上了耳塞。瞧瞧，顾佳和男朋友聊天有多沉浸，这都多久了，还不知道她们都戴耳塞睡觉了。
　　有天中午，楚玥睡着了，顾佳喊她，她没听见，顾佳还埋怨她睡太沉。

　　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楚玥咸鱼一样的性格，当然对顾佳的怨言照单全收，还把这事当笑话一样讲给她们听。

　　楚玥是真的不在意，可许宁露却渐渐觉得，以自己的性格，恐怕真忍不了多久。
　　唉！还是快点放假吧！

　　放假还差点日子，但考试是真的来了。

　　考试考两天，第一天考语文数学，第二天考英语和综合，全挤在早上，下午自习，晚上休息，都是老传统了。
　　说是休息，但也没多少人真会休息。
　　看第二天要考的英语和综合，那不知道要背多少东西。

　　一班的主三科很强，每次主三科的平均分都力压各班。第一天上午的考试在相对平静中度过了，大家更在意的是明天的文综。
　　从下午第一节自习课开始，就不断有人来回添置要背记的资料，每个人的课桌上都放着厚厚一摞。

　　对许宁露来说，她的文综三科更是重中之重。要是文综考得好，她的总成绩也能跟着好，就像上次期中考一样。可要是文综不能打，那她就真没希望了。
　　偏偏她的文综时好时坏，许宁露这几次考试都提心吊胆的。

　　晚上，宿舍四个人都躺在床上，各做各的事情。

　　许宁露躺着，认真地在背知识点，因为还没到熄灯时间，她也没什么顾忌，有时会念出一两句来。
　　楚玥也在床上抱佛脚，碰到感兴趣又会背的，也跟着许宁露一起背下去。

　　许宁露心情还挺好的，想到明天就要卸下一个重担，有点紧张，但更多是期待。
　　如果顾佳没出那句声的话。

　　顾佳之前一直裹在被子里，看不到她在干什么，然后突然，她噌的一声从床上挺起身，用一种很烦躁的语气对许宁露说：“露露，背书小声点行吗？”
　　许宁露都呆住了。

　　顾佳和许宁露的床是斜对着的，顾佳的方向看过来，只看到许宁露的头顶。
　　顾佳看不到，那一瞬间，许宁露傻了。她脑子里一片空白，直直地盯着纸上的字，抓着纸的手有些过分用力。楚玥有些不安地侧过身来看她，可她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许宁露撑起身，笑着对还在那里等她一句回答的顾佳说：“抱歉啊，我注意。”

　　宿舍里异常平静，好像所有声响都消失了。

　　许宁露躺了回去，真的是越想越气，她忍不了了，她好想发火。可是今晚发火，会不会影响明天的考试？等一下要是没睡好怎么办？

　　许宁露咬牙切齿地想着，几乎要把牙磨出声音来。
　　和她头贴着头睡的甘棠撑起身，看着她那副表情，就知道许宁露在想什么。

　　甘棠伸了一只手过去，轻轻摸着许宁露的额头，抚平她不自觉皱起的眉头。甘棠的手总是很冷，对一时急火攻心的许宁露来说，无异于下火的良药。
　　许宁露眼睛睁得很大，有些出神地盯着白色的天花板，很快，她捉住甘棠的手，侧过身，把这白玉一样冰凉的手夹在了自己灼热的脖颈和肩膀之间。

　　明明是冬天，她却要靠甘棠来降温。

　　脸有一半都埋在枕头里，许宁露眼睛发酸，委屈得想哭。
　　凭什么啊……

　　甘棠看不见许宁露的表情，但又确确实实感觉到她的情绪。甘棠于是又加了一只手过去，轻柔地抚摸许宁露的头发。

　　许宁露受不了这样的温柔。有一滴泪，在她的脸上擦落，在枕头上晕染了一小块。
　　许宁露忍着，没有再哭下去，她调整了一下，然后握住甘棠的手，飞快地在甘棠的两只手上，一左一右，各亲了一下。看着甘棠来不及躲开后，有些嫌弃的表情，许宁露觉得心情马上变好了。
　　她跪在床头，嘴唇嘟成一朵皱皱的花，把头伸到甘棠那边去献吻。
　　甘棠看着，脸上既带着嫌弃，又带着笑意，用一根手指把她戳了回去。

　　“别闹啦，不背书就去睡觉。”

　　这时候，宿舍的气氛才恢复正常。
　　可是今天晚上，却像非要发生点什么才罢休一样。

　　距离宿舍熄灯还有十几分钟，顾佳早早地和男朋友聊上了天，已经聊了有一会了。
　　楚玥的睡前准备全部做好之后，还是劝了顾佳一句：“佳佳，今晚我们就早点睡吧，电话别打太晚了。”

　　这个宿舍，顾佳的成绩最差，明天要考的文综，又是她最差的科目。

　　顾佳只从被窝里应了一句“知道了”，漫不经心得像在说“要你管”。

　　许宁露简直服死她了。刚刚平复下来的心情又不爽了起来。于是她开始等。
　　可许宁露忍了又忍，等了又等，瞪大眼睛看着空气，怎么也等不到顾佳挂电话。等待太折磨人了，许宁露只觉得时间过得很漫长，而耳边顾佳说话的声音像无休止的魔音，尖锐刺耳，难听至极。

　　终于，许宁露出声说：“佳佳，睡觉了，别聊了吧。”
　　许宁露认为自己的语气已经足够温和。

　　可她们还是吵起来了。

　　顾佳一脚踢开被子，一手狠狠摁断电话，刻意在床上弄出了巨大的声音。
　　“你什么意思啊？”

　　顾佳生气了，许宁露反而平静下来。她慢吞吞从床上爬起来，坐着和顾佳说：“明天考文综，大家都早睡一点不好吗？”

　　顾佳冷笑，“装什么装，又不是第一次，你不就是不耐烦我刚刚说你吗？”
　　她显然怒气冲天，把手机嘭得一声摔在了床脚的栏杆上，“休息时间你在宿舍发出那么大声音，我说你几句怎么了？我就叫你小声点，这你都受不了？”

　　顾佳尖锐的骂声响彻宿舍，一时间，另外两个人也坐了起来。顾佳的胸膛因为过于激动而剧烈起伏，没有人再说话。

　　就在顾佳以为许宁露无话可说的时候，许宁露笑了。
　　她还是第一次听见许宁露这样笑，那笑声里有零星的笑意，但更多的是讽刺。

　　许宁露语气平静地问：“顾佳，你是生理期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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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您的阅读。